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逗弄
聊天界面靜止了約莫半分鐘,很快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老久,回複:剛剛忙完。
大晚上了,還忙。江怡翻了個身朝向漆黑的窗外,問:忙什麽?
段青許:很多事。
不是敷衍回答,确實很多雜事,光是應付客人就有夠忙的,何況還有收尾要做,段東成腿腳不便,擔子就壓到了她和齊叔身上,今兒一天從早到晚都像個陀螺一樣轉不停。
江怡今天連齊叔都沒見着兩面,她打了一排字,删掉,遲疑半晌,改成:回房間沒有?
段青許:嗯。
打字耽擱時間,對方老是不回,江怡發送語音通話過去,鈴響了許久,才被接起。
手機那頭,段青許先出聲,低低的嗓音中透着乏累與疲憊,很沒精氣神。
“江怡——”她只這麽喊道,一個字都沒多說。
故意放低的聲音經過傳送,傳到耳朵裏就變了味兒,多了兩分缱绻低沉,江怡不自覺往薄被裏縮,将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幾乎把整個腦袋都縮了進去。
難得的,她不想以前那樣矜嬌,而是嗡聲道:“在呢。”
說完,沒了下文,如此搞得像是段青許主動打的電話。電話裏安靜了一瞬,沒多久傳來輕微的聲響,對方應該還沒上床,興許正在房間裏走動。
“在做什麽?”段青許問。
被子捂得太嚴實,有些熱,江怡一動不動,說:“準備睡覺了。”
手機裏沉寂了片刻,“那早點休息。”
江怡一愣,說:“現在還不困。”
段青許嗯聲,沒有要挂電話的意思。
側躺壓着手臂,沒一會兒就有些不舒服,江怡改為平躺,并順手關了燈,房間立時陷入黑暗之中,她問:“那天在山頂,你說了什麽?”
段青許沒聽懂,反問:“哪天?”
“我去阿寧那裏拿充電寶,出來遇到你,你說了什麽,我沒聽清楚。”
對面一時默然,良久,如實回道:“我問你在那裏做什麽。”
江怡從被子裏探出來,呼吸新鮮空氣,有點不相信:“真的?”
“嗯。”
想來也是,不然還能說什麽秘密不成。不過她又抓到了一點,将手機換到另一邊接聽,說:“你去那邊幹嘛,找人?”
當時秦宇杜源,連同周家兄妹都不在那邊,大夥兒都在另一方玩牌。
段青許答不出來。她忍不住輕笑,心裏大概能猜到,但還是故意問:“去找誰?”
“沒有找誰。”
江怡一個字都不信,将被子踢開大半,兩條腿曲起交疊,道:“明天回學校一起走,到時候叫我。”
電話裏沒聲。
她不管那麽多,徑直又道:“好了,該睡覺了,晚安。”
言訖,直接挂斷電話,放下手機,被子一拉,真閉上眼睛睡覺。
聚會折騰得夠嗆,她很快就沉睡過去,窗戶沒關,輕拂的夜風柔柔吹着,一夜好眠到天明。
因着昨夜大家都睡得晚,鄭雲沒有像往常一樣大清早就把姐弟倆叫起來吃飯,而是臨近中午快吃飯了才上樓喊人。她跟陳于秋其實更累,跨國旅游加上聚會,耗費精力得很,但今兒是國慶的最後一天,兩人得打起精神把姐弟倆送走。
江寧下午三點就得回學校上自習,高三晚上還有課,吃過午飯,陳于秋親自開車送他。
至于江怡,吃完回房間再睡個午覺,醒了以後在家裏磨磨蹭蹭半天,直到四點多,齊叔過來叫人,她才提着行李出門。
本來鄭雲打算送她去學校,但她拒絕了。
“我搭隔壁的車,你在家多休息會兒,別累着了。”她嘴甜哄道,抱了抱鄭雲,“媽,這個周末我不回家,重陽那天你來接我,記得啊。”
鄭雲無奈好笑,幫她提行李。
走到大門口時,江怡自己接過箱子,讓她回去。有齊叔在,鄭雲便随她了,目送她走到隔壁段家。
段青許在門口等着,司機還沒把車開過來,齊叔這次不送她們,他還有事,囑咐了兩句就先進去了。
江怡拉着行李箱站在冰坨子旁邊,看了下她玄黑色的大牌箱子,感覺還不錯,下回換箱子時可以買個同款的。段青許寡言少語,只看了她一眼,她裝怪踢了踢路邊的草。
“幾點回來的?”
