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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在A市是出了名的暴發戶,姜夫人更是出了名的潑辣蠻橫,畢竟是跟着丈夫一起從底層打拼起來的,要真吵起架來,十個宋書超都未必能扛得住。
最先抵達的姜夫人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嘴上說着姜雅菁的不對,但對初俏的行為也是有幾分不滿的。
宋書超:“……事倒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孩子有這種傾向,要是不好好管教,以後會惹出大麻煩的……”
坐在沙發上的姜夫人皮笑肉不笑,手腕上碩大的金镯子晃得刺眼。
“您說得對,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語氣一轉,“不過一個巴掌拍不響,叫初俏的那孩子,我看也不是什麽善茬吧……”
宋書超雖然也罰初俏寫檢讨了,但真論起是非,初俏哪兒都挑不出錯。
還一個巴掌打不響呢,讓人家小姑娘還姜雅菁一個巴掌,你看響不響。
他剛要開口委婉替初俏解釋,忽然見一道高挑身影跨入辦公室的大門,還沒看清來者容貌,先聽她溫婉嗓音響起:
“宋老師是吧,我聽說我們俏俏在學校受了點欺負?”
和穿金戴銀,但因半生操勞而顯露老态的姜夫人不同,沈宛然一進門,不管是姜夫人還是宋書超都無法否認,這是個氣質高雅的女人。
宋書超教書幾十年,見過的學生家長多了,一看就知道這位也不是好欺負的。
姜夫人眼光更毒,她雖然脾氣暴躁,但底層摸爬滾打起來的,誰都會看人下菜碟,更別提沈宛然遞過來了一張名片,上面燙金英文她看不懂,下面中文小字她還是認識。
Galaxy畫廊主理人
就國內這個環境,私家畫廊肯定是個賠錢生意,因此能開畫廊的都非富即貴,依這個女人的年紀能成為一家畫廊的主理人,身份背景肯定也不會太低。
“沈女士是吧,這事兒也都怪我們雅菁不好,不過都是小姑娘吵架拌嘴,說欺負那就太嚴重了……”
姜夫人不只會看人下菜碟,嘴皮子也是一絕,以退為進不說,姜雅菁和初俏一來,她直接摁着姜雅菁的頭給初俏道了歉,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初俏都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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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姜雅菁那咬牙切齒的表情實在是猙獰,顯得這個本該很高明的道歉有些拙劣。
“俏俏,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姜雅菁道完歉,沈宛然忽然回頭問了初俏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初俏身上,她有些緊張,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嗯,可以的,畢竟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姜夫人剛要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就聽初俏又繼續道:
“下次我滋完人會記得給對方準備替換衣服的,不然感冒了也不太好。”
透過這個乖巧無害的笑容,姜雅菁完全看出了初俏“你要是再欺負我我還還手”的決心。
沈宛然倒是沒想到初俏會這麽回答,一時有些怔愣。
并且,這還是她頭一次見到初俏笑。
夏夜的雨勢大得驚人。
在姜雅菁被強摁着道歉後,這件事也算翻篇,初俏回教室時已經沒人了,她拿了桌上寫了一半的檢讨便往樓下走,經過樓道的時候,似乎聽見了趙盈盈的聲音。
“……是傅執打的對不對?他怎麽能這樣!要是我見到他一定要幫你出氣……”
傅斯年溫潤的嗓音隐約傳來:“我明白你擔心我,但千萬別去招惹他……”
初俏腳步一頓。
那幾秒內,初俏的心境有些複雜。
盡管她不斷說服自己,或許傅斯年是真的喜歡趙盈盈這樣的,或許在她未經歷的這三年內,傅斯年明确地告訴過她,當時在地震廢墟裏時,他對她說的話只是一時的吊橋效應,不能算數。
初俏偶爾回想起那時的情景,還是會覺得有些酸澀。
傅斯年是她第一次動心的人。
但好像,她這一腔少女心也只能當做喂狗了。
“晚飯吃沒吃?回去之前要不要吃點什麽?你爸爸那邊已經買機票趕回來了,不過得明天才能到。”
南樓底下,獨自面對初俏的沈宛然顯得有點小心翼翼。
從嫁到初家以來,她和初俏的關系就不冷不熱。平日有初父在,兩人互不打擾,這還是她頭一次單獨和初俏相處。
“吃過了。”初俏接過沈宛然遞來的傘,“您車停哪兒了?我們先回去吧。”
少女語調輕柔,神态平和,和沈宛然印象中漠然內斂的繼女有些不同。
她藏好眼中訝異,想試探着摸摸初俏的頭,但最後還是沒有輕舉妄動。
“在中庭旁邊,你在這裏等我吧。”
望着沈宛然離開的背影,初俏心裏小小地松了口氣。
這個繼母似乎不是很難相處的樣子。
至于是不是裝的,她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初俏站在南樓外等着的時候,傅家的車也剛好停在樓下,從南樓走出的傅斯年并沒有注意到站在柱子後的初俏。
車窗搖下,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那小子呢?”
