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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對他如此器重,竟然親自喚他去府上說話。再加上,沈家夫人從來對她的态度都是頗為疏離冷淡的,如果沈夫人見有更好的兒媳婦人選,她定然會逼着兒子另娶。

沈銘峪幼年喪父,之後便與母親跟胞妹相依為命,是出了名的孝子。如果他的母親逼他,他會不會……

唐妧情緒有些低落,但她并非蠻不講理之人,如果她跟沈銘峪的婚事得不到沈夫人認可的話,她不會讓沈家母子兄妹為難。唐妧心情不太好,回了家後,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丫鬟來喚用晚膳,她也以累為由,沒有去。

一個人躺在床上,卻沒有睡意,索性爬了起來,點了煤油燈,靠坐在窗戶邊做簪子。

“姐姐,你沒有吃飯。”唐阿滿被兄長抱着,趴在窗臺邊,白胖的一雙小手朝姐姐夠來,“阿滿給姐姐送飯來吃。”

唐家長公子唐錦榮,二九之年,生得高大俊朗,此刻正抱着小妹妹。見小妹妹要爬窗戶,唐錦榮笑着彎下腰,托着小丫頭胖身子,把她送到了屋內唐妧懷裏。

哥哥随父親出遠門跑貨,有些日子沒回家了,唐妧見到哥哥,心情好了很多。

“阿滿胡鬧,哥哥也任着她胡鬧,爬窗戶算怎麽回事。”唐妧說歸說,可小臉只板了一會兒,就繃不住了笑起來,見哥哥推門進來,她抱着妹妹迎過去,“讓我瞧瞧,哥哥出門一趟,是不是又結實了。”

“娘說哥哥是大人了,該娶媳婦了。”唐阿滿小胖身子縮在姐姐懷裏,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戳着哥哥笑。

阿滿還小,唐家夫婦閑聊起長子婚事,也沒有避諱,所以就叫小丫頭聽進去了。小丫頭打從落地,幾乎都是姐姐一手帶大的,所以跟姐姐感情最好,平時從爹娘那裏聽來什麽,都跟姐姐說。

提及婚事,唐妧臉紅了一下,就不再說話了。

唐錦榮屈指在小妹阿滿腦袋上敲了敲,繼而大搖大擺走到一旁竹椅上坐下來,笑望着大妹妹道:“說吧,鬧什麽脾氣?怎麽晚飯都不吃?”

唐妧也在一邊坐下來,讓妹妹阿滿側坐在她腿上,才道:“天氣太熱,出一趟門,中了署,沒有胃口。”

“簡直胡說八道!”唐錦榮絲毫不給妹妹面子,直接當面拆穿她的謊言,然後黑亮亮的眸子一直盯着妹妹看,笑說,“在謝家遇到銘峪了?開心得過了頭了?”

唐錦榮才回湖州就聽見街坊鄰裏說沈銘峪高中了解元,他連家都沒回,直接跑去沈家,卻被告知沈銘峪被知州大人叫過去了。

後來回家找妹妹,又聽母親說,妹妹去知州府給高姨娘送釵環首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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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一聽這話就笑了,直道兩人有緣,還被母親板着臉說了幾嘴。

不過沒關系,他就是開心,阿妧即将嫁得如意夫婿,他自是替妹妹高興。

唐妧有苦說不出,只能閉口不言,裝作沒有聽見。那邊唐錦榮卻當妹妹默認了,笑得更開心。

“錦榮,你帶阿滿去院子裏走走消食,娘跟你妹妹說說話。”唐夫人陳氏由秀苗秀禾扶着走了進來,唐夫人摸了摸阿滿小腦袋,“去跟你哥哥玩一會兒去,等晚些時候,再過來。”

“好。”小阿滿很聽話,蹭着身子從姐姐懷裏下地來,然後主動去牽哥哥的手。

唐錦榮直接彎腰把妹妹抱起來扛在肩膀上,跟唐夫人道了別,歡歡樂樂帶着小妹妹去玩兒了。

唐夫人轉身把秀苗秀禾也打發出去了,這才牽着唐妧手一邊坐下道:“跟娘說吧,怎麽了?是不是在謝家,高姨娘對你說了什麽過分的話?”

