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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發現葛曉雲和別的男人有貓膩的時候,李英俊是想過補救的。但那時葛曉雲一門心思都撲在那個男人身上,根本不願體會李英俊的良苦用心。
葛曉雲恃寵而驕,李英俊包容了,葛曉雲貪得無厭,李英俊包容了,葛曉雲怎麽樣,李英俊都包容。但婚姻是條搖搖蕩蕩的小船,你在這頭,我在那頭。坐在這頭的你下船了,坐在那頭的我怎麽也平衡不了這艘船了。
李英俊像往常一樣擁抱葛曉雲,撫摸她,親吻她,每次都像初次那樣虔誠,一件一件地褪下她的衣物,進入的時候格外溫柔,葛曉雲用腿纏繞着他的腰,他趴下的時候有凹下去的腰窩,很漂亮很性感,葛曉雲把腳跟陷進去,最□□無縫的緊合。
然後葛曉雲像唱歌一樣地叫,叫男人的名字,不是李英俊的。
李英俊一下子冷了,葛曉雲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麽。一室旖旎眨眼間消散,空氣裏全是奸險的味道。他還是硬的,但沒有絲毫猶豫地抽了出去。
男人的心可以寬廣到容納天地,同時也可以狹窄到容不下一個和他同床共枕的女人。葛曉雲給李英俊戴綠帽,李英俊再也沒法包容她。
結束了手頭的工作,李英俊一下飛機就詢問律師離婚的事解決了沒有,律師告訴他葛曉雲太貪,雙方怎麽也談不攏,當然是不歡而散無疾而終。
李英俊請律師多辛勞,律師滿口答應。
然後他給陳玉蘭打電話,告訴她他今晚回去。陳玉蘭一早就去市場買雞,上午放進炖鍋裏慢炖,晚上出鍋,雞湯鮮亮,雞肉酥軟。
李英俊很累,回來後倒床就睡,陳玉蘭沒叫他,在客廳一邊看書一邊等。睡了兩個小時,李英俊醒過來,出來的時候整個人亂糟糟的,陳玉蘭看着他,他也看着陳玉蘭,說:“你看什麽?”
陳玉蘭笑了一下:“你睡了一覺好像老了幾歲。”
李英俊照鏡子,頭頂亂發胡子拉碴,沒睡飽眼皮子耷拉着。他鞠了幾捧冷水撲到臉上,漸漸清醒起來。
吃飯的時候陳玉蘭告訴李英俊葛曉雲來過,李英俊問:“她來幹什麽?”
陳玉蘭搖搖頭:“不知道,好像是看你在不在家。我說你出差了,她就走了。”
李英俊點點頭說知道了。
陳玉蘭看了他一會,李英俊停下筷子笑了笑說:“我洗了臉剃了胡子,怎麽,看起來還是老?”
陳玉蘭搖頭說不是,“感覺你比以前平靜許多。”
李英俊想起之前自己三番五次為了葛曉雲喝得爛醉如泥,那時候葛曉雲是埋在他心裏的地雷,談虎色變,一觸即炸,丢了婚戒換了門,不知做出多少荒誕事。而今時今日,他已經能自然而然地面對過去這段失敗的婚姻和被人背叛的事實,其中一大半,是時間的功勞,另一小半——
他笑着問陳玉蘭:“要不要喝點紅酒?”
陳玉蘭眼睛亮了下:“是壁櫥裏那幾瓶?”
李英俊點頭,陳玉蘭說:“真的?那幾瓶酒好像很名貴,我還以為是你的收藏品。”
李英俊走過去開壁櫥拿酒,“以前是,現在不了。”他拿了開瓶器,稍一用力,啵地一聲,木塞跳出來,“人可能年紀大了經歷多了就會發現一個道理,收藏品不是保存越久越珍貴,當初捧在手心的東西,誰也不知道哪一天會和你背道而馳。”
他拿了兩只高腳杯,把酒倒進去,一杯給她,一杯給自己。陳玉蘭聞了聞,“好香!”
李英俊提醒:“醒酒了再喝。”
月光,美酒,佳肴。
陳玉蘭覺得李英俊興致不錯,于是趁着這股勁對他說:“英俊哥哥,我想求你件事。”
“什麽事?”
陳玉蘭告訴李英俊,本科自考一年兩次,一次安排在四月份,一次安排在十月份,之前的考試她已經通過,就差今年十月份的考試。考試通過,她就畢業了。從現在算起到考試日,只剩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這幾門考試陳玉蘭不太有把握,所以她想報個培訓班。
李英俊問:“缺錢了?”
