96 她曾瘋過

葉清瀾并非是信口開河，她也是仔細地考慮過了，才會這麽說的。她明白，事情恐怕并沒有來人說的那麽簡單，在這件事情上面，謝清岚八成是報喜不報憂了！如果他的傷勢真的不嚴重，又怎麽會回來求助，又怎麽會影響士氣，又怎麽會連身邊的四個星使都只能勉強控制住局面？

所以葉清瀾斷定，謝清岚的傷勢哪怕是真的不嚴重，可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恢複得了的！

葉清瀾是由蘇硯親自教養長大的，蘇硯可沒有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想法，所以在教導葉清瀾的時候，也沒有避諱什麽，不管是琴棋書畫，還是詩詞歌賦，不管是天下大勢，還是天文地理，抑或者是五大勢力的實力對比，相互之間的關系，各自制度的優缺點，甚至是兵法謀略，行軍布陣，只要葉清瀾感興趣的，想知道的，他都會教給葉清瀾。

因此說一句不謙虛的話，葉清瀾的見識并非是一般的閨閣女子所能夠相比的。而對于前線的局勢，她也有自己的見解。

葉清瀾并不覺得少了謝清岚一個人，中域真的就攻不下來了。他帶去的大軍，都是七星樓的精銳，又經過了這三年的鍛煉，早就已經是一支鐵血雄師了。而謝朝陽派去跟着他的四個星使，也都不是無能之輩，不管是帶兵打仗，還是操持後勤，都是沒有問題的。

之所以會出現眼前的局面，葉清瀾覺得原因無非就是那麽兩個！

一是這些人都是謝清岚帶出來的，對于他的忠心度和認同感都很高，所以當謝清岚倒下的時候，心中難免恐慌。二則是謝清岚的身份特殊了，他可是七星樓唯一的繼承人，意義自然非同凡響，萬一謝清岚真的出事了，那受到影響的可不僅僅是一場戰争，而是整個七星樓，是整個南域，甚至是整個天下。

所以葉清瀾覺得，現在前線需要的不是一個多麽能幹的将領，也不是一個多麽有才華的統帥，而是一劑強心針，一顆定心丸。從這個方面來說，葉清瀾比謝朝陽要更加的合适！

謝朝陽只能代表七星樓的現在，而葉清瀾所代表的則是七星樓的未來！不管葉清瀾目前的情況如何，是殘了還是廢了，總之只要有她這麽一個人立在那裏，就能夠告訴所有人，七星樓的人還沒有死絕！七星樓還有未來！

再者說，葉清瀾的雙腿現在也恢複得差不多了。自從她來到七星樓以後，不管是謝朝陽還是謝清岚，都對她十分疼愛照顧，現在到了需要自己站出來的時候，葉清瀾又怎麽會退縮呢？

葉清瀾知道這麽做有一定的風險，可是人活着，幹什麽沒有危險？吃飯還有被噎死的危險呢，

人不還是每天都要吃飯？有些事情，不能因為有危險就不去做了。

其實刨除了個人的感情因素，如果葉蘇是個男孩的話，其實她才是最為合适的人選！只可惜葉蘇是女孩，而不管是葉清瀾還是謝朝陽和謝清岚，也都是不會允許讓她去冒險的。

葉清瀾覺得自己這麽做是考慮到了方方面面，可惜的是，她獨獨沒有考慮到謝朝陽的心情！

“不行！”謝朝陽斷然拒絕。

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讓葉清瀾過去冒險！葉清瀾現在的情況，去了前線，那還能夠有活路嗎？兩軍交鋒可是跟江湖上的單打獨鬥不一樣，要不然謝清岚是怎麽受傷的？而葉清瀾的雙腿還沒有好利索，到了戰場上就更加危險了。所以謝朝陽說什麽也不能讓她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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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說，前線現在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招牌，還得能夠鎮得住場子，不是謝朝陽瞧不起葉清瀾，只是現在的情況真的不能冒險啊！

因此，哪怕是知道葉清瀾的身份正合适，謝朝陽也從來沒有考慮過讓她過去。他心裏面想的是自己去前線，讓心腹坐鎮後方，還是派心腹去前線，自己坐鎮後方，在這二者之間猶豫不決！但無論他最終的決定如何，裏面也都沒有葉清瀾的事情。

葉清瀾一早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麽順利，對于謝朝陽的反對也有心理準備，但不代表她會就這麽放棄！有些事情，不管自己行不行，都必須得去做。眼前這個就是！

“舅舅，您又何必這樣呢？想必您心裏面也清楚，現在沒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選了，不是嗎？”葉清瀾慢慢地勸說謝朝陽，“您放心！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等到了前線，絕對不會添亂，也不會胡亂指揮的，也不會想着到前面去。我就是去起到一個穩定軍心的作用，就只在大帳裏面帶着，好好地照顧阿朗，哪裏也不去。外面的事情，我會交給幾個星使去負責的！”