“她說話再尖酸刻薄,我只當做沒聽見,哪裏會當真。”唐妧把腦袋輕輕靠在母親肩膀上,這才說,“娘,謝六小姐好像看上了銘峪,銘峪現在又是舉人老爺,得謝知州器重,我覺得我配不上他。”

“傻孩子,在娘心裏,你是最好的姑娘。銘峪如果對你是十分真心,別說是謝知州的千金了,就是皇家公主,他也不會動搖半分。如果他真被名利所迷惑,動了心,那對你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早早認清一個人的真面目,總比等吃了虧再認清的好。”唐夫人淡定得很,語重心長道,“娘知道,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你會難過、會受傷,但是總歸是會好的。娘不希望你委屈自己,如果沈銘峪不能夠護得住你,這門親事,娘也不會同意。”

唐妧心中細細想了母親的話,雖然實在不好受,但是也覺得娘說得有道理。

“孩子,你這麽好的姑娘,娘不會讓你委屈的。”唐夫人手輕輕拍着女兒肩膀,“一切順其自然吧,勿要多想,免得傷了自己身子。”

“嗯,我知道了,娘。”唐妧沖母親笑了笑,然後縮在母親懷裏撒嬌,就像小的時候一樣。

第二天一早,唐妧起床忽然發現窗臺上多了幾盆菊花,愣了片刻,連忙喚了秀禾來問。

秀禾往窗戶邊望了眼,也驚訝道:“奴婢剛剛都沒有發現呢,這幾盆菊花,是誰擱在這裏的?”忙又說,“會不會是沈公子送的?他一早就來找大公子了,兩人出門去了。”

唐妧這才想起來,昨天一道乘馬車回來的時候,沈銘峪有跟她談論過菊花。

除了沈銘峪,她也想不出誰會這麽細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掌中寶四、

四、

唐妧心中藏着別的事情,一時沒有多想,只讓秀禾把幾盆菊花端到外面院子裏來。她則轉身給妹妹阿滿穿了衣裳,又幫妹妹洗了臉,之後姐妹兩人一道往母親屋裏去,跟母親一起吃早飯。

如今陳氏抱病在身,簪花坊裏的事情她一應都交給長女打理,就連這兩年坊內新招收的學徒,也都是要求拜在長女名下。其實陳氏的徒弟不多,除了長女唐妧外,就是幾年前剛辦起簪花坊的時候收過的兩個。近些年來,随着簪花坊在湖州城內的名聲越來越大,更多人家都争先恐後想把閨女送到簪花坊來當學徒。

唐家老爺樂善好施,平時總喜歡做善事,而陳氏母女溫柔寬厚的名聲也是在外的。所以,比起送女兒去大戶人家當丫鬟,不如送女兒來簪花坊學門手藝。

這是其一,其二,當今太後馮氏,以及惠妃娘娘薛氏,在為妃之前,都曾經是尚宮局司珍局的宮女。只因為入了先帝和當今陛下的眼,才一朝飛上枝頭成了鳳凰。

不但如此,如今陛下新寵陳婕妤,聽說在被陛下冊封之前,也是司珍局的宮女。

如是一來,漸漸的,當每年朝中內廷官再來各州選宮女的時候,百姓們不再恐慌。當今陛下仁厚,登位之初,就頒發了一道聖旨,在宮中為婢者,滿二十五可出宮。進宮做宮女不再是一輩子老死宮中的事情,而且,還有機會能夠飛上枝頭,何樂不為?如果閨女有本事,能夠把唐家母女的技藝學個一兩分,等到朝廷再派官員下來選宮女的時候,也好有資本舉薦自家閨女。有了這門手藝伴身,将來進宮去當宮女,肯定會得尚宮局的諸位嬷嬷們重視。運氣好的,說不定還能入皇子皇孫們的眼,将來當個皇妃,便是極大的榮耀了。