“我不知道。”
“……你臉怎麽回事?”
傅斯年沉默半響,答:“自己摔的。”
初俏忍不住伸頭看了一眼,就傅斯年臉上那個傷,傻子都看得出是被人打的。
果然,男人聽了不僅不信,反而更生氣了。
“我看在這麽下去,打完你是不是也就該打我了!?你明天見了告訴他,這周末必須回家,他要是不回來,就永遠別回來了!”
傅斯年淡淡嗯了一聲,對男人的反應并不意外。
剛要上車,忽然扭頭看向初俏的方向,正好撞入一雙好奇的雙眼。
初俏被吓了一跳,連忙縮到柱子後藏起來,仿佛目睹了什麽作案現場一樣手忙腳亂。
傅斯年微微皺眉,但也沒有多做停留。
賓利尾燈消失在夜色之中。
“……你在幹什麽?”
初俏驚魂未定,突然耳邊響起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傅執的聲音,驚得渾身一抖。
“沒、沒幹什麽!什麽都沒聽到!”
傅執:“……?”
雙手插兜的傅執冷着臉站在夜色中,初俏迎上他審視的目光,小心翼翼出聲:
“那個……你家裏人不來接你?”
傅執無情地打斷了她:“你話真多,煩不煩。”
傅執原本就沒長一副好接近的模樣,沉着臉時更自帶“廢話少說”“擋我者死”的殺意,初俏雖然覺得傅執不是壞人,但此時也很自覺地把嘴閉上。
外面雨聲漸響,沒帶傘的傅執心情煩悶,就算打車也得一路淋到校外。
他看了眼四周,沒看到說要來接他的親爹,傅斯年更是不見人影,意識到這兩個人可能丢下他直接走了,傅執的心情就更是煩躁到了極點。
一旁的初俏擡頭悄悄看着傅執。
……他給人的感覺真的好像她小時候養的小黑背哦。
“又幹什麽?”
正要冒雨出去的傅執感覺到有只手輕輕跩了下他的衣角,不耐煩地停下腳步。
然而一轉身,被一把紅傘塞了個滿懷。
傅執怔愣。
或許是知道他嫌她話多,少女只是指了指外面的雨,随後沖他笑着揮手再見,一路小跑着沖入雨幕之中,上了剛停在南樓前的那輛車裏。
駕駛座上的女人好奇地瞥了他一眼,上了車的少女還特意搖下車窗,在漫天雨幕之中沖他揮手,口型似乎在說:
謝謝啦。
初家的車漸漸駛遠。
不知是非要跟他作對還是怎樣,剛剛還是瓢潑大雨的天忽然好轉,雨勢漸收,被風一吹細得跟水霧一樣,這樣的天撐傘就顯得很沒有必要了。
程越挂了電話從南樓走出:
“……事兒辦好了,老蔣在酒吧定了位置,今天揍了傅斯年那崽子一定要慶祝慶祝……卧槽!這傘你從哪兒變出來的!?也太……”太娘炮了吧!
