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龍珠

“小玉。”殷十方推門進屋，板着臉很有嚴父的威嚴，他準備教訓一下那個不聽話的臭丫頭。

屋裏靜悄悄的，大廳依然如舊，可殷黎居住的那間卧房的門卻開着。

“你給我乖乖出來。”殷十方大步走了過去，語氣沉肅。

可當他真的走了進去，看見躺在床上的那個東西頭皮瞬間發麻。

龍玉四腳朝天的躺在空調被上，露着覆蓋着細密小鱗片的粉白腹部，虞孑造成的血口還沒有完全愈合，但血已經止住了。

此時她還在睡覺，在睡夢中修複傷口。

而殷十方在最初的渾身僵麻之後忽然想起了什麽，在不驚動龍玉的情況下，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就開始滿屋找人，找殷黎找龍玉，可是沒有，但是也沒有血跡。

難道姑媽和小玉都被那個東西生吞了嗎？

殷十方的臉色有一瞬的蒼白，之後他迅速做出反應，在自己的卧房找出一把從江淮那裏弄來的槍，上膛之後就再次沖進了一樓卧房。

對着往外吐着舌頭的龍頭毫不猶豫的就開了一槍，與此同時，龍玉驀地睜開了眼，瞬間消失在殷十方眼前。

殷十方看着空無一物的床立即繃緊了身軀。

“愚蠢的哥哥。”

殷十方驀然轉身奔出卧房就看見一條白龍盤在沙發上，正輕蔑的看着他。

哥哥？

一剎那，殷十方不可置信的眯了一下眼.

“你是什麽東西，小玉呢，姑媽呢？”殷十方槍口對着龍玉厲喝。

“既然今天被你發現了，那本大王就不僞裝了，象征你們人族帝王的圖騰是什麽本大王就是什麽。”

仿佛等這一天等了很久，龍玉擺出自己最威嚴的姿勢，一爪指向殷十方，“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最後一點期望落空，殷十方再次确認，“你把我妹妹和姑媽都吃了？”

“呸，我才不吃人肉，人肉又酸又臭。”

不知怎的，殷十方松了一口氣，“把我妹妹和姑媽交出來我放你走。”

“你姑媽被一個人不人龍不龍的妖怪抓走了。”龍玉端正的盤踞着，略有心虛，不知不覺就低下了龍頭，兩爪對着。

殷十方一霎沉了臉，槍口再次對準龍玉的眉心，“要我刨開你的肚皮搜一搜嗎？”

龍玉怒了，“那個鱷魚抓了你姑媽，你為什麽要刨我的肚子，哼，本大王原本還想多留你幾天小命的，現在本大王改變主意了，現在就收回我自己的東西。”

話落龍玉就騰空飛起，利箭一樣射向殷十方。

面對着未知的生物，恐懼是本能，因恐懼而暴戾反擊亦是本能。

殷十方毫不猶豫的開槍了，龍玉沒有躲開，子彈噌着她背脊上的鱗片嵌入後面雪白的牆壁中，龍玉不知怎的有些傷心，有些委屈。

“本大王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了！”

殷十方再厲害，也打不過一條龍，而龍玉還是龍王的殘魂。

因為身體的限制，她的皮沒有那條鱷魚的硬，被襲擊而受傷了，可是相比而言，人的皮更軟薄，龍玉一爪子就抓破了殷十方的大腿動脈，血流如注。

殷十方一霎就單腿跪在了地上，而此時他也沒有子彈了。

想着六千年前慘死姬忘塵手中，龍玉也恨了，眼神兇厲起來，一口就咬住了殷十方的頸側動脈。

殷十方整個人一僵，低頭看着盤在自己腰腹上絞殺的尾巴，就感覺身體裏有什麽東西在迅速流失，快的讓他來不及反應就渾身酸軟了下去。

他撐不住了，挺直的背脊彎曲，就那樣慢慢倒了下去。

他微微側頭就看見咬着他脖子的龍變成了他從小照看到大的妹妹。

真的是他的妹妹啊。

只是，他還有疑問，是原本他的妹妹就不是人呢，還是他的妹妹被弄死了，才被它取代的？

他看見了，它的血是藍色的，而他記得很清楚，他的妹妹長到這麽大就沒生過病，而在打必要的防疫針的時候，血明明是正常人類的血啊。

他妹妹是什麽時候被這頭兇獸取代的呢？

可惜他也要死了，這些問題都弄不清楚了。

轟隆——

打雷了。

天邊黑雲滾滾。

嘩啦啦的雨下了起來，之前沒有一點征兆。

龍玉站在殷十方的屍體旁邊擦了擦沾血的嘴，墨色如玉的眼珠呆呆的看了一會兒就癟了癟嘴，仿佛是要哭的樣子卻又傲慢的昂起了頭。

“本大王都說過了，本大王不喜歡吃人肉，姑媽真的被那個妖怪抓走了嘛，才不讓你刨本大王的肚皮，本大王還要吃好多好吃的，還要睡覺，還要修煉，本大王才不死，要死也是你死，愚蠢的哥哥。”

龍玉把殷十方翻了過來，盤腿守着他的屍體，看着他大睜着不願意閉上的眼睛就撅嘴，“看什麽看，再看本大王就用雷劈你。”

說着龍玉攤開手掌，曲起如爪，一團紫色雷電就在她手掌心裏流轉。

“看見了吧，本大王就是這麽厲害。那個鱷魚妖怪再來我就劈死他。”