就算運氣不好,從宮中學了幾年規矩,二十五出宮來,也能夠尋得好兒郎嫁了。

都道宮中當差俸祿不低,偶爾還會得各宮主子賞賜,每年,至少也能夠捎些銀兩回來,貼補家用。

而這,就是如今大多數普通百姓的想法。

陳氏慶幸的是,每年朝廷派人下來選宮女,歲數都是在八歲到十三歲之間。長女如今年近十六,顯然不符合要求,而小女阿滿,這輩子她都不會讓小女兒碰這些釵環首飾的。

她陳可女的女兒,這輩子,都不能進宮去。

母女三人一起吃完早飯後,唐妧照例是要去坊裏看看的,便跟妹妹揮手:“阿滿在家乖乖的,聽娘的話,姐姐回來再陪你玩兒。”

“姐姐早點回家。”唐阿滿沖姐姐揮手,依依不舍地望着姐姐,直到再看不見姐姐身影了,阿滿才揉了揉眼睛,轉身問娘親,“為什麽不讓阿滿跟姐姐去,阿滿可以幫姐姐的忙。”

陳氏抱小女兒到腿上來坐着,疼愛地摸她小腦袋道:“阿滿還小,等再長大些,就明白了。”

簪花坊生意很好,唐妧帶着秀禾進去的時候,偌大的鋪子裏已經有不少客人了。

有吳掌櫃在,唐妧不問生意上的事情,她每回來,都是只給幾個小徒弟上課。唐妧才進門沒有多久,正在忙碌的小學徒香草立即跑到她跟前來,仰着腦袋說:“師父師父,咱們坊裏一早就來了個怪人,他說找師父的,師叔在偏堂接待他呢。他看起來好兇啊,連師叔都怕他,他不說話,可就是好兇啊。”

“好了,師父知道了,香草不怕。”唐妧看着跟前這個比自己妹妹阿滿大不了兩歲的小女孩,眼裏滿滿都是關懷,摸了摸她腦袋,讓秀禾把從家裏帶來的糕點跟粥分給大家吃,然後先帶着幾個小丫頭去西屋學堂等着,她則轉身去了偏堂,素手輕輕撩起門簾,就見窗前立着一位身穿玄色衣袍的年輕男子,而她師妹妙晴,則跟犯了錯誤的小丫鬟似的,正低垂着腦袋立在一邊。

妙晴見到唐妧,立即小步跑了來,哭喪着臉道:“師姐,你可算過來了。”擡手朝站在窗戶邊的人指了指,竭力壓低聲音,用只有兩個人能夠聽見的音量說話道,“師姐,這位爺,點了名找你的,你認識?”

唐妧沒再敢朝窗戶邊看一眼,負于小腹前的一雙素手不自覺便緊緊絞起來,她故作鎮定道:“可能是來給家裏夫人、或者其她親人買首飾的吧,妙晴,外頭忙着呢,你先出去吧。”

“好,那我出去了。”妙晴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又朝窗戶邊瞄了眼,這才出去。

見等的人來了,而不相幹的人也都走了,趙騁這才慢悠悠轉過身來,目光輕輕落在立在一邊滿臉脹紅的女孩子身上。

“唐姑娘。”趙騁沉沉喚了一聲,繼而負手舉步朝唐妧走來。

他步子十分穩,落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自始至終,他目光都沒有從唐妧身上移開過片刻。他絲毫不避諱地打量她,看她色若粉桃般的臉,看她高高聳起如丘壑一般的胸,不盈一握的纖腰,還有隐藏在肥大裙擺裏的修長雙腿。他的目光熾熱而直接,一雙眼睛黑黝黝的,仿佛裏面藏了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見他靠近,唐妧匆忙退後一步,鼓足勇氣擡頭看他道:“趙公子,您來這裏,是為夫人挑選首飾的嗎?”