傅執一腳把他後面的話都踢了回去。
如絲細雨之下,少年手中紅傘轉了半圈。
“要你管,老子樂意。”
沈宛然察覺到初俏對她的态度比以前稍溫和了些,但從前的初俏給她的印象太深,沈宛然斟酌許久,最後還是沒有多話。
一路駛入山月庭,或許是為了緩解兩人獨處的尴尬,沈宛然進門沒多久就拿廚房做到一半的酸梅湯當借口,一頭紮進了廚房裏。
晚初俏她們一步的趙盈盈沒多久也推門而入。
她今天在傅執那兒受了氣,又覺得傅執打了傅斯年讓她有些丢面子,心裏堵得要命,一見完好無損的初俏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趙盈盈就陰陽怪氣地嘲諷。
“……今天學校的事都傳開了,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招蜂引蝶,要是以前也就算了,現在嘛……”上次初俏潑她牛奶的事,趙盈盈還沒忘,“姜雅菁那種眼高于頂的,就算輸也要輸給大美人才心甘情願啊。”
站在開放式廚房裏的沈宛然把這番話聽得一清二楚,不贊同地出聲打斷:
“盈盈!”
趙盈盈嗤笑一聲,反正初父不在家,而沈宛然明白她在家裏的尴尬地位,又是個過于溫柔的脾氣,很少插手她們姐妹的事情,她根本不需要演戲給誰看。
“沈阿姨,你不用費心讨好她,沒用的。”
從前那個自信開朗的初俏就算了,但這幾年的她早就今非昔比,只不過是個受人欺負不會吱聲的受氣包而已,又不會在初父面前說她好話,也不知道沈宛然還在她身上花什麽心思。
沈宛然顧慮多,不願意和趙盈盈這種小孩計較。
可初俏愛憎分明,十三歲的還沒被未來的苦難磋磨,嬌生慣養長大的初俏怎麽可能當做沒聽到。
“期中考試之後,老師說要開家長會。”初俏望着沈宛然,模樣乖巧,“沈阿姨,你能問問爸爸,有時間來給我開家長會嗎?”
平日初俏沉默寡言,對初父都不鹹不淡,更別提對沈宛然了。
因此聽初俏難得主動和她說話,還是拜托她傳話,沈宛然受寵若驚,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好好好,我待會兒就給你爸打電話……”沈宛然忙亂地接過初俏的書包,又要去廚房給她端酸梅湯,“……阿姨聽說你愛喝這個,剛剛出門前準備的,你嘗嘗看……”
那邊的趙盈盈聽了家長會的話題,頓時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這怎麽可以!叔叔要是去給你開家長會,以後誰給我開家長會啊?”
初俏端着酸梅湯,小口小口喝得安靜,頭頂水晶燈映在她的肌膚上,如牛奶般純白細膩,又宛如一顆瑩潤的珍珠,白得刺目。
趙盈盈最生氣的就是即便初俏都長殘成這樣了,還是比去年開始就偷偷擦護膚品保養的她白得多。
她眨眨眼,睫毛忽閃忽閃,望着趙盈盈沒有說話。
廚房裏傳來沈宛然的聲音:“那就我去給你開,你叔叔不會有意見的。”
趙盈盈啞然。
十三歲之前,初父的事業正處于上升期,忙得根本沒有時間給初俏開家長會。
等趙盈盈被初家收養之後,恰好初父事業穩定,有了空閑時間,但這時的初俏已經和初父有了嫌隙,并不讓他給自己開家長會。
趙盈盈抓住了這個機會,讓初父以親戚的身份出現在學校。
大家看娛樂新聞都知道初父早年亡妻,後來才娶了沈宛然,見初父每年都來給趙盈盈開家長會,又在趙盈盈故意引導之下,大家多以為趙盈盈是初父的第二任妻子所生的。
初父的導演事業這兩年風生水起,就算趙盈盈真是初父的私生女,大家也只有羨慕她的份,畢竟初鋒妻子早亡,就算是私生女,那也多半是前兩年新娶妻子所生的,名分上也過得去。
但初父去給初俏開家長會的話,事情就不一樣了。
兩人相同的姓氏,無須作假的父女關系,趙盈盈費盡心思編織謊言才換來的聲望,肯定會被初俏重新奪回去。
不……
這樣的事情,絕不能發生。
趙盈盈的五指深深嵌入掌心。
作者有話要說:程越:……執哥,雨都停了還打傘啊。
倔強舉着媳婦給的小紅傘的執哥:就要撐!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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