“一點多。”段青許說。
江怡哦了一聲,将行李箱拉到一邊,自己向她走了半步,肩并肩站着。
臨近傍晚的風尤其涼爽,帶着泥土特有的自然清新,天是藍湛湛的,碧空如洗,天際零零散散飄蕩着潔白的雲朵。
一切都很好。
江怡興致偶來,見旁邊這人依舊清冷得很,成心捉弄對方,在一陣風吹來的時候,她忽然蒙住左眼,假意用力揉搓兩下,裝模作樣道:“我的眼睛……”
段青許當即看過來。
她裝得還挺像,将眼角都揉紅了,朝向這人求助:“好痛,是不是進沙子了,你快幫我吹吹。”
邊說,邊湊上前,用手搭着段青許的肩膀,還催促道:“快啊,眼睛都睜不開了。”
段青許沒想那麽多,靠過來真要幫她吹。
孰知剛靠近,唇角忽地溫熱。
江怡動作飛快,快到她還沒反應過來就退開了,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看着馬路。
平時兩個人獨處的時候也就算了,現在大白天的……她的薄唇幾乎快抿成一條縫,手緊緊捏着拉杆。
車很快過來,司機先幫她倆放行李箱。
江怡心情不錯,上去坐靠近段家這方。她倆上車後,司機沒有立馬發車,而是在後備箱那裏等着,齊叔提着大包小包的吃的出來,是給江怡的,笑吟吟地說:“差點忘了這個,之前給你留的。”
他之前回了躺老家,這些都是特産。
江怡有些意外,連連道:“謝謝齊叔。”
齊叔擺擺手,說:“青許他們不愛吃這些,我牙口不行,放着也是放着,你帶到學校吃。”
江怡點頭如搗蒜:“哎、好!”
司機開車,逐漸駛離段家。江怡不經意間往段家樓上望了望,倏爾瞥見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形,她的心陡然一跳。
段東成拄着拐杖站在陽臺上,不知到底什麽時候出來的,他在看着送兩人的車,神情冷峻嚴肅。
齊叔上到二樓,見他還站在那裏,以為是在目送段青許,思忖半晌,道:“下回可以到門口送送她。”
原先兩家都冷清,自打陳于秋娶了鄭雲,陳家俨然熱鬧有生氣不少,段家還是老樣子,偌大的房子裏除了他們三個,還有那麽多傭人,可仍舊死氣沉沉。
段東成不言語,見黑色的邁巴赫消失在遠處,收回目光。
齊叔擔心他的傷腳,問:“別一直站着,要多走走。”
段東成沉聲說:“沒站多久。”
……
回校以後的第一件事,六點半去六教開班會和團會,臨近結束,班長通知冬季運動會事宜,號召大家報名參賽。
英語系男生本就少,問都不用問,全部強制參賽,至于女生則秉着自願的原則,盡量尊重各人的選擇,願意的就來。自願原則的後果就是只有兩個女生報名,整個系都湊不出一個隊伍,最後系裏直接分配名額到每個班,要求必須選人參加。
班上運氣太差,分到女子三千米和一百米。班長哀嚎,到處求人,然而沒一個人願意參加三千米,她找到江怡,江怡肯定不願意。
但得知可以加素質學分以後,又有點猶豫,她從大一到現在除了志願服務,沒參加過其它任何活動,再不趁大二空閑的時候把素質學分修滿,大三就沒那麽多時間了,而且班長保證期末評優評獎會綜合考慮這個。江怡的高考成績在班上确實倒數,但經過一年以後,總成績在班上位列中等偏上,差那麽一點點就可以拿獎學金,并且完美錯過其它各種獎項。
她最終還是同意,在報名單上簽字。
“班上和學院還會發補貼,大概一兩百塊,比賽過後會打到你們卡上。”班長說,徹底松了一口氣。
江怡笑道:“發了補貼請你吃飯。”
“行啊。”
事情就這麽定下。
第二天小組作業彙報完畢,午飯時間,江怡去二食堂吃飯,正巧遇到也是一個人的段青許。
她端着餐盤坐在對面,“秦宇沒跟你一起?”
段青許應道:“他有其它事。”
江怡哦了一聲,正想再說,擡頭忽然瞧見班長和張易一行人,他們正在找座位。
兩人這桌就有空位,班長趕緊叫大家過來坐。
“好巧。”張易先說話,徑直到她左手邊坐下。
人一多,飯桌上就熱鬧起來,大家都認識段青許,紛紛打招呼。
班長喝了口湯,看到他們兩個,想起運動會的事,于是随口說道:“張易報了男子組的五千米,都是一個班上的,時間也對得上,你倆以後可以一起訓練,正好有個伴。”
江怡倒沒在意那麽多,只是驚訝張易竟然會報這個,感嘆道:“五千米不好跑,跑下來怕是要去半條命。”
“還好。”張易笑了笑,似乎有些腼腆,“你不也跑三千麽,差不了太多。”
江怡搖頭,比劃比劃左手:“差兩千米,四百米跑道都要多跑五圈。”
其餘人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逗樂,有同學打趣:“你們兩個就是咱們班的希望,争取拿個獎啊。”
張易臉上的笑就沒消失過,時不時就偏頭看看江怡,他跑步不行,最開始報的并不是五千米,但後來看到名單臨時改了。剛剛班長的話,江怡沒有拒絕,他想着,臉上的笑意更甚。
對面,段青許瞥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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