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夏日清風拂面而來,吹散了滞留在空氣中的幾分燥熱。

初俏忽然有些怔愣。

她從穿越至今,有人笑她胖,有人譏諷她醜,哪怕是程越這樣沒有惡意的,也說讓她試着減減肥。

還沒有人說過,她就這樣沒什麽不好的。

沒有人不愛漂亮,初俏每天照鏡子時也會恍惚想起自己過去的模樣,每看一次,就會對三年後的自己更加理解一分。

容貌的落差,成績的下跌,周圍人态度的驟然改變。

在這樣的環境下,陷入無止境的自我否定簡直再正常不過。

初俏也偶爾會想,要是自己再也變不回以前的樣子怎麽辦?是不是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

然而少年卻用這樣漫不經心的口吻告訴她:

就這樣有什麽不好。

被全世界否定的自己,好像在他眼中和其他人沒有任何不同。

“呦呦呦——”程越在一旁起哄,“沒看出來啊執哥,我以為你是鋼鐵直男,結果你這撩起妹來深藏不漏啊。”

傅執冷眼睨他:“你找死?”

他當然不是在撩妹。

只不過剛好,他的人生信條裏除了“擋我者死”之外,還有兩個樸實無華的準則。

“關你屁事”和“關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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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越沒皮沒臉地起哄:

“你看人家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啧,執哥你這難得鐵樹開花,可不能剛開花就當渣男——哎呦疼疼疼錯錯錯!!”

傅執從窗外反手就勾過程越的脖子,跟摁小雞一樣圈着他脖子把腦袋摁在窗框上,任憑他叽叽喳喳地叫,也沒松手的意思。

他望着初俏,一字一句道:

“不許亂跑,不許惹事,不許跟姜雅菁那幫人單獨待在一起。”

胳膊還夾着個奮力掙紮的程越,傅執卻表情冷淡,眼中倒映着少女怔愣的臉。

“不要給我添麻煩,懂?”

換做普通人,就算不質問“關你屁事”,也得問一句“出了事怎麽叫給你添麻煩您是我媽嗎”。

然而初俏她不。

剛聽了傅執那句話的她,十分感動地在心裏給傅執發了張好人卡。

在這個大多青春期少年都嘴上沒把門還狗見狗嫌的年紀,傅執不僅不嫌棄她胖,還覺得她這樣就好,這是什麽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小天使啊!

傅·莫名被蓋小天使戳·執看着初俏越發友善的目光,心中升起莫名的怪異感。

有人懼怕他。

有人厭惡他。

有人仰慕他。

可從來沒有一個人,用這樣……仿佛在看什麽好人一樣,感激地看着他。

像是為了驅散這種不自然感,他眉頭皺得更緊,語氣不善道:

“聽懂了就吱個聲,啞巴了?”

初俏也不生氣,搖搖頭,好脾氣地答:

“沒啞巴,我只是覺得你人真好。”

奮力掙紮的程越忽然一僵,欲哭無淚。

“小妹妹你清醒一點啊!你睜開眼睛看看這是什麽大魔王!還人真好,你這什麽軟趴趴的好脾氣啊!當心你被他賣了還給他數錢!”

初俏看了看程越,認真地想了想說:

“如果你不欺負他的話,那就更好了。”

傅執像是覺得這話很好笑,于是他真彎了彎唇角,仰頭與窗內的初俏拉近了些距離。

他充滿侵略性的眉眼比平日更加清晰,荷爾蒙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傅執,即便是笑起來,笑容裏也帶着并不明朗的邪氣。

“我不欺負他,欺負你怎麽樣?”

煙嗓低沉,仿佛就響在耳畔。

初俏眨眨眼,頗有些苦惱地思考了一下才答:

“……就沒有其他選項嗎?”

“……”

程越:“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多可愛!多單純!執哥你這都下得去手??”

傅執凝視她許久。

她分明天真單純得近乎傻氣,可偶爾又傻得格外與衆不同,令人完全猜不透。

“……有病。”

傅執斂去笑意,松開了程越。

他轉身剛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住。

初俏疑惑地望着他。

“傘在抽屜裏,自己拿。”

初俏低頭看一眼,桌洞裏的靜靜躺着昨天初俏給他的那把紅傘。

紅傘折得妥帖,比初俏給他那時還要整齊。

臨放學前,班主任溫望潮又強調了一遍家長會的事情。

四周議論紛紛。

“……哎我爸媽忙得跟總理一樣,哪兒有空來啊……”

“……不過開家長會的話,三班的趙盈盈是不是又是初鋒導演來給她開啊?”

在高一這一級裏,趙盈盈的名字沒有人不知道。

這個話題被提起之後,衆人頓時湊在一起低聲八卦起來。

“真的嗎真的嗎?上學期我都錯過了!前兩天我還溜去電影院看了初導的電影呢……”

“話說趙盈盈真是初鋒的女兒啊?”

“那還有假,我聽我在三班的朋友說,初鋒開家長會的時候,就是一口一個我女兒我女兒的……”

“真好啊有個導演爸爸,我聽說上次拍戲的時候,趙盈盈還帶着她那幫小姐妹去探了裴寒小哥哥的班!”

“卧槽這麽牛逼的嗎??裴寒現在巨火啊!”

沉悶的高中生活裏,任何與學習無關的事情都會成為吸引人的話題,更別說這樣和光鮮亮麗的娛樂圈聯系在一起的八卦。

有人唏噓:“趙盈盈命真好,又有個導演爹,長得又挺漂亮的,還跟傅斯年是一對,這完全小說女主角配置吧?”