他從她眼裏看懂了委屈跟逃避兩種情緒,一愣,繼而止住腳步。目光依舊膠在她臉上,只是眉心輕輕蹙起。

“是。”他惜字如金,語氣依舊淡漠疏離,“但要姑娘親手做的。”

“那請問公子,尊夫人喜歡什麽樣風格的首飾?偏素雅一些的,還是偏華麗的?”唐妧擡頭跟男人對視了會兒,本來想拿出氣勢的,可看了會兒就不敢看了,又緩緩低了頭。

她此刻的樣子,就跟剛剛妙晴的樣子一樣,委屈得像個小丫鬟。

趙騁黑眸緩而重的在唐妧身上掃了片刻,心中着實認真權衡了一番,才做出選擇道:“顏色要鮮豔一些。”

“我明白了,那公子您請稍候,我拿幾樣過來,供您挑選。”說罷,唐妧沒有多留片刻,立即轉身出去,像是一只從惡狼嘴裏暫且逃脫得生的小白兔一樣。

妙晴見唐妧出來了,連忙丢下手上的活問:“師姐,怎麽說?”

唐妧擡手輕輕捂住自己兩邊臉,這才說:“來給自己夫人買首飾的,喜歡顏色豔麗些的,妙晴,你挑選幾樣送進去吧。”

“師姐,我……”妙晴十分沒有出息,軟趴趴地抱住唐妧,“我怕。”

簪花坊裏,不是沒有富貴人家的公子來買過東西,只是像這位爺這麽吓人的,還是頭一個。這位爺說起來吧,模樣是十分英俊的,只是他身上有種莫名的氣勢,實在叫人害怕。

但是這種害怕又跟平素見到那些地痞流氓的害怕不一樣,這種畏懼,是從皮肉滲透進骨子裏的,懼怕卻不厭惡。

唐妧也不為難妙晴,只轉身精心挑選了幾樣,然後又撩簾子進去。

“公子,這些是坊內目前來說最好的首飾了,您看看。”唐妧把盒子打開,放在桌子上,任由趙騁挑選。

趙騁黑眸淡淡掃了眼,明顯對那些發釵首飾興趣不大,他望着唐妧道:“這些都是唐姑娘喜歡的嗎?”

“都是我親手做的,自然也是自己滿意的。”唐妧眉眼微垂,說得不卑不亢。

“那好,我全部都要了。”趙騁做了決定後,稍頓了片刻,又問,“多少銀兩?”

唐妧目光迅速掃了一下,心算出幾樣首飾加在一起的錢,然後道:“把頭抹了,公子您就給十兩銀子吧。”

趙騁沒有說話,直接低頭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來,遞送到唐妧跟前。唐妧瞄了眼,不想伸出手去,直接道:“公子,您把銀子放在桌子上就行。”趙騁沉默不言,送出去的手卻沒有收回來。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唐妧沒有辦法,伸出手去把銀子接了。

趙騁轉身,拿起桌上的妝奁盒,遞送到唐妧跟前:“唐姑娘,送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嗯,楠竹三歲到近十歲都是呆在狼群的,雖然後來回歸人群,但是在他的認知裏,很多東西還是跟狼一樣,兇殘但是卻非常忠誠。你們問本文有木有女配?當然有!但是女配存在感基本為零,本文女配不但有女人,還有母狼!!!

☆、掌中寶五、

五、

唐妧萬萬沒有想到趙騁會這樣說,她只單純以為他來簪花坊就是挑選釵環首飾的。她看他歲數也不小了,家中應該早已娶有妻室,故而剛才才有那麽一問,他沒有否認,她自然是當真了的。但是他現在這樣做,是什麽意思?他難道不知道,男人送女人釵環首飾的意義嗎?

