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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俊剛把書房電腦打開,陳玉蘭就端着水果汁上來了。

李英俊盯着電腦對陳玉蘭說:“放下吧。”

眼前赫然一杯黃橙橙的東西,清香極了。李英俊喝了一口,橙汁,幾乎沒有澀味和酸味,反而甜到人心窩裏去,但又不是膩甜,叫人感覺很清新。

李英俊叫住陳玉蘭:“你是不是在裏面放糖了?”

陳玉蘭說:“沒有,我放了蜂蜜。橙子的經絡也摘了,這樣就不澀口。”

李英俊沒想到這麽細致過,刮目相看了陳玉蘭一會,忽然想起中午的事,于是随口問她:“你現在是一個人嗎?”

陳玉蘭:“?”

“就問你是不是單身。”

陳玉蘭笑了笑:“問這個幹什麽?”

李英俊也覺得自己問這個幹什麽,中午的事中午不是已經解決了麽。李英俊重新把目光投向電腦,說:“你要是單身我給你介紹人,你不願意就算了,沒事的。行了,你去幹自己的事吧,還是考試要緊。”

陳玉蘭點點頭就下去了。

她在客廳看書,安安靜靜的,氛圍很好,但還是免不了走神。她一邊咬筆蓋一邊琢磨,李英俊是想給她介紹對象,李英俊介紹的人,一定和他本人一樣優秀。那她呢?适合站在那麽優秀的人身旁嗎?

至少現在還是不适合的。

陳玉蘭沉下心,比往常看書都要認真。

李英俊在黃局辦公室彙報工作,彙報完畢,兩人閑聊了一會。

黃局起身給李英俊倒水,李英俊忙站起來說:“我那有水。”眼見水已燒開,又改口說:“我自己來。”

黃局是前年調過來的,以前從沒從事過教育相關的工作,身上沒有書香氣,反倒是濃濃銅臭氣。為人做官挺起範,世故又勢利:“自己來就自己來,我那有龍井,你泡泡看?”

李英俊搖頭:“不了,我喝白水就好。”然後順手給黃局杯裏加滿水,一并端過去。

黃局站在窗臺邊,眯着眼睛不知在辨認什麽。忽然,指着樓下一個人給李英俊看,說:“小李,你看看,樓下那個是不是你老婆?”

李英俊看過去,漂亮女人從出租車上下來,飄逸的長裙擺在夏風裏像旗幟招展,她戴着墨鏡,又潇灑又高貴。啪地一下,陽傘像花一樣打開,只剩她□□的大腿在外。

黃局笑眯眯地看李英俊:“家屬來找你,你快回去吧。”

李英俊幾步回辦公室,從窗戶看出去,已不見葛曉雲身影。

他掏手機給陳玉蘭打電話,問她家裏是不是去過什麽人。陳玉蘭說葛曉雲來過,發現鑰匙打不開,不停地敲門。她沒開,假裝屋裏沒人。

陳玉蘭擔心砸飯碗,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李英俊說:“沒事,你做得好。”

挂了電話,走廊裏起了高跟鞋聲。聲音越來越近,沒多久,葛曉雲進了他辦公室。

李英俊背窗站着,面色冷峻地看着葛曉雲,“稀客。”

葛曉雲摘下墨鏡四處看了看,笑着說:“好久沒來了,還挺懷念的呢。”

李英俊沒請她坐下也沒給她倒茶,直說:“有什麽事?”

葛曉雲眼神脈脈地看了看他,“英俊,我們沒必要這樣吧?何必故意對我冷淡?我還想和你做朋友。”

李英俊心裏冷笑,一句話不想和她多聊,仍是重複上一句話:“你直說吧,什麽事。”

葛曉雲看着他這幅樣子,輕輕嘆了口氣。走近些,問他:“我去過你家,鑰匙打不開,你是不是把門鎖換了?”

李英俊說:“你也知道那是‘我家’,怎麽還想着開鑰匙進門?你真是一點心都沒有,我何止換了鎖,我直接把門換了。”

葛曉雲睜圓了眼睛:“因為我?”

李英俊糾正:“因為你随随便便進門。”

“葛曉雲,別拐彎子了,你到底有什麽事?”

葛曉雲摸了摸自己無名指,空的,“我好像把婚戒丢你那了。”

李英俊想也不想就說:“我那沒有。”

葛曉雲說:“有的,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後來想了想,應該是丢你卧室裏了。”

李英俊覺得好笑:“你都和別人好上了還找婚戒幹什麽?”

葛曉雲作出一副難過的神情,“英俊你別這樣說,雖然我們的結局不好,但我還是很珍惜我們的過去的。”

雖然不愛了,雖然劈腿了,但還是把過去當做紀念。

李英俊覺得很諷刺,葛曉雲在他面前演戲,他明明被踢出劇本,卻還因為她動情的演技而牽動心扉,他惡心,他生氣,他恨不得打葛曉雲一頓。

葛曉雲卻說:“你是不是把婚戒藏起來了?你別這樣,婚戒是我的,你把它還給我吧。”

李英俊氣得都笑了:“沒藏,我給扔了。”

葛曉雲一驚,哀哀地說:“你怎麽扔了呢?你怎麽好亂扔我的東西?”