“他倆公開了?”

“嗨,雖然不少女的圍着傅斯年打轉,但正宮肯定還是趙盈盈啊,門當戶對懂不懂?”

葉飒翻了個白眼:

“長得好看也沒腦子,她們那夥人成天只知道琢磨怎麽化妝不被老師發現,你們是都忘了她那個成績了?”

趙盈盈成績不好也倒是公認的,她沒去國際班,成績在普通班也是倒數水平,不過她本人似乎也從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過。

畢竟大家都知道,依照趙盈盈的家世,就算成績不好,她也可以回家繼承她家的礦。

“對了俏俏,這次誰來給你開家長會啊?”葉飒問得有點小心,“這次有領導來講話,要是你座位又空着……小溫也不好跟領導交代。”

剛聽完八卦有些晃神的初俏一愣。

原來她上學期的家長會,真的沒有人來給她開。

初俏抿着唇,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葉飒見她神色落寞,剛想出聲安慰,卻瞥見一個人站在了初俏的桌前。

“給你。”開口的是傅執的同桌,他遞來一個快遞件,“他說地址發短信給你了,讓你給他送去。”

初俏有點茫然的接過,快遞裏放的像是文件,收件人寫了傅執的名字。

她低頭打開靜音的手機,發現還真有人給她發了個地址。

“……酒吧??”葉飒湊上來看了一眼,驚呼出聲,“俏俏你別去,這麽晚了不安全的。”

初俏也覺得不是很安全,她考慮了一會兒,忽然瞥見快遞的寄件地點。

是A市的一家醫院。

“……我還是打車去吧。”初俏做了決定,開始收拾書包,“沒關系,那個地方離派出所不遠,很安全的,而且我也不進去,送到門口就好。”

如果是其他東西就算了,從醫院送過來的東西,初俏擔心萬一是很重要的報告怎麽辦。

并且傅執都開口讓她幫這個忙了,她也不好拒絕。

短信地址上給的MOON酒吧的确不是什麽偏僻地方,在市中心的大型商場附近,初俏到的時候九點半,酒吧差不多剛剛開張,人還不太多。

初俏原本是想打個電話讓傅執自己來拿的,可按照短信號碼打過去,卻并沒有人接。

背着書包的初俏考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跨入了MOON酒吧。

沒想到剛一進去,就被人攔住了。

“小朋友,這不是你來的地方哦。”

門口叼着煙正打掃衛生的男人看着她,他杵着掃把,看氣勢像是店裏的老板或員工之類的。

明明是室內,他卻還戴着墨鏡,初俏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是……我不是來玩的。”初俏有些緊張,連忙把快遞給他看,“是有個叫傅執的人讓我給他送東西,你認識他嗎?你要是認識幫我轉交一下也可以。”

聽到傅執這個名字,掃地的墨鏡男似乎愣了愣,擡起墨鏡重新打量了一下初俏。

“你跟他……?”

“我是他同學。”初俏腼腆地笑了笑,“你認識他啊?”

墨鏡男把墨鏡往上一推,露出一張還挺俊朗的臉,他點點頭:

“挺熟的,這個你要不自己給他吧。”

他放下掃把往裏面走,初俏連忙跟上,隐約還聽見男人嘟囔:

“……傅執這小子不是上高一了嗎,是他長得着急還是這姑娘顯小啊……不過他什麽時候還能跟這麽乖的小姑娘當朋友了?”

酒吧內燈光晃眼,舞池人聲鼎沸,音浪沖天。

墨鏡男進去之後環視一圈,沖某個方向招招手:

“小執,有人找!”

某個角落卡座裏的傅執剛好被幾個女孩搭讪,身材姣好的年輕女孩打扮靓麗,很是大方地上去請傅執喝酒,順帶眼神暧昧地遞上自己的微信。

傅執尚未開口,聽有人叫他,擡頭一看,目光定住了。

初俏完全沒從他驟然定住的眼神中發現什麽不對勁,還仿佛找到主心骨一樣,開心地沖傅執揮手打招呼。

傅執身旁的少年們見狀紛紛活泛起來,興奮道:

“哪兒呢哪兒呢!執哥新跟班在哪兒呢!?”

“卧槽真是女孩啊!執哥太不要臉了!”

“看着有點憨憨的,還挺可愛哈哈哈……”

腳踩桌沿的傅執臉色陰沉,仿佛暴風雨前夕,他從那邊傻呵呵招手的少女身上挪開視線,冷冰冰的眼神掃過搭讪女孩明豔的笑容。

對上這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女孩的笑容瞬間僵硬。

“老子未成年,喝個屁酒。”

周圍人:昨天晚上飯桌上一個人喝翻我們七八個的不是你???

瞎瘠薄敷衍了搭讪女之後,傅執的殺人視線又鎖定在了他周圍這些狐朋狗友身上。

他微微側頭,唇角揚了揚,但那個表情裏丁點笑意都沒有,更像是氣極反笑,下一秒就能把他們幾個頭擰下來的那種。

看着對面笑容燦爛的少女,傅執不辨喜怒地嗓音在喧鬧的音浪中清晰冷淡地響了起來:

“給你們五秒鐘,解釋一下,誰他媽讓她來的?”

狐朋狗友們:嘤。

作者有話要說:俏俏:我來給你送東西啦!

執哥朝狐朋狗友掏出四十米大刀:使喚我媳婦,給老子死!

嗚嗚嗚感覺最近都看不到大家留言啦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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