“趙公子,您別玩笑了,民女受不起。”唐妧驚訝過後,便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但心中到底是畏懼又緊張的。

昨天在知州府的時候,她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敬忠侯府的嫡長孫,十四歲便受封元帥禦敵的少年将軍。之後一直戍守北境之地,因為有他在,北方突厥人不敢踏足中原半步,保得大齊多年安定。

這樣的人,不論是家族地位,還是自身能力,說出來都足夠她懼怕的。

也是唐妧平時跟着父兄見過一些世面,此刻要是換做別家的小民之女,遇到這種情況,估計早吓得跪下了。唐妧不敢多想,她只能委婉而又堅決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趙騁見她的确是沒有收下禮物的意思,緩緩收回手,背負到腰後。

他望着她,目不轉睛地道:“唐姑娘,你既已經收下了我送的花,應該就是接受我心意的意思,何故現在又拒絕?”他濃黑的眉毛輕輕擰起,明顯一副十分不解的樣子,仿佛還有那麽些委屈的意思。從小到大,他身邊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讨媳婦,都是先送東西探探心意的,收下了,代表接受,然後進一步交往。

雖然,他的那些朋友,只是一群狼。

但是他并不覺得他的那群狼兄弟哪裏做得不對,他答應過他們,進了人群後,如果遇到想要過一輩子的姑娘,一定要第一時間出手。他一直将這句話銘記在心,并且,他也是會這麽做的。他離開狼群來人群居住,已經有好多年了,生活習慣上,他早已經完全适應了人群。不過,人心叵測,心思陰沉複雜,相比較起來,他倒是更向往以前那種與狼群居的日子。

而他真正的朋友知己,真正能夠信任得過的,人群裏,寥寥無幾。

“那些花,我并不知道是趙公子您送的,我要是知道……”唐妧想說的是,要是知道,肯定不會收下,但話到嘴邊又改口道,“我并沒有收下,不知來歷的東西,我是萬萬不敢收的。我正在找送花的人,本來打算找到了把花還回去的。剛好現在找到了,趙公子,我明天過來的時候,會把花帶着,到時候,還請公子您命人來拿。”

“我明白了。”趙騁垂眸,淡淡應一聲,繼而朝唐妧告辭,然後大步離去。

見人走了,唐妧終是撐不住,雙腿一軟,就跌坐在一旁。今天這一劫算是過了,稍稍松了口氣,但是她心裏那塊巨石并沒有就此落下。她害怕,怕那個趙公子會再行糾纏,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很莊重威嚴,并不像一般大戶人家的纨绔子弟。但正是這種威嚴,讓她打從骨子裏畏懼,他是軍人,屢立戰功,殺人都是不眨下眼睛的。

這樣的人,素來心狠手辣,她也怕他因為生氣,從而傷害她的家人。

但一般這樣底蘊深厚的世族大家都是十分注重臉面的,強奪人|妻這樣的事情,該是萬萬不允許的。想到這裏,唐妧也顧不得矜持,她想着,自己跟沈銘峪的親事,她等不及了。

“師姐,那位公子走了,你怎麽不出來?”妙晴撩簾子進來,白皙的臉上沾滿細密的汗珠,顯然是外面忙得很,她笑嘻嘻地道,“如今咱們簪花坊的生意,是越發好了呢。”

“妙晴,師姐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唐妧想與沈銘峪私會一面,但是她不好親自去沈家找沈銘峪,只能對妙晴道,“沈家與我們唐家曾有鄰裏之親,如今沈公子得中舉人,左右鄰裏皆有表示,我們也應該去道個喜。妙晴,一會兒中午不忙的時候,你拿幾樣釵環首飾給沈家送去,就說是給沈夫人道喜的。”

“師姐你是想會情郎吧?”妙晴一副“我很懂你”的樣子,沖唐妧眨眼睛,又拍胸脯道,“師姐放心,我會辦好差事的。”

“別貧嘴。”唐妧到底面皮薄,被妙晴當面拆穿了,臉漸漸紅到耳根,卻依舊堅持叮囑道,“別人沈太太跟沈小姐知道,你只悄悄私下跟沈公子說便是。戌時三刻,讓他在我家後院門口等我。”