“那也不行！”謝朝陽擺了擺手，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說道，“你以為呆在大帳裏面就沒事了？戰場上哪裏有安全的地方？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到時候你連逃跑都沒辦法逃跑，阿朗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呢，我不能把你也給推進火坑了！”

“就是因為不知道阿朗現在怎麽樣了，所以我才更加應該過去！”葉清瀾堅定地看着謝朝陽，說道，“舅舅，您忘了我是……了嗎？現在我們都不知道阿朗到底傷在了哪裏，也不知道這傷勢嚴重到了什麽程度。如果他現在的情況真的非常危急的話，那我可能就是最後的希望了！”

謝朝陽聽了這話，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猶豫。說一句心裏話，別看他對葉清瀾也是一樣的疼愛，可是真的計較起來，謝朝陽肯定還是更加看重謝清岚一些，不光是因為謝清岚是一個男孩子，而且随他姓了謝，将來可以繼承七星樓的基業，也是因為謝清岚畢竟是他親自帶大的，在感情上肯定會不一樣。這也是人之常情！

葉清瀾知道這一點，也并不嫉妒。平心而論，謝朝陽和謝清岚對她已經夠好了！

謝朝陽的臉上頓時出現了掙紮的神色。雖然他更加看重謝清岚，可葉清瀾也是他的外甥女啊！他可不是蘇行歌那個偏心偏到沒邊兒的人，現在局勢也沒有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暫時也還做不到為了七星樓犧牲自己的親人。

雖然謝朝陽的态度已經發生了變化，可葉清瀾卻是覺得心中一暖。她知道自己在謝朝陽的心中，肯定是比不過謝清岚的，可現在看來，她也是挺重要的，不是嗎？不然謝朝陽也不會在明知道謝清岚正處于危險之中，而葉清瀾可以救他，但還是為了葉清瀾的安全考慮，沒有馬上同意了。

葉清瀾知道，謝朝陽最終很可能還是會同意她的要求，但她的要求真的不多，哪怕只是這片刻的猶豫和掙紮，對于葉清瀾來說，也已經足夠了。至少證明，她的親人還是在乎她的！

謝朝陽一直覺得她現在的精神有問題，覺得一個正常人在經歷了那些事情之後，不可能還表現得這麽正常，葉清瀾的正常，恰恰就是最大的不正常！她清楚這一點，卻從來沒有和謝朝陽解釋過。其實她現在真的很正常，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謝朝陽一直奇怪，她當初是怎麽堅持下來，沒有發瘋的。其實他不知道的是，葉清瀾當初已經瘋過一次了！

在最初的那三個月，渾身上下都不能動彈，生活完全無法自理，看不見東西也不能說話，一天兩天還好，可是整整三個月啊！葉清瀾不瘋才是奇怪。只是那個時候，她就算是瘋了，其他人也是很難察覺到的，所以這段經歷到現在為止，也就只有葉清瀾自己才知道。

葉清瀾的瘋，并不是那種根本就不知道在做什麽的瘋，而是整天胡思亂想的瘋，沒辦法，她連動都動不了，除了胡思亂想，還能夠幹什麽呢？

她曾經想過自殺，結束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也想過等到自己能夠行動了，要殺了所有人，她曾經恨過所有人，包括謝朝陽、謝清岚，甚至是蘇硯和葉蘇在內，還想過要和他們同歸于盡，這樣大家就都可以不用分開了。

葉清瀾那個時候，想法真的已經偏執到了極點，她現在想想都覺得可怕，自己怎麽會有那種想法呢？好在她最終還是守住了自己，恢複清醒了。

也許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定數！葉清瀾為了生下葉蘇，險些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而最終卻也是葉蘇這個女兒，讓她重獲新生。

那天應該是葉蘇滿月的日子，因為葉蘇的身體不好，所以那還是謝朝陽第一次抱着她來看葉清瀾。葉清瀾不記得自己當時在想什麽了，只記得葉蘇的哭聲響起來的時候，她的腦海之中突然變得清明起來，想抱抱她，想哄哄她……

可葉清瀾偏偏什麽都做不到，她聽着謝朝陽向往常一樣和她說話，說樓裏的一切，說外面的風景，說葉蘇的模樣，說謝明月和謝清岚的往事……

謝朝陽畢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不可能天天來看她，葉蘇的身體不好，要不能經常被抱過來，他們過來的時候，葉清瀾聽他們說話，不過來的時候，她就只能靠自己回憶了！回憶蘇硯、回憶謝朝陽、回憶謝清岚、回憶葉蘇、甚至還有蘇行歌、蘇弦歌、蘇墨……

凡是她能夠想起來的東西，葉清瀾都會在腦子裏面一遍一遍地回憶！

或許現在看來狗血了一些，可是在那個時候，葉清瀾真的就是靠着葉蘇恢複意識，靠着親人保持清醒，靠着回憶堅持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