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他也不等底下的人說話，就接着道：“我們這些人在這裏一頭熱，所選出來的人物，歐歐真的會答應和他結婚嗎？”

“不只是男性，甚至女性，據我所知，她的國家還沒有可以同性結婚的法例，更何況我們都不是人，連一個身份都沒有。這麽做又怎麽能給她幸福？”

他的話讓式神們也跟着沉默了下來，有些人甚至情不自禁的順着他的話想了下去。

真結婚的話就要應付許多從未在意過的事情，要想着夫妻之間的相處，要磨合彼此的缺點，還要一起撫養小孩子，即使是沒有結過婚的式神也明白這種事的艱難。

“而且，如果我們一直不能出去的話，作為伴侶的歐歐就要在現實世界裏獨自生活，這和喪偶有什麽區別？”酒吞又說。

“是啊，那樣的話阿媽太可憐了……”當山兔這麽說的時候，有一部分人點了頭。

“可以讓阿媽過來的，她現在不就過來了？”

“噤聲！”蝴蝶精有些生氣瞪了一眼那個出聲的式神道：“我再也不想讓阿媽去做這種事了！她剛過來的時候受了很嚴重的傷，耳朵都有可能聾掉！如果不是酒吞大人動作迅速，此刻的阿媽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她又看向酒吞，面容嚴肅，這種表情在她稚嫩甜美的臉龐上很奇怪，就像是小孩子硬要裝成熟，然而，她眉宇間的認真打破了所有想要嘲笑她的人。

“阿媽的傷是我治的，所以我也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們，人類的身體非常嬌嫩脆弱，一有損傷就有可能命喪黃泉，阿媽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她連最基本的武力都沒有，所以我們一定要保護好她，不然這就是最後一次相見。”

她旁邊的山兔啊呀了一聲，紅着眼睛道：“那這麽說的話，阿媽完成任務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

“不要哇！我想和阿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古籠火揮舞着手臂，在屋內大叫着跑來跑去。

“這對我們來說太艱難了，一方面想和她長久，一方面又不想讓她受傷。”人首蛇身的清姬軟踏踏的貼着地面，糾結的說道。

“沒有兩全的辦法嗎？”犬神在思考起來。

“怎麽可能會有？萬事都不會兩全。”惠比壽以多了幾倍的人生經驗在此說道。“想要二就會丢失一，想要一就得不到二，這是萬物的法則，取舍應該由自己定奪。”

惠比壽因為年齡的原因在寮裏還蠻受尊敬，他的話大家也聽，但是真正往心裏去的沒有幾個。

Advertisement

犬神還在想着萬全的結果。

酒吞童子靜靜的看着這些人，拍了拍手，讓衆人的視線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接着說道：“我的意見是，我們應該放棄了。歐歐她并不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我們之前對她所說的喜歡，在她的心裏并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雖然很不想說，但是大家應該要認清楚，我們并不能讓她以同等的喜歡回贈過來，甚至，她還以為我們是可以讨厭她的。”

“天哪！這到底是誰給她的錯覺！我們絕對不會讨厭阿媽的！”

“是啊是啊，我也是！”

“最喜歡阿媽了！”

“我也……”

“我也是！”

“你呢？”紅葉開了口，她仰頭看着酒吞童子，心中不忿，忍不住嘲諷道：“你說這些話是要做什麽？讓我們放棄，然後你自己上位？我才不信你願意放棄。”

“是的，我不會放棄，我會一直跟着她，直到她不再需要我。”酒吞勾起唇角，微微笑道。

紅葉心中被嫉恨覆蓋，咬着嘴唇，眼睛裏露出怨毒的光，她冷冷的笑道：“哼，真是了不起的自私。”

她根本不在乎酒吞是不是會跟着歐銜雲，她所在意的就只有歐銜雲一人。

紅葉朝前走了幾步，直接爬上了臺子上，她對酒吞說道：“你下去，到我了。”

酒吞拒絕。

紅葉又道：“你已經超出時間，給我下去。”

“好吧。”酒吞嘆了口氣，猶豫的看着紅葉，他發現她又一次陷入當初熱戀晴明時的狀态，偏執又瘋狂。

當初那位吸引他注意的貴族小姐似乎越行越遠，又似乎，他喜歡的只是那個從未了解過的紅葉。

“我反對酒吞童子的所有話！”紅葉高聲的說道，表情有些猙獰，但她是個很美麗的女人，有着豔麗張揚的容貌，平日笑起來的時候會讓人覺得移不開眼睛，即使此刻猙獰，也依舊無損她的美麗。

“我坦誠自己嫉妒酒吞，我嫉妒他可以過早的遇見阿媽，嫉妒他知道阿媽所有的喜好，嫉妒他可以毫無保留的放棄阿媽伴侶的位置，我甚至嫉妒，他是男人！”紅葉往酒吞那裏看了一眼，眼神複雜，又很快移開，她扯了扯自己紅豔的嘴唇，接着說道：“男人，是我曾經除了晴明大人最厭惡的物種，然而，此刻我卻瘋狂的嫉妒他是個男人。為什麽？因為阿媽再喜歡我也不可能會我結婚！她選擇伴侶的第一條件便是男性，而我有什麽資格站在她的身邊？”

她心裏的情緒在瘋狂地翻湧起伏，她是真嫉妒啊，嫉妒的恨不得把指甲咬碎，把牙齒磨掉，把眼睛挖下，借助極致的疼痛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妒火舔舐着她的心靈，讓她的情緒不再受到控制，一會患得患失，一會又暴躁易怒。