趙騁回到知州府,因心裏藏着事情,不自覺便往府內菊園去。腦海裏那娉婷婀娜的身影,自始至終,都沒有揮去過。他背負雙手站在菊叢邊,微垂着腦袋欣賞着開得靜谧的朵朵菊花,忽然間又想到昨日。她一襲長裙,低眉順眼,用又輕又柔的聲音叫出一種種菊花的名字來。

她嗓音猶如天籁般,仿佛怎麽聽,都不嫌多,不會嫌吵。

那邊謝靜音剛好也帶着秋菊來菊園賞花,忽然間一擡眸,就見自己那所謂的表哥正立在不遠處的菊叢邊。謝靜音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她不到十二歲就跟着父親和自己姨娘來這湖州了,這裏不像是京都城的謝家大宅子,這裏沒有什麽規矩,她倒是活得自由自在。平時閑來無事做,也會偷偷看那些書,看得多了,就會私下裏悄悄研究男人。

便如此刻,她打量着不遠處的高大男人,就暗暗拿他跟沈銘峪比起來。

她雖心中喜歡沈銘峪,可論起姿容的話,她也承認,自然是眼前這位表兄更勝。像沈公子那樣的,芝蘭玉樹,溫潤如玉,市井小民之家能養出這樣的兒郎來,自然是十分難得的了。不過,這位表兄論容貌自是不必提了,氣質也是清貴的,但是他身上似乎有種與身俱來的威儀。

這種威儀既叫她害怕,又莫名讓她覺得有種說不明道不清的魅力。

謝靜音正呆呆望着趙騁失神,旁邊秋菊瞧見了,輕輕掩嘴笑了一聲,然後扯了扯謝靜音衣袖,小聲道:“小姐。”

“秋菊,騁表兄怎麽在這裏?”謝靜音回了神,也曉得自己失态了,連忙收回目光來,“既然碰到了,咱們過去打聲招呼吧。他來了便是客,我是主人,自然得照顧得周全。”

說罷,已是輕輕邁步往前去了,秋菊自是跟上。

“騁表哥,你怎麽在這裏?”謝靜音心裏對趙騁其實是畏懼的,這種冷漠寡言的男人,她覺得光是看着就害怕,不過,他是她親表兄,如今又在自己府上,想想又覺得沒有什麽好怕的。

謝靜音還沒有靠近的時候,趙騁就聽見了腳步聲,但是并沒有理會。等她靠近了,喊了自己一聲,他才轉過身子來。

并沒有出聲,只是沖謝靜音點了點頭,也算是打了招呼。

謝靜音笑意盈盈的,仰頭望着跟前這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她一顆心忽然莫名跳得很快。見他不說話,她主動找話道:“表兄,你很喜歡菊花嗎?你要是喜歡,我可以讓父親送你幾株。”

趙騁淡漠道:“不必了。”又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看都沒有多看謝靜音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他背負腰後的手,還攥着那只妝奁盒,而那樣的盒子,謝靜音一眼就認得出來了,是簪花坊的。

“表兄!”謝靜音又喊了一聲,然後提着裙子匆匆跑了過去,攔在趙騁跟前,雙頰微紅道,“表兄去簪花坊買釵環首飾了?你手上的盒子,我看到了。”

趙騁明顯有些不耐煩,眉心輕輕蹙起,但出于禮貌,依舊回了個“是”字。

謝靜音喜道:“難為表兄這麽有心,我和姨娘随父親自打來了湖州後,一應釵環首飾都是在這簪花坊打制的。昨天那個姑娘,表兄也見到了,她就是來給我送簪子的。”她心想這府上就只有自己跟姨娘兩位女眷,表兄又是初來湖州,自然是不會結識什麽大戶之家的千金的,所以這些東西,肯定是送給自己的。

讨要的話她說不出口,也就閉了嘴,只頗為羞澀地低下頭,等着他開口。

過了半饷都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卻聽秋菊小聲道:“小姐,表公子走了。”

