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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高峰過去,江彤站窗口偷了會懶,喝完一杯水才重新回了座位。
隔壁桌的陳彥婷正在接電話,客戶有份急件,來電詢問今早特定時間內能不能趕到。
公司這兩天剛有一個駕駛員離職,送快件的效率自然降低不少。
江彤側身看了眼她電腦上客戶的物流信息,對方快件所在區域要到下午才能派送,這本來沒什麽關系,意外情況也時有發生,只是……收件人于江彤來說有點特別。
居然是盛洲。
挂了電話,陳彥婷蹙眉在那整理快遞單子。
江彤往椅背上一靠,“現在怎麽說了?”
“叫我們盡快,說她領導等的急?”她手上動作不停,“他們自己似乎也調不出人來提件。”
“有這麽忙?”
“誰知道呢!”
江彤思忖了會,“你拿來,我去送。”
陳彥婷吃驚的看向她,“你送?”
“嗯,”江彤起身,扯了扯衣服,“收件人好像是我朋友,你把快遞給我。”
“不是吧,這麽巧?你怎麽去啊?”陳彥婷将手邊的一只快遞盒遞過來,“這邊不好打車。”
“坐幾站公交好了,反正離得不算很遠。”江彤接了東西,沖她晃了晃,“老板娘等會來了就說我上廁所。”
“你這廁所上的夠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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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大便秘。”
陳彥婷笑了,“別惡心了,你自己快點啊!”
江彤比了個ok的手勢,轉身走出去。
一路小跑到公交站,沒幾個人,她在旁邊站了,低頭翻轉着看了看手上的東西,沒什麽重量,扁扁的盒子也沒什麽厚度。
過去十來分鐘公交車來了,不是上下班高峰,車上人不多,江彤挑了個靠窗的位置。
一路走走停停,到站了又按着地址走出去好長一段路,到達目的地已經是大半小時後。
進了大門,走到前臺剛準備咨詢,有個年輕的女孩子跑了過來,穿着套裝,丸子頭,臉上妝容精致。
她跑的氣喘籲籲,“快遞公司的是嗎?”
“對,剛打電話的是你?”
“是我,”她笑着,呼吸依舊不穩,“真是不好意思啊,勞煩你特意跑一趟,我們部門今天太忙了,領導等會來了又馬上要用這份文件。”
“沒事。”江彤将東西遞給她。
年輕姑娘又一連說了好幾聲謝謝,轉身匆匆忙忙跑了回去。
偌大的大廳,光可鑒人的瓷磚,工作人員頻繁往來走動。
江彤走出大門,重新走向公交車站。
這裏算工業區,行人很少,車輛也很少,寬闊的大馬路,只剩兩旁綠化樹随風搖曳。
她掏出耳機戴上聽歌,低頭走路,時不時的踢一下石子。
有人按了按汽車喇叭。
她往旁邊讓了讓。
刺耳的鳴音并沒有停,相反頻率更高了些。
江彤轉頭看,一輛黑色小轎車,車身沾着灰,車窗降下來,隔着副駕駛座是盛洲清秀帶笑的臉。
“怎麽在這碰到你?”他說。
江彤摘了耳機,“你說什麽?”
盛洲又重複了遍。
江彤左右看了看,覺得這個問題真不好回答,實話實說吧好像自己自動送上門似得太過熱情了點,要另外找借口吧又覺得太冤了點。
索性轉移話題,“你這剛上班?”
“對,部門今天有個重要會議要開。”
江彤點頭,“我也往單位趕呢!”
“是嗎?”盛洲朝她對着的方向看了眼,“距離遠嗎?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坐車就行,你回吧,會議別遲到了。”
又要開口說什麽,手機響了,他接通,回應很簡潔,态度很嚴謹,這是盛洲面對工作的一面,也是江彤陌生的一面。
幾分鐘過去,電話并沒有要停止的意思,江彤敲了敲車窗,對方看過來,她擺了擺手,做了個有空聊的口型,轉身繼續朝外走。
重新挂上耳機,踢着小石子走遠。
盛洲一手扶着方向盤,眼睛看着遠去的纖瘦身影,眉宇間帶了些許褶皺,等人徹底消失,他才打轉方向離開。
江彤回去時還給陳彥婷帶了份炸雞排,這家的炸雞排做的很嫩很香,陳彥婷一直都很愛。
“老板娘回來過沒?”
