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九十
九十、
唐妧一頓飯吃得都不安心,打從母親跟着太後進了偏殿去說話後,她就再沒有見到過母親了。剛剛席間,皇上跟太後又相繼離開,她一顆心更加不安起來,總覺得母親要出事。
趙騁望妻子一眼,夾了個雞腿擱在她飯碗裏道:“多吃些吧,我看你到現在也沒有吃什麽。”
唐妧垂頭望着碗裏的雞腿,輕輕搖頭說:“吃不下去。娘也不曉得現在怎麽樣了?太後說她身子不舒服,先在偏殿休息了,可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子默,你有沒有辦法,幫忙去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趙騁心中明白,怕是自己岳母已經跟太後相認了。而皇上匆匆離席,又去了這麽久,怕是也曉得了。
“你要是不放心,我便去着人打聽打聽。”趙騁寵愛地擡手摸了摸她腦袋,見她笑了,他又捏了捏她柔軟的小手,溫聲道,“你多吃點,等我回來了,要見你把碗裏的東西全吃了。”
唐妧使勁點頭,然後埋下腦袋就去吃。
趙騁剛剛離座,那邊禦前總管曹德喜搭着佛塵笑眯眯走了來道:“趙将軍,夫人,皇上命奴才來請兩位過去。”
“皇上?”唐妧嘴裏正啃着雞腿,小嘴油汪汪的,聞聲含糊不清反問了一句,匆匆咽下雞肉,然後站起身子來說,“那皇上可有說,什麽事情嗎?”
“這個……奴才就不清楚了。”曹德喜笑着道,“夫人去了便知。”
趙騁垂眸對妻子道:“應該岳母也在,阿妧,先去吧。”說罷,朝曹德喜抱拳道,“有勞曹總管帶路。”
“好說,好說。”曹德喜笑嘻嘻的,甩了下佛塵,而後前頭帶路,引着趙騁夫妻往勤政殿方向去。
進了勤政殿,曹德喜先讓趙騁夫妻且在殿外靜候片刻,不一會兒功夫便又折身出來,請人進去。這是唐妧頭一回來皇上處理政務的地方,一進這勤政殿,她就聞到了淡淡的書墨的香味。
小心翼翼跟在丈夫身邊,進去後,跟着一起請了安。皇上命起了,她這才擡起腦袋來,悄悄去看坐在龍案後面的男人。
齊武帝擱下手中狼毫筆,擡了擡手,讓趙騁夫妻坐下,而後直接問了唐妧的生辰八字。唐妧不曉得皇上這是什麽意思,但是還是如實說了,皇上聽後先是一愣,繼而黑眸眸底隐隐含笑,也站起了身子來。唐妧見狀,連忙也跟着站起身子,依舊低着腦袋,不說話。齊武帝走到唐妧跟前,望着她問:“趙子默待你可好?你與朕如實說。”
唐妧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低着腦袋,眼珠子卻瞟來瞟去,自然是實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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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待臣婦很好。”皇上問什麽她答什麽,也不敢多說一句話,規規矩矩的。
齊武帝看着唐妧,又想到了金玉來。心中想着,若不是……若不是當年她離開了,這個閨女如今怕是也如金玉那般活潑調皮,哪裏會這般小心謹慎。
又想着,那唐家又不是什麽富戶,她小的時候,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呢。一時間想了許多,只覺得心中酸楚。
趙騁此刻心中已經斷定,怕是皇上什麽都知道了。只是他也推斷不出,這件事情,到底會如何了斷。看皇上現在的樣子,該是沒有動怒,也就是說,十八年前的事情,他算是原諒岳母了?那是徹底放手了,還是只是原諒,卻并不願意再次放她離開。趙騁薄唇微微抿緊了些,瞬間功夫,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性。
齊武帝轉頭看向趙騁道:“想當初,你不肯做朕的女婿,朕一氣之下還懲罰過你。不過現在看,你還是逃脫不了的。”
皇上的意思,趙騁是明白的,但是唐妧卻不明白。唐妧只以為,那金玉公主依舊不肯作罷,所以,皇上親自做主了,要把金玉公主再許配給趙子默。唐妧想着,趙子默待她這麽好,想來是不會答應的。她在等着他拒絕,可是等了好些功夫,也沒有等到他拒絕的話,心下一時有些難過。
趙騁望了妻子一眼,手去牽住她小手,而後對皇上說:“阿妧什麽都不知道,剛剛怕是多想了。”
皇上轉頭看向唐妧,繼而仰頭哈哈大笑起來,轉身又走回龍案後面去。
“朕剛剛已經在拟旨了,要封阿妧為公主,昭告天下。子默,你來幫朕想想。”齊武帝端了案上茶杯喝了口茶,然後又重新執起狼毫筆來。
候在門邊的曹德喜聽見了,驚得腿一抖,立馬耳朵豎得更高了。
唐妧還是有些懵,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不是爹爹的女兒。故而聽皇上這麽說,她自然是摸不準原因的。
趙騁湊過去道:“等回家了,再細細與你說。”又對皇上說,“皇上,這件事情,微臣覺得不妥。皇上冊阿妧為公主,是以什麽樣的理由?若是直言阿妧是您的親生女兒,生母是誰,總得交代。到時候,怕是當年的事情捂不住。其實只要阿妧過得好,是不是公主,也不重要。”
齊武帝早料到趙騁事先便知曉此事,故而也沒有追究他知情不報的罪過,只順着他說:“只是,朕不願意見自己的親生女兒繼續流落民間,她是皇室血脈,始終該是要回歸皇室。這件事情,朕心意已決,至于尋個什麽借口,朕會細細想一想。”又對唐妧說,“往後趙家人若是待你不好,你直接進宮來找朕。你母親現在在太後那兒,想來她也想再見見你,你去吧。”
唐妧稀裏糊塗的,又被曹德喜引着去了壽康宮。見到了母親,連忙撲過去問怎麽回事。
其實,多多少少,她心中也知道一些了。她是皇室血脈?是公主?那還是母親的女兒嗎?或者說,母親還是她的母親,只是爹爹不是爹爹?