外頭，狂風大作，雨水滂沱。天際烏雲壓城，閃電在雲層裏奔騰，如一條發怒哀嚎的巨龍。

“龍珠是我的，是你壞，把我的龍珠碎片據為己有，我拿回自己的東西而已，你死了也活該。”

龍玉看着殷十方蒼白的死人臉叨叨。

與此同時，別墅之外。

黑雲滾滾往下壓來，蒼白的閃電伴着轟隆的雷聲一條條的落在鋼鐵森林中，首當其沖的就是那些高聳入雲的建築，雷閃如蛇盤旋纏繞其上，仿佛只要再用上一點力就能将高樓擰碎一樣，連同那些居住在鴿子籠裏的人一樣變成碎渣。

居住在鋼鐵森林裏的人，有的不以為意該幹什麽幹什麽，還開着電腦打游戲，有的則站在陽臺上往天上看，任由雨水打在臉上，卻用相機記錄下了那一刻天地之間的異象。

龍玉還在叨叨，就在黑雲之下，一道道的閃電更加密集之前，金光從殷十方手腕處發出，百達翡麗的手表被震碎，金色符文一個個崩上了天。

龍玉一窒，忽然“嗷”的一嗓子就要跑，就在此時，殷十方猛然坐了起來，眼神還很迷茫，可一條金鞭就從他手腕上飛了出去，一下就捆住了龍玉。

在金鞭捆上龍玉的同時，龍玉也變成了龍，“嘭”的一下就從半空中掉了下來，四腳朝天落在殷十方身邊。

殷十方怔松的看着身邊的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就那麽看着龍玉和金繩抗争，她變小繩子就縮小，她變大繩子就伸展，龍玉氣的沒辦法，眼珠骨碌一轉就有了對策，她變成半尺來長的一條粉白，奶聲奶氣的沖着殷十方呦呦的叫喚。

殷十方拿起龍玉放在掌心忽的就笑了，笑容怎麽看怎麽危險。

龍玉整顆心都提了起來，越發示弱，“哥哥，你快放開我，繩子綁着小玉，小玉好難受。”

殷十方整理了一下思路，捏着小白龍的爪子站起來坐到沙發上，冷靜的道：“現在我問你答，要是讓我發現你有一句謊話我就拔你一片鱗，聽清楚了嗎？”

“狠心的哥哥。”龍玉嘟囔了一句。

“嗯？”殷十方威脅性的睨着龍玉，龍玉滑動了兩下爪子鼓着腮幫子“哦”了一聲。

“你什麽時候取代了我妹妹？”

“我就是你妹妹，你沒有別的妹妹。”

“這麽說，在孤兒院的時候，在你還是小嬰兒的時候你就是龍？”

龍玉驕傲的昂了昂龍頭，“當然。”

殷十方眯眼忖度了一會兒，“好。那我再問你，姑媽呢？”

“真的被鱷魚怪抓走了。你也知道的，今天姑媽不對勁，有人把姑媽的百合換成了野菊花，就是那個鱷魚怪，他有我們龍族的能力，能隐身。”

聽着龍玉的話殷十方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句話，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隐介藏形。生則飛騰于宇宙之間，隐則潛伏于波之內。

隐身？

原來如此。

殷十方頓時想通了百合被換成野菊花的的那件事，如果說是有人能隐身就說得通了，應該是在姑媽走進自己辦公室的時候，那個人就隐身跟着姑媽進去了，所以才能辦到。

“好，這件事我也暫時相信你。那麽那個鱷魚怪也是龍？”

“不是，絕對不是，你不要侮辱我的族群，那種四不像的怪物才不是龍。”龍玉焦躁的用尾巴拍打殷十方的手掌。

殷十方伸出一根指頭按住那根亂動的尾巴，“你知道那個怪物從哪裏來嗎，姑媽被它帶到哪裏去了？它為什麽要抓走姑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龍玉躁動不安的嚎。

殷十方敏感的察覺出來了什麽，“你在害怕它？”

“本大王才不會害怕那種怪物！”龍玉翻起身子，把自己變的更小，繩子沒有綁住她的爪子，所以她抱住殷十方的食指嗷嗷嗷的道：“它還會再來的，放我走，我要走了。”

殷十方看着自己手指上嗷嗷叫的“萌物”，心情卻放松了下來，“它是奔着你來的是嗎？”

龍玉點頭，看着殷十方的表情又趕緊搖頭，連忙甩鍋，“是沖着姑媽來的！”

“說謊。”

龍玉趕緊把自己的鱗片閉合的緊緊的，抱着殷十方的手指往上爬了爬，盤踞下來道：“我沒有，真的是沖着姑媽去的，真的真的，我是姑媽生下來的。”

殷十方愕然，“姑媽也是龍？”

龍玉轉動着眼珠，忽的點頭，“是的，是的。那個怪物身上有龍屍的氣味兒，它說它變成這樣是拜姑媽所賜。我也想救姑媽，可我被他撓傷了，流了好多血。”

殷十方把龍玉按在手掌心裏，把她翻過來翻過去仔細看了一遍，一點傷痕都沒有。

他看着自己手掌心裏這個粉白的小龍笑了，“又說謊？”

龍玉一下炸鱗了，翻起肚皮，指給殷十方看，“哥哥我沒有說謊，真的受傷了，可是我吸收了哥哥身體裏儲存的龍珠能量又愈合了。”

殷十方驀然想起庭院裏那一團一團聚集在藍色粘液上的螞蟻，心裏已經相信龍玉說的話，于是他又問，“龍珠？”

龍玉驀地閉上嘴，吐出舌頭做挺屍狀。

“要我去找鑷子來撥你的鱗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