“來了一次。”她用竹簽戳着剪碎了的雞塊塞進嘴裏,“很快就走了,今天似乎心情不好,沒追根究底。”
江彤點頭,“看樣子我走狗屎運了。”
陳彥婷叼着雞肉看她,“喂!”
江彤在嘴角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以示閉嘴。
忙忙碌碌一天過去,日頭西沉的時間,江彤整完辦公桌打卡下班。
陳彥婷跟她一塊出的門,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走到半道江彤停了腳步。
“怎麽了?”
江彤看着遠處的那輛車,依舊灰撲撲的跟白天一樣,“好像有人找我。”
“嗯?”陳彥婷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眼,“你朋友?”
“好像是。”
車門打開,有人下來,挺拔的身姿,一身的工作裝,遙遙朝江彤招手。
陳彥婷突然感慨道:“你身邊怎麽都是帥哥啊?”
“羨慕嗎?”
“別說,還真有點。”
江彤在那笑,拍了拍她的肩,“明天見。”
不長的距離,偶有車輛穿過,江彤小心避讓着朝他走近。
“挺巧的。”盛洲道:“我也才到不久。”
江彤止了腳步,“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聽我助理無意間說起早上的事,猜到了。”
江彤:“你還挺會猜。”
盛洲揚了揚下巴,“走吧,請你吃飯。”
江彤沒動,“送份快遞而已,而且也算我工作,不用這麽客氣。”
盛洲看着她,幾年不見可以明顯察覺到江彤身上的成長,學生時期的青澀被社會剝落不少,多了分生活賦予的沉穩,當然這是相對的。
他笑了笑,“不算工作,單單我們同學這身份,一起吃個飯也不為過是不是?”
正是下班時間,周邊車輛往來頻繁起來,環境嘈雜。
“也對,”江彤低頭把玩着手機,“兩個人沒多大意思,我把林麗叫來,上次你聚會沒去,她還說起你了。”
盛洲看着她,點頭,“可以。”
上了車,跟外表不同,車子內裏很幹淨,還有淡淡的車載香水味。
江彤埋頭給林麗發消息告知此事。
對方幾乎是秒回,一連串感嘆號,可見震驚不小。
盛洲問她:“去哪吃有什麽建議嗎?幾年沒回來,這裏變化很大,還有點跟不上腳步。”
“有什麽忌口的嗎?”
“沒有,我很好養。”
江彤想了想,“有家新開的韓國料理不錯,上次跟林麗去過一次。”
“具體地址是哪?”
江彤從手機裏将地址調出來給他看,随後又發給林麗,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麽,沒反應。
路上有些堵,行進很慢,車裏放着輕緩的外文歌,沒有清晰的吐字,更像是吟唱,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盛洲:“我們到那估計會比較晚。”
“那家生意挺好的,到了可能還得等上一點時間。”
“要是時間太長,我們就換一家。”他說。
江彤點頭,“可以。”
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着無關緊要的東西。
總歸是有過去的兩個人,江彤原以為同處一個狹小的空間內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尴尬,意外的是居然沒有。
面對盛洲,比她自己想象的要簡單的多。
這代表了什麽?
可能真的過去就是過去了。
華燈初上時他們到達用餐地點,人确實不少,店門口排起了長隊,問了服務員預計排隊半小時。
林麗還沒來,他們在休息位坐着。
旁邊是一家三口,小男孩鬧騰着跑來跑去。
餐廳裝潢很有特色,做舊的複古風,旁邊有破敗的牆,白色窗戶,以及長勢很好的吊蘭。
外間無規則的放着幾輛鳳凰牌自行車,噴了紅色油漆,作為純裝飾。
“上學那會記得你也有一輛自行車。”盛洲說:“在校道上每天騎得風風火火。”
江彤點頭,在那笑。
那是一輛白色的山地車,當年闵琛送的,剛到手那會覺得新鮮,就每天騎着在那溜達,新鮮勁一過就沒再碰過,最後還被偷了。
“那會還把你撞了,”江彤回憶着,“當時你好像是在跟別系的一個美女說話,現在想來簡直破壞一樁姻緣。”
“你是撞我嗎?”盛洲伸長着雙腿交疊在一塊,笑看他,“你是撞那美女去的,我只是救美了一把。”
“那你不謝謝我?”
盛洲挑眉,“什麽?”
“讓你有救美機會啊!”
“你還真能想。”
半小時很快過去,輪到他們時林麗緊趕慢趕的到了。
背着包,風塵仆仆的樣子。
江彤:“你這是守着點來的?”