“子默,今兒哀家想留阿妧留在壽康宮裏歇夜,明兒再給你将人送回去。”此刻天色已晚,太後看向趙騁,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趙騁望了妻子一眼,縱是不舍得,也不好駁了太後老人家的懿旨,只恭敬抱拳道:“是,太後娘娘。”跟太後行完禮,又跟陳氏告辭,而後才轉身離去。
“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唐妧有一天沒有見到母親了,此刻黏在母親懷裏,像個孩子一樣。
太後最開心,見只剩下陳氏母女了,想着陳氏沒有吃飯,又怕唐妧沒有吃得飽,連忙讓巧芳嬷嬷吩咐下去,讓禦膳房再做些好吃的送到壽康宮來。巧芳嬷嬷見太後開心,自然心中也開心,連忙應着就去了。
陳氏知道不能再瞞女兒了,把事情都跟女兒說了。
唐妧聽後沉默,不曉得說什麽好了。
陳氏說:“娘暫時會陪着太後住在壽康宮裏,阿滿還小,十分放心不下。阿妧,你平時要是有空,便常回家去看看她。這孩子脾氣倔,要是想找娘了,誰哄都哄不住。”
唐妧連連點頭說:“我回去跟夫君商量,要是他答應了,我把阿滿接到自己身邊去。”
“這……怕是不太好。”陳氏說,“沒有這個規矩。”
唐妧說:“阿滿還小,還是個孩子,我去跟老太太求求情,老太太心慈,會答應的。”又說,“娘,那你什麽時候回去?”
陳氏望向太後,低了頭,沒有說話。
太後說:“依哀家看,改日哀家命人把阿滿也接進宮來,一并作伴。她雖則不是皇室血脈,但到底是你的女兒,哀家又喜歡小孩子,到時候一樣疼。只不過,這也得看唐家人的意思,畢竟,那孩子是唐元森的。”
陳氏縱然想将小女兒帶在身邊,不過,可不敢讓她進宮來住。
謝了太後的恩典,陳氏道:“那孩子從小被慣壞了,實在調皮得很,眼裏也沒有什麽規矩。她要是來了,能将壽康宮翻天,要不,還是阿妧帶着她。”
太後道:“你要是想她,偶爾接進宮來幾回,也行。”
唐妧在壽康宮裏歇了一晚上,跟母親還有太後一起睡的,第二日早上在壽康宮吃了早飯,太後命人送她出了皇宮。唐妧沒有即刻回趙府,她擔心妹妹一夜了,便直接去了唐府。
到唐府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秀苗說:“二小姐昨兒一直在等夫人回來,奴婢抱着她睡她也不肯。後來實在熬不住,就睡着了,到現在也還沒有醒呢。”
“老爺呢?”唐妧想起父親來,昨兒母親沒有回家,怕是父親也一夜未眠吧?
“老爺?老爺在前院,奴婢不清楚。”秀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聽唐妧這麽說,連忙道,“那大小姐去看二小姐,奴婢去前院跟老爺說一聲,就說大小姐回來了。”
唐妧拉住秀苗道:“你去前頭打聽問問爹爹在哪兒,我先去看看阿滿,回頭你告訴我。”
“好。”秀苗俯身應下,然後兀自跑了去了。
唐妧推門進屋的時候,阿滿已經醒了來,只是覺得冷,小丫頭又貪懶,醒了也只縮在被窩裏,不肯起。唐妧只聽她奶聲奶氣地問雲書道:“娘呢?娘回來了嗎”
“夫人還沒有呢,二小姐放心,夫人肯定一會兒就回了。”雲書回答得堅定。
“阿滿又賴床了?”唐妧努力擠出笑意來,走了進去,就見妹妹連忙掀開被褥朝自己伸出手,要自己抱抱。然後好似忽然想到什麽,又把手縮了回去,只嘻嘻傻笑。
唐妧有些心酸,緩緩坐下來,還是輕輕抱住了妹妹。
“阿滿,以後跟姐姐姐夫一起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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