謝靜音擡頭,只看到男人挺拔修長如勁松般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 先更新這麽多,開文之初,阿息思路一片混亂,需要好好理一理。另外,上一章還有沒有收到紅包的嗎?我有些記不清是不是全部留言的都送了= =

☆、掌中寶六、

六、

謝靜音雖然不是嫡出,但是從小也是備受自己父親跟姨娘寵愛的,尤其是來了湖州城後,高姨娘成了知州府女主人,謝靜音的地位自然也就跟着水漲船高起來。平時幾個小姐妹約着賞花賦詩的時候,個個都誇贊她,誰家有個宴會,也都會第一時間給她下帖子。久而久之,謝靜音姿态就放得高了。

此番卻自作多情,且還當着丫鬟的面,謝靜音臉紅一陣白一陣,一雙粉拳也緊緊攥起。

秋菊在謝靜音身邊當差多年了,自是了解主子脾性,此刻見臉色不對,連忙岔開話題道:“小姐,太陽已經很高了,外面也漸漸熱了起來,奴婢扶您回去吧?雖然已經立秋了,可是這天兒還是有些熱,小姐您是千金之軀,可不能曬着。”說罷瞄了眼,見小主子依舊恨恨瞪着遠處表公子離去的背影,秋菊咬了咬唇,繼續說,“過些日子,是老爺壽辰,太太跟七小姐是要過來的。到時候,咱們府上肯定會來很多人給老爺拜壽,小姐您也是要出來接待別家姑娘的,曬壞了臉,豈不是讓七小姐搶了風頭。”

謝靜音立即回過頭來,狠狠瞪着秋菊,一句話說不出來。

她都忘了,今年父親三十五,雖不是整壽,但是也算大日子了。她聽姨娘說,父親早已打通關系,此番三年任滿,必然會調回京都當差。父親在湖州三年,政績出色,與湖州城一衆大小官員相處也十分融洽。這一回,父親也是打算借賀壽的名義,再跟當地官民聚一次,趁機增進一下感情。

政治的事情,她是不懂的,她也不想懂,她就是不想讓謝靜寶搶了她風頭。

想了想,心裏越發不舒坦起來,也不再理睬秋菊,只提着裙子往自己院子去。進了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丫鬟打水來洗臉,然後她靜靜坐在梳妝臺前,看着銅鏡裏的自己,任由秋菊給她梳頭上妝。

到底年歲小,皮膚底子好,無需塗抹胭脂,只稍稍描了眉再抹些口脂,就很鮮亮了。

秋菊從妝奁盒裏撿了一對淡紫色挂流蘇的釵來,對稱插在謝靜音烏黑的發裏,然後笑着誇贊道:“小姐真美!”

謝靜音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自然也是滿意的,臉色終于好看了些。謝靜寶比她小,兩人又好些日子沒見了,所以謝靜音此刻也懶得跟謝靜寶比。在整個湖州城,但凡她見過的女子中,唐妧容貌算是拔尖的,此刻她腦海裏又浮現了昨日唐妧站在菊叢邊的畫面,不由問道:“秋菊,你覺得唐家大姑娘美,還是我美?”

秋菊怎麽會不明白自己主子心思,聞言便垂眸淺笑着回答道:“姑娘您何等高貴,哪裏是一個商戶女比得上的。何況,在奴婢心裏,您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

“就你嘴巴甜。”謝靜音算是徹底笑了出來,然後提着裙子站起來,“走,去姨娘那裏吧。”

高姨娘屋裏已經擺好飯菜,剛準備差人去喚女兒來用飯,就見人來了。

謝靜音給自己姨娘請了安,左右望了望,見父親又沒在,不由撇嘴道:“爹爹怎麽又沒有回後院來?幾天都這樣了。”