李英俊聽不下去,指着門口說:“葛曉雲,你就是沒事找事!你走,我很忙,沒空陪你玩游戲。”

葛曉雲沒動,李英俊推着她肩膀往外走。她穿細高跟,後退着走,踉跄了兩步,好像扭到腳踝,立時提高聲音指責:“李英俊!你怎麽這樣!”

李英俊放下手,門口老王探頭探腦,看這架勢,出言勸和:“怎麽回事?怎麽吵架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啊,夫妻之間好好說話嘛!”

李英俊僵着臉:“老王——”

才喊了半聲,葛曉雲忽然纏上來,兩手藤蔓一樣攀着他胳膊,頭虛靠在他肩上,看着老王和氣地笑:“老王,我們沒事。”

老王贊許地看看她,說:“是嘛,兩個人不要都這麽硬。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沒有隔夜仇的。”

葛曉雲點點頭:“英俊其實脾氣很溫和,發火都在我這。我知道的,都是因為在乎。”

老王嗯了一聲:“心裏明白就好,有話好好說,別吵架了啊!我走了,不打擾你們。”

葛曉雲目光收回,正巧和李英俊對上。

“怎麽了,你這什麽表情?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李英俊眉頭越擰越緊,成了個川,說:“松手。”

葛曉雲慢慢收手,委屈了:“你沒把我們要離婚的事和你同事們說,我這不是幫你瞞着嘛,你幹嘛對我這麽兇呀。”

李英俊緊盯着葛曉雲,說:“你什麽意思。”

葛曉雲聳聳肩,“沒什麽意思啊。”

從前耳鬓厮磨,你侬我侬,成了今日仇人相見,短兵相接。人不得不感嘆命運的詭谲,人與人之間總是有一條線,線劃分了天堂和地獄,鮮花和荊棘。

不允許過線。

你跨越了線,你去了地獄,你手握荊棘,你刺向了你的昔日愛人。

李英俊冷睨着葛曉雲,仿佛想看清她手上到底握着多少,能傷害他的荊棘。

他問葛曉雲:“你就是用這招勾引你男朋友的?”

葛曉雲臉色一變,憤憤跺着腳說:“你何必把話說得那麽難聽!”

李英俊擺擺手制止她。

“葛曉雲,你這招在我這不管用了。既然要離婚了,那就保持距離。要婚戒是吧?我可以老實告訴你,婚戒确實是被我丢了,你拿不回去了。有句話我要提醒你,不是自己的別惦記,分就分幹淨。”

說完,他坐回辦公桌前整理材料,臉上擺出不打算再搭理葛曉雲的神情,葛曉雲被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心裏真難受起來。

她說:“李英俊,你說得不對。我惦記的從來都是屬于我的東西,比如婚戒就是我的。還有你那套公寓,雖然是你全額付款,但那是咱倆婚房,房産證上寫的是咱倆的名字,我問過律師了,這屬于‘夫妻雙方共同財産’,你分一半,我也分一半。”

李英俊倏忽擡頭。

葛曉雲漂亮的臉蛋綿裏藏針,看着李英俊把話挑明:“不僅是房子,還有別的東西。該是我的,我肯定不會放手。英俊,你也不是小氣的人,就算離婚也要離得大氣。如果不能協議離婚,那就找律師上法庭,我無所謂的,只是你,英俊,這樣太難看了。”

李英俊怔怔地低頭,是啊,太難看了。腦海裏亂成一鍋粥,于是一仰頭,又喝解悶酒。

鄭衛明和他幹杯,這狐貍精葛曉雲,不知折騰了多少回,還不善罷甘休。離婚的事鬧了很久,到現在還沒成。

他特意去咨詢過專業的離婚律師,律師告訴他,夫妻雙方對于房産所擁有的物權來源于夫妻一方在婚前購房時的出資,而該出資屬于出資一方的個人婚前財産,因而在分割該房産時應當考慮該因素對于出資一方予以多分。

也就是說,就算要分那套公寓,也不是平分,而是分到李英俊手裏的部分多一些。

可是李英俊在乎這部分是多一些還是少一些嗎?

鄭衛明悲戚戚地看着李英俊,李英俊好像又醉了,他說衛明,他上輩子是不是做什麽壞事了,這輩子和一個女人這麽糾纏不清,讓他難受。

鄭衛明說:“你做個屁壞事!你這輩子是好好先生,上輩子肯定也是好好先生。就算不是好好先生,那也是好好小姐。”

李英俊眯着眼笑:“那我怎麽攤上這種事啊?”

鄭衛明說:“老天爺不長眼呗!壞人得逞,好人受罪!太他媽沒天理了!”

李英俊支着頭沒說話。

他的前半生,學習、生活、工作,樣樣順遂,沒有大波大折,一路順風順水。直到他作出了選擇,看起來沉悶而平凡,自此他生命裏有了個葛曉雲,像是三岔路口的風雲千樯,竟然成了他命運的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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