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訪舊傷離欲斷魂（上）

家平被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打量着，也有些窘迫，想他對蘇櫻粗聲粗氣，因為對方是個□□，反倒好打發，這姑娘清純動人，竟叫人有點害怕，于是咳嗽一聲，“我有個問題想問小姐，請小姐如實回答。”

“你說。”

“小姐的這件旗袍是哪兒來的？”

白若璃見他用一種懷疑的眼光盯着自己，心裏就不高興了，“哪兒來的，你的意思是，我偷了別人的衣服？”

“這…”家平哪裏見識過這種嬌滴滴的惱怒，一時語塞，“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小姐這旗袍挺眼熟的。”眼見白若璃薄怒欲嗔，慌忙又補充道，“我有一位失散多年的親人，她有件同你一模一樣的旗袍，所以我就……”

白若璃仔細一想，自己曾經問過裏李隐水兒姐妹的父親是誰，李隐說戰亂中失散了。這麽說，莫非面前這位就是？

“你叫什麽名字？”

“這個，不便告訴小姐。”

“你這人真是有趣，你不告訴我名字，我怎麽幫你問哪。”

“這麽說…”

“那好吧，這衣服确實不是我的，是一位李隐老師借我的。”

“這麽說，你不是李隐？”

“我告訴你，你可別害我，還有徐校長呢。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說。”白若璃挑了挑秀麗的桃葉眉。

“我保證。”

“原本慕容總司令點名聽李老師的課，可是她病了，所以我就替她上。”白若璃頓了頓又道，“對了，你是不是叫做沛…不是…是兩個字…我在李老師的一塊懷表上看到過…沛….”

“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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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莫非你真的是李老師的丈夫？”白若璃驚喜的喊起來，“李老師對那懷表愛若至寶，有次我偷偷打開看，還以為裏面有相片什麽的，結果就兩個字，沛林。沛林先生，我這就帶你去見李隐姐。”

“李隐姐回來了。李隐姐，你看我給你帶誰來了。”白若璃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大老遠看見靜琬在門前曬衣服，就向她招手。

教室宿舍離教學樓有一段距離，因此顯得分外僻靜。靜琬心裏一驚，裝作沒聽見，放下衣服端起盆就往屋裏走。

“夫人。”家平腳步快，三步并作兩步就沖到了她跟前，“夫人，你為什麽躲我？你知不知道總司令這幾年找你找的有多苦，就算從前是總司令對不住你，你也不該這麽折磨他。”

“對不起，你找錯人了。”靜琬狠了狠心，吐出這句，就要進屋。

“夫人？”白若璃一時摸不着頭腦，“喂，當兵的，你不是說你是沛林先生嗎？”

家平只一心拉住靜琬，無暇他顧，“夫人，你不要走，算家平求你了，見總司令一面，見總司令一面。”

“對不起。”

“夫人，你怎麽這麽狠心，我跟你說，總司令常常三更半夜不睡覺，對着你的相片自言自語，你真的忍心…”

靜琬不發一言，眼淚卻失控的往下落。

“跟我走，我帶你去見總司令。”沈家平說罷便拽着她下了臺階。

“什麽夫人？你要帶李隐姐去哪兒？”白若璃覺得事情似乎變得很嚴重，忙上前攔住他。

“小姑娘沒你的事。”

“你這人怎麽這樣，騙我說是李隐姐的丈夫，現在又要拉她去見總司令，李隐姐犯什麽罪了，還得見總司令？”白若璃惱了。

“家平，住手。”

一聽到這個聲音，沈家平立刻松了手。而靜琬卻覺得仿佛頃刻有一陣熱流通過了身體，心緒恍惚起來，人仿佛被定住，腳下輕飄飄的，幾乎站立不穩。

“家平，帶這位小姐去喝點東西。”慕容沣冷硬的命令道。

沈家平卻一臉歡喜的立正，“是！”說罷拉起白若璃就走。

“喂，你要幹什麽？”白小姐完全沒搞清楚狀況，就被沈副官往肩上一扛，被迫離開了“事故”現場。

只剩下他和她。

又一次的。

他的變化不大，精瘦的人通常不容易顯露老态，只是鬓角的發線一色的染了霜雪，比幾年前更甚。他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神色嚴肅的像是要吃人。更為懾人的是他一雙眼睛，像懸崖下的兩汪深淵，瞧一眼就會掉下去，萬劫不複。不知道為什麽，她每次看到他緊繃着臉，面頰上肌肉抽動着的兇戾樣子，不會害怕，反倒心疼他。仿佛那種瘦硬和尖刻繃到了一種極限便會瞬間破碎。他的內心有多脆弱的角落，就需要多兇狠的僞裝。