林麗一臉冤枉,“塞車了啊,你們沒有嗎?”
盛洲:“也有,堵了不少時間。”
“就說嘛!”她抱怨着,“上下班每天都堵,今天不單堵車,中間還遇車禍了,路上用時就更長。”
“吃個飯不容易啊!”江彤側了下頭,“進去吧!”
室內燈光昏暗,三人落座,開始點單。
對比其他常規飲食,韓國料理品種少,分量足。
服務員過來确認了一遍他們的單子,盛洲最後道:“加一份大醬湯。”
“好的,需要米飯嗎?”
“不用了。”
服務員走遠,林麗笑道:“幾年不見盛帥更帥了啊!”
盛洲給她們拿勺子筷子,“都老了,還帥?”
“男人越老越對味。”
盛洲:“話還是你會說。”
“社會歷練了幾年,要這些都不會說還能混嗎?”林麗拿筷子戳了戳空碗,“你們兩今天怎麽湊一塊了?”
江彤說:“有緣呗!”
“還真挺有緣。”盛洲笑道:“上次戶外燒烤也碰到了。”
林麗:“什麽戶外燒烤?”
江彤:“爬山。”
桌子下林麗踢了她一腳,江彤低頭看,對方沖她豎了豎中指。
說着話的同時點的東西也陸續送了上來,盛洲将大醬湯直接放到了江彤面前。
江彤看他。
盛洲夾了塊紫菜包飯到碗裏,“你吃飯不是沒湯湯水水就吃不下去嗎?”
林麗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盛洲只是笑了笑,“紫菜包飯味道不錯!”
江彤平時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闵家解決。
闵琛下班到家後沒有見到江彤人影,他放了公文包走到廚房,徐偉群系着圍裙還在忙碌做菜。
“媽!”
徐偉群回頭看了他一眼,“回來啦!”
“嗯。”他拉開冰箱拿了瓶礦泉水擰開喝了口,“江彤呢?”
“來電話說跟朋友在外面吃飯,今天不回來了。”
“朋友?”他動作一頓,嘴唇貼着瓶口,“什麽朋友?”
“不太清楚,”她翻炒着油鍋,“聽說是外面剛回來的,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問她也不講。”
闵琛瞬間想到了盛洲,那天正午光照充沛,對方望過來的一眼。
徐偉群突然又感慨道:“小丫頭也到了談戀愛得年紀了,時間可真快。”
“還早。”他擰上瓶蓋走出去。
身後徐偉群大聲道:“早個屁,你自己給我長點心!”
到了客廳,拿上公文包上樓,進了書房。
打開落地窗,走上陽臺,看着對面窗戶緊閉的小洋房。
江家搬到這裏時江彤才五歲,小女孩紮着亂糟糟的羊角辮,偶爾還拖着鼻涕,成天爬上爬下沒個消停。
被關禁閉時就喜歡趴在那扇窗戶上喊他的名字,這一喊就是好幾年。
闵琛喜靜,那會并不喜歡這個姑娘,但半大的孩子也懂得了禮數,很好的掩飾住了心裏的厭煩。
江彤十五歲那年發生了一件事,霍秀芬婚外情意外遭遇曝光,江坤當場負氣出走,不幸的是當晚出車禍身亡。
闵琛在事發第二天的傍晚才見到江彤,那日夕陽滿天,江彤披着紅光走來,與天色相反的是她慘白憔悴的面容。
“你還好嗎?”他問,語言蒼白而無力。
江彤看着別處,神色淡淡,沒有過多的悲傷,語氣也沒有絲毫起伏的說:“我沒有爸爸了。”
她沒有爸爸了,這話說的無關痛癢,仿似別人家事。
羸弱的身軀站在霞光裏,影子被拉的細長,她低着頭,堪比往日犯錯時的模樣。可再細看,還是少了些什麽的,微微彎曲的脊梁,透出頹廢,消了生機。
往後的江彤依舊咋咋呼呼,依然咧着嘴笑,卻又感覺不一樣了,那種明亮的表情下能感覺到有什麽在腐爛。
闵琛在那一刻有點為她心疼,再後來就漸漸的多關注着些,多照顧着些,理所當然的有東西開始變質。
喜歡,或許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愛情來的毫無預兆,往後再沒離開。
闵琛低頭給江彤發信息:吃完了打我電話,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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