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東西。

然而，這個帶給她無盡痛苦的感情卻也帶給了她從未有過的甜蜜。

“阿媽喚我名字的時候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我渴望看着她，渴望她也看着我。所以我不會放棄，就算她跟別人交往，就算她結婚，哪怕是和酒吞結婚，我都不會放棄。”

酒吞面色平靜，他完全理解紅葉的心情，以某種情況來說他們兩個是同類人。

絡新婦在臺下，猶猶豫豫的鼓起了掌，随着時間，她鼓掌更加堅定了下來。

“我支持你。”絡新婦說。

她和紅葉原本并不熟，兩人雖然住的極近，但是從未有過交談，此時此刻，她認同了紅葉。

與此同時，雨女和骨女也鼓起了掌，作為曾經有過喜歡對象的式神來說，這種情感可以互通。

嫉妒是原罪。

櫻花妖沒有鼓掌，她甚至沒有去聽紅葉的說話，而是扭轉頭，望着歐銜雲緊閉的會客室大門，目光中流露出一點擔憂的神色。

“我并不想像妖琴那樣默默守護，也不想像酒吞那樣一直跟在阿媽身邊，我要用我自己的魅力來讓阿媽心甘情願的留下來。人總是感性的，能夠讓她自願和我厮守只有這樣。”紅葉曾經為了晴明（雖然是假的）而開始吃人肉，她吃掉了好多人，那些人會帶着怨恨死去，久而久之，紅葉的性格也因為這而起了變化。

她所想的再也不是追逐，而是強硬留下喜歡的人。

妖琴師聽着聽着，目露哀戚，“但那樣的話，主人很快就會厭煩，她會發現我們這裏沒有現實世界的便利，沒有玩具也沒有家人，她會開始讨厭我們。紅葉，有很多事情不是靠着一時沖動就能留下來的。誠然，愛情可以改變一切，但是愛情短暫，當生活抹去愛的美好，主人一定會離開這裏，到時候，我們又能如何？沒有主人在的話，我們會死的！”

“會死的只有你！”紅葉語氣堅決，微微眯了眯眼，“如果阿媽想要離開，我就會綁住她的手腳，用鎖鏈把她困住，毀掉時空門，再讓她永遠見不到家人，時間長了，她就會忘記的！”

妖琴師詫異極了，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麽紅葉會這麽想。

“阿媽不會開心的。”

“那又怎麽樣？時間長了她總會認命！”

“那是認命！不是開心，也不是幸福！你這是囚禁是綁架是自私，是罪大惡極！”妖琴師心中雖然羨慕紅葉的敢作敢當，但是他更無法容忍所有對歐銜雲的造成傷害的舉動。

紅葉勾起嘴角，堅信道：“我會讓她幸福的。畢竟她的幸福只在我的手上。”

妖琴師皺着眉頭，他迷茫了，然後搖了搖頭，“不，不是的。主人的幸福在她自己手上，一切的選擇都應該由她自己決定，逼迫或者誘惑，都不會是真實，一時可以，一世就不行了。”

“妖琴還真是天真呢。”閻魔垂着眼眸，長翹的睫毛像是兩只翻飛的蝴蝶，她看向判官，這個一向順心的助手露出了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神色。

脆弱又迷茫。

“怎麽了？”閻魔問。

判官回過神，對着她并沒有說話，但是一滴眼淚已經順着眼角滑下，他張了張口，沒有發出聲音，對着閻魔的問話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你哭什麽？”閻魔又問。

“哭？”判官抹了抹眼角，有些發怔，“我、我不知道，閻魔大人……”

“你認同誰？”閻魔換了個說法。

“我……”

判官沒有說出來。

“你認同妖琴，對嗎？”閻魔的聲音低了下去，輕輕的，帶着一絲絲讓人心尖顫動的癢意。

判官想了想，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雖然我的理智告訴我應該要認同妖琴，但是我的內心卻想要遵從鬼女紅葉的做法。”

閻魔輕笑，“身為人的理智和身為妖的本性，判官，你這個真好笑啊。順從自己的欲.望沒那麽可恥。”

停了停，她又道：“但是這麽就可以看出一直遵從阿媽意願的妖琴是個多麽了不起的家夥啊……啧，感覺輸了。”

話音剛落，那個會客室的門就被打開了，歐銜雲大踏步的走了進來，她的個子并不算高，此時便無表情，渾身上下散發着冰冷拒絕的氣息，紅葉慌亂起來，她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見到她。

“阿、阿媽……”紅葉只想歐銜雲沒有聽到她的話。

然而，這個願望很快破碎了，“我剛才聽到你說的了。”歐銜雲對着她，再也笑不出來，她并不讨厭被美麗的小姐姐告白，但是，這不意味着她喜歡被人囚禁。

“之前……沒有理會到你們對我的喜歡是這個樣子，我來道歉。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就不會做出逃避的舉動。”她看着一衆或期待或忐忑的目光，沖他們深深的鞠了一躬，“非常感謝你們的喜愛，但是在此請容許我拒絕你們的求愛，我并不打算和你們中的任何一人戀愛交往結婚生子，所以……各位，非常感謝你們這幾天的照顧，為了不必要的尴尬，我會盡快離開這裏。”

快速準确又坦誠，歐銜雲決絕的沒有留下一絲餘地。

此刻，即使心已經碎成渣了，衆式神還要在心裏贊一句：阿媽你真是太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