謝家雖然規矩嚴,但謝三老爺外放至此身邊只帶了高姨娘跟謝靜音兩個,故而平時在家吃飯的時候,也并沒有男女分席而坐的規矩跟必要。一家三口常常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聊些家常瑣碎之事,竟也溫馨。謝靜音在京城謝家大宅子裏不算起眼,但在湖州,那是極為得寵的,平素也是習慣了跟父親一起用飯,故而見父親連着幾日沒在,倒是有些不習慣。

高姨娘道:“你表兄是貴客,你父親自然得在前院陪着你表兄一起用飯。”

提起趙騁來,謝靜音自然又想起了剛剛在菊園裏的那一幕,不由心又涼了一截道:“他算是什麽貴客啊,在敬忠侯府,他能跟骥表兄比嗎?姑父要是真疼他,也不會讓他一直呆在北境那種地方。要是骥表兄說要出門領兵,姑父指定心疼不允,可是他……娘,我以前就聽說過了,他是在狼堆裏長大的,他會不會吃人?”

高姨娘本來就打從心眼裏畏懼那個高大冷俊的年輕人,現在聽女兒說這些,她手本能顫了下。

像這種征戰沙場的人,殺人都是不眨眼的,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鮮血。戾氣重,陰氣也重,這種人還是少招惹得好。

“快吃飯吧。”高姨娘親自夾了一只蝦送進女兒碗裏,叮囑道,“這些日子,在你父親跟前好好表現,讓你父親疼你憐你,娘也會在你父親耳邊吹吹風。既然你相中了那沈公子,你的婚事,争取就此定下。若是得了老爺親自替你做主,便是太太想插手你的親事,她也是不敢的。”

“娘,我知道了。”謝靜音臉頰立即就紅透了,然後也不再叨叨說閑話,只顧埋頭吃飯。

妙晴下午去了沈家送禮物賀喜,恰好沈銘峪在家,她把該帶的話帶到了。到了酉時,唐妧帶着妙晴一起回家。

妙晴是陳氏徒弟,平時也常常會去唐府給師父請安問好,她私下跟唐妧師姐妹關系也不錯,再加上性格又活潑,愛玩兒,因而常常會去唐府過夜。妙晴到了唐家後,照例先去給陳氏請安,坐着陪陳氏說話,盡說外面聽到的那些有趣的事情給陳氏聽。不但把陳氏逗樂了,連小阿滿也纏着她,讓她多說些趣事。

外面天漸漸暗下來,陳氏吩咐秀禾秀苗擺飯。

本來唐家并沒有那麽多規矩,男女不分席坐,熱熱鬧鬧一起吃飯,然後每隔七日,去東院陪老太太用飯。只是今日有妙晴在,便不再适合一起吃飯,所以陳氏早早便将那父子兩個打發了。

吃了飯,又陪着坐了會兒,唐妧見時間不早了,便跟母親道別,要回房去。

阿滿抱住姐姐腿,仰着腦袋說:“還想聽妙晴姐姐講故事,還沒有聽夠呢,姐姐,我想跟你們睡。”

唐妧彎腰把妹妹抱起來,笑着摸她腦袋說:“阿滿乖,陪着娘,姐姐明天再給你講故事。”

阿滿有些舍不得,可她又是很聽話的孩子,垂着腦袋想了想,就點頭了。唐妧把阿滿遞給秀禾抱着,面含微笑道:“你留下來,好好哄着二小姐睡覺,我跟妙晴一起,你不必陪着我。”

秀禾不疑有他,自然是應承了。

出了陳氏屋子後,妙晴一邊提着燈籠,一邊小聲問唐妧道:“師姐,怎麽不讓秀禾跟着?”

唐妧回頭望了眼才道:“母親身子一直都不怎麽好,這件事情,我不想讓她知道。我私下約見沈公子,這說出去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秀禾為着我名聲考慮,必然會阻攔。我有時候白天去坊裏,她留家伺候在母親跟阿滿跟前,保不齊會說漏嘴。”

唐妧屋子跟陳氏屋子離得不遠,鑽過一個拱形小門就到了,進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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