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動物的争風吃醋
安靜的堂屋裏,只火星偶爾裂響,伴随書頁翻動,慕清晨估摸時間差不多了,遮住手背傷口。神色如常和慕晚深打過招呼,稱困回卧房。
慕晚深不疑有它,溫柔道:“好好休息”
慕清晨點頭,道晚安然後關上房門,轉身就翻窗而出,順着牆根溜到堂屋窗下,隔着半面牆的書桌上有她白天刻意擺放的酒。
氤氲的光朦胧,她小心探出腦袋,瞧見慕晚深側對着自己,兩只貓眯着眼,頭一點一點打瞌睡,小黑坐姿端正如楊,褐眸透露着無欲無求的迷之看破紅塵。
慕清晨發揮極限速度,飛快拿到烈酒,捂着砰砰跳的心髒縮回窗下,聽了會兒動靜,才小心回房。
江回迎站在樹後,盯着“做壞事”的背影,猙獰磨牙:“不回房睡覺,竟然還敢出來!”
卧房裏的燈亮着,擔心被慕晚深發現,慕清晨搬來桌子抵住門,借着燭火清理幹淨傷處,拿着酒爬上床,半跪窗邊,手伸窗外,烈酒淋在傷處,傳遞火辣辣的疼。
她疼的咬住嘴唇,有些淚意,最後忍住了,胡亂用濕潤手絹擦拭手掌,就這麽躺進被窩。
夜已深,慕晚深放下刺繡,站在慕清晨門前擡手,想了想,沒有打擾休息的女兒。
第二日清晨,慕清晨的生物鐘失效了,直到日上三竿才幽幽醒轉,陽光穿過窗戶照亮整間卧房,有些暖意。
靜坐床頭恢複了會精神,灰灰日常趴窗出現,對着她軟軟的喵喵叫喚。
慕清晨撫着它腦袋,指着床尾疊放整齊的外衣中衣溫聲說:“把衣服叼過來”
灰灰懵懂歪頭看,無辜極了,躊躇片刻,乖巧咬住衣服,艱難拉扯。
慕清晨起初看着還覺挺有意思,漸漸笑不出來,伸出手,又凝視衣服,沉默嚴肅。
昨晚睡覺她沒有脫外衣,也沒有包紮手!
這整齊的衣服和手上紗布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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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解開紗布,露出被灑了厚厚一層藥粉的雙手,臉黑了黑,傷處被上過藥,本該幾天才能好的皮膚,只一夜就複原大半,這藥…是極好的傷藥!
“……”暗衛這麽有錢嗎?這灑的量有點多,整只手都白了,經過一夜竟然還有滿滿一層…
她忽覺手有千斤重,不是情深義重,藥粉快灑到被子上啦!你家傷藥不要錢嗎?這麽個塗法!
灰灰弓着身子,吭哧吭哧使勁,終于把衣服拉到主人腿邊,邀功:“喵喵~”成功啦~
慕清晨不方便動手,用腳勾衣服,沒注意灰灰蹭到了胳膊旁,小家夥好奇的打量奇怪的白手,湊近,鼻翼聳動,嗅進些許粉末。
“嚏!嚏!”…
慕清晨:“……”
悲傷認命收拾床鋪,對暗衛的感激之情變的一言難盡。
慕晚深給她熱了飯,臉色略略蒼白,一副沒睡好模樣,似非常自然道:“一會下山帶上小黑”
語速略快,慕清晨稱好,卻微妙覺得慕晚深有些奇怪。
半個小時後,微妙得到驗證,昨天冷漠臉的小黑情緒更大了,面對昔日最喜歡的主人,嫌棄扭頭:“哼!”
“……”沒聽錯!真的是哼!天哪!小黑你成精了嗎?!
慕清晨彎腰追小黑正臉,小黑非常不配合頻繁扭頭,時不時“哼”一聲,眼神不是昨日冷漠,鄙視輕蔑的顯而易見!
“看我看我~”慕清晨使勁渾身解數逗狗,總也得不到配合,她們杠上了。
江回迎似累極揉動太陽穴,輕嘆:“我都看見了什麽…”
暗衛:“……”少女的天真無邪…狗爺的冷酷蔑視?
小黑沒能杠過主人,被扯着繩子強行拖下山,陽光下,慕晚深揮手道別,如釋重負。
小黑在各種抗拒無果的情況下生無可戀裝死,悲怆的發現裝死也沒用,它的主人臉上大寫加厚黑體的“無情”!
“嗷嗷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
嘹亮的調子打碎寂靜,山林恍惚都真空了,蟲鳴鳥啼消失了。
慕清晨松開繩子,佛性擡頭,看見樹枝上頭兩只剛才還叽叽喳喳卿卿我我的喜鵲靜止了,兩只飛禽整齊劃一盯住昂首高歌黑狗。
“嗷嗷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小黑仿佛一個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獨歌者,俨然世人皆醉我獨醒重複高歌。
喜鵲飛走了,慕清晨終于明白小黑意思,上回原主下山沒帶它下山,它就和昨天一樣持續高冷一整天,然後深夜開始無限循環唱歌。
調子不倫不類,還只會頭兩句。
“我有一只小毛驢”
“從來也不騎”
吐字不清,徹夜嗷嗷嗷吼,怪滲人。
半年過去了,它怎麽還沒忘?作為一只狗,你不能這樣!
慕清晨哭笑不得,記起被“小毛驢”歌謠支配的恐懼,聯合小黑昨天态度,和早晨慕晚深奇怪語氣,推測小黑昨夜這麽幹過,只是她睡的太沉,完全沒聽到。
她望着眼神涼涼鬼吼鬼叫的小黑,心想還好是狗,要是氣鼓魚,估計這會早炸了。
這家夥在等着我服軟呢。
慕清晨喜歡小動物,對毛絨絨的它們沒什麽抵抗力,幹脆的認輸,雖然不知道小黑最開始是因為什麽而生氣。
嗷嗷吼叫的小黑腦袋擡的老高,眼睛下移,輕蔑又傲然,在主人誘哄中一分鐘敗下陣,啃着番茄,前一秒不屑,現在只想用舌頭表達熱情與衷心。
來自小黑單方面的鬧脾氣結束,慕清晨起身,目光飄移,沒瞧見陰影裏的人,倒是意外對上樹枝上的一團。
淡淡冰冷詭異的綠眸和主人對上視線,停頓數秒,假裝路過徑直越過,正在啃肉的小黑忽然擡頭得意咧嘴:“汪汪!”
淡淡:“……”優雅且高貴的頭也不回。
慕清晨:“……”如果不是因為它們是小動物,她能把這前後所有事聯系起來,理解為争風吃醋…
沒了小黑的拒不配合,下山愉快起來,慕清晨滿心能溢出的好心情,左手握着小黑脖子上摘掉的繩,右手提着包袱,笑嫣如花。
“小黑,別跑遠了,我該看不見你了”
“我瞧你還有唱歌天賦,我哼首喜歡的歌者樂曲吧,聽聽?”
“青鯉來時遙聞春溪聲聲碎~
嗅得手植棠梨初發輕黃蕊~…”
清越甜美的歌聲随風波折,缺了樂器不甚完美,勝在少女嗓音和意境。
歌聲穿過水洗的藍天白雲,随着風卷入高空,回旋大地,落入他的耳裏。
江回迎不知不覺放柔表情,眼眸浮出溫暖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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