陳玉蘭說不是,而是這個培訓班培訓時間是周一到周日沒有休息日,白天全天在班上學習,晚上才放課。方便起見,很多學生約好了在培訓地點附近租房子合住。
陳玉蘭考慮過了,從培訓地點到李英俊這有三趟公交可以到,最短半小時,最長一小時,她只要掐準時間,等到半小時的那趟,基本不會影響學習和工作。然而她認為不影響,并不代表李英俊覺得不影響。于是她在李英俊面前保證,一定按照原來的時間和規格給他準備晚餐。
“行嗎?”陳玉蘭企盼地看着李英俊。
李英俊看着她,卻在想別的。好像陳玉蘭天生有奇能,每每在她對他人有所求的時候,總是能表現出讓人難以拒絕的無辜。之前她請求借他衛浴洗澡的時候是這樣,之前她耍小心機留在他這裏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也同樣。
李英俊漫無邊際地想,面前這女人眼睛怎麽可以晶亮成繁天星鬥,說話的聲音又怎麽可以撓心得像蟻群過境。
“學習強度這麽大,我怎麽能相信你能像往常一樣?”李英俊好整以暇地看她,一邊抿紅酒一邊說,“我覺得你會顧此失彼。”
陳玉蘭反駁:“我以前一天打六七份工都兼顧得很好,現在也可以。”
李英俊沒說話。
陳玉蘭說:“我精确地計算過了,培訓班下課後十分鐘剛好是公交車到站時間,我坐上車半小時就到了,然後給你準備晚飯,飯後再去附近超市準備第二天的食材,不會出錯的。”
李英俊沒說話。
陳玉蘭又說:“周六末上課時間短,我回來後會好好打掃衛生。這段時間我是一周打掃兩次,其實改成一周一次是沒什麽區別的。”
李英俊還是沒說話。
陳玉蘭一顆心撲通亂跳,仿佛回到大雨滂沱的那天,那天她在等,這天換做他等。他在等什麽?陳玉蘭思索着,忽地想到什麽,過去抓着他手臂,小貓一樣搖晃:“英俊哥哥,好嗎?我會很認真,很努力的!”
李英俊笑了笑,反抓她手臂像遛小貓一樣把她帶回原座,說:“你回去坐好。”
陳玉蘭提一口氣。
李英俊把她的高腳杯拾過來,和自己的并排,重新倒酒,兩杯持平。
陳玉蘭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還跳着,但一點不慌了。李英俊這個陰險的好人,陳玉蘭心想,葛曉雲一定是碰見了好得不得了的男人,不然傻子才會出軌。
酒被推過來。
陳玉蘭胸有成竹地舉起高腳杯:“把它喝完,是吧?”
李英俊笑着,拿自己的酒杯碰了下她的,清脆的玻璃響,好像簽下了善良又牢靠的合約。他說:“要一口氣。”
周一李英俊去上班,在電梯裏碰到黃局。他和黃局打招呼,黃局對他點頭笑笑,目光落在他腿上。
“小李,你腿好像好多了嘛?”
“是好多了,都三個多月了。”
黃局啧啧感嘆:“你這腿很折磨人的,好了,你總算是熬過來了,真是不得了!你知道人事科新進來那個小錢嗎?一點小感冒就請假,到我這來簽字,我一看,好家夥,一請請三天!我說了他幾句,他還不樂意了。”
李英俊問:“是剛招進來那個合同工?”
黃局:“就是他嘛!現在這些編制外的比編制內的脾氣牛啊,他無所謂嘛,想走就走。你這個主任腿這樣了都不請假,他倒好,請假是家常便飯。”
李英俊說:“畢竟剛從學校出來,缺少歷練。”
黃局唉了一聲,“我拿這些合同工是一點辦法沒有,不能發脾氣,發脾氣就撂挑子走人,留下一堆活我們哪裏幹得完?局裏事情多,工作交代下去每個科都怨聲載道,繁雜的工作像皮球一樣被人踢來踢去。最近幾天不知多少人過來和我抱怨人手不夠了,我想了想,好像各科室還有名額吧?那就準備下,近期招一次人,堵上他們的嘴!”
招人的工作又落在李英俊肩上。他到辦公室先開窗通風,最近天氣轉涼,空調是用不上了。然後打掃衛生,打掃的時候燒水喝。這些全部完成以後,他才坐到辦公桌前工作。
雖說要近期招人,但這種事向來急不得。等各項事宜落實後,真要開始發公告招聘,估計最快也要等到一個月後了。
他給人事科打電話,叫他們負責這塊工作,人事科答應下來,等各科報名額過來,再統籌安排。
李英俊說:“辛苦了。”
人事科是個快退休的老科長撐着,新進來的小錢三天兩頭請假,幫不上他多少忙,他心裏早就不樂意了。
“李主任,我估計這個小錢也是待不久的。雖然我這缺人,但還真不缺他這樣的人。他走後門進來的,托我關照關照。要不是因為這,我早勸他走人了。到時招人面試,我可得好好把關,找個勤快肯幹的。我一個快退休的人了,真吃不消幹了啊!”
李英俊笑說革命尚未成功,緊要關頭,老幹部千萬要頂住。老科長一樂,忙說一把老骨頭,頂不住頂不住。李英俊就說到時真忙不過來就喊他幫忙,能幫的他肯定幫。
老科長心裏一陣寬慰,“李主任,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知道的,你那邊也忙得不行,我哪會再把活給你呢?再說各科有各科分工,就應該各司其職。不過我作為長輩忍不住和你說一句,你年輕人有能力有體力是好事,但也不能什麽都往自個身上抗,是人都會累的。”
李英俊點頭稱是,老科長說:“适當偷個懶沒啥的,人嘛,到我這個年紀就會看透了,名利啊,錢財啊,都不重要,過得自在快樂最重要。”
老科長說得句句在理,李英俊靠在椅背上想,揪着一件事不放最累,人是河上舟,逆流固然勇猛,順流借力何嘗不是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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