“為什麽不辭而別？”他問，每一個字都生生的釘到她足下的泥土裏去。

“我沒有解釋。”她還想僞裝，他卻兇猛的撲了上來，仿佛一頭受傷的豹子，已在這山裏搜尋了幾百天，又餓又乏，終于發現了遺失的獵物。她的屋子沒有關門，他把她連推帶抱的擠進屋子裏，反手帶上了門。

“你做什麽？”她反抗着他，可是身體卻在本能的迎合。

真是一種可怕的關系。她的永遠含着柔光的眼睛，柔軟的鼻翼，溫潤的嘴唇，還有潔白如雪的脖頸，這些他思念了一千次一萬次的東西，這些在他記憶裏屬于夢的一部分的東西，終于又全都展露在他面前，充實了他的懷抱。他的身體熱起來，很久沒有這樣滾燙過了。他不斷的用胳膊撈着她，使她一次又一次的撞進懷裏。靜琬拗着臉不看他，他就用瘦硬的手指鉗住她的頭發，一遍又一遍的迫使她看向自己。

“你別這樣。”連她自己都覺得這話言不由衷。

靜琬輕薄柔軟的紅唇在說話間輕輕開啓，看得慕容沣已颠倒了神魂，狂亂的吻了上去。她的嘴唇是熱的，額頭是熱的，手也是熱的，她像一片溫暖的海，而慕容沣就想溺死在這片海裏，他愛的就是這凜冽的柔和，天生的，與生俱來的溫柔。程謹之不會，蘇櫻不會，除了靜琬，再沒女人會。

靜琬無法拒絕，因為抱着她的不是慕容總司令，而是一個叫做沛林的男人。他的目光是溫柔的，還帶着一點憂傷，她想如若她拒絕他，她自己都不能承受他痛苦的模樣。他在她面前丢盔棄甲，卸掉了全部僞裝，只全身心的關注着，索要着她，像個任性蠻橫的孩子，像野生的獸類，沒有人能抗拒他冷峻如山，廣漠如海的溫柔。

慕容沣開始扯她的衣服，那一點一點袒露出來的領土令他愛不釋手，他不止親吻她的面頰，也狂熱的親吻她的身體，那些隐秘的角落，對他來說全都是熟悉且珍愛的，他只恨她為什麽不能長在他的身體裏，這樣他就再也不用辛苦的思念和尋找了。

靜琬喘息着，這種輕微的喘息勾起慕容沣更為灼熱的□□。他把她抱到床上，氣勢磅礴的壓了上去。許久許久，他才停止了種種高溫的侵略和占據，與她同時恢複到一種溫暖而纏綿的愛撫之中。

“靜琬，我真高興。”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完全的沉醉了。

“說什麽呢。”

“我真高興，不但找到了你，你還給我生了兩個那麽漂亮的女兒。”

“她們不是你的…”她想反駁，嘴唇卻被他的手指輕輕按住，“又在騙我，幾時得來，我又豈會不知，就是從飛機上脫險後那次。”

她在他面前，竟是無言可駁的。他把一切記得牢牢的，算的清清楚楚，什麽也瞞不過他，想必自己這兩年沒見過信之，他也早已盡知了。她默不作聲。

慕容沣卻仍循着自己的思路說下去，“靜琬，你可知道，自你不辭而別，我有多痛苦，不知道為什麽，你在我身邊我晚上就睡得踏實，你一離開，失眠的毛病就犯起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有時我簡直想拿□□對準太陽穴開一槍，這令人惡心的漫漫長夜才能結束。這幾年仗打的這麽苦，不止是我，承軍的将士們，還有那些百姓，哪個不是灰頭土臉的跟日本人死撐，拿了命跟日本人硬拼，整個國家就像是一臺消耗過度的機器。這仗老打不完，可是人卻是血肉之軀啊。說了你或許不信，今日是我這幾年來最快樂最滿足的一日。我終于做父親了，你知道麽？我看着那兩個孩子那麽可愛，那麽聰明，像兩個小天使似的，我就真心想做個好父親，教她們寫字，給她們摘花，讓她們受最好的教育，過公主一樣的生活。所以我求你，靜琬，給我這個機會，別再離開我好麽？”

一滴眼淚無聲無息的從他面頰上落下，落入她口中，那樣鹹澀的滋味。靜琬聽他說的如此懇切辛酸，心裏無比憐惜，卻并不能答應他。

“沛林，你聽我說。我并不是要剝奪你做父親的權利。可是我不能把孩子交給你。”

“為什麽？”他把頭從她胸前擡了起來。

“沛林，也許你已經習慣了你所生活的那個世界。可是水兒和芾兒，她們不該從小就在一個危機四伏的環境裏生長。在你的世界裏，一點意見的分歧會引起一場蓄意制造的車禍，投毒事件，甚至是爆炸案，而這些都會致人死命。你有沒有想過，水兒和芾兒一旦姓了慕容，會有多少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盯着她們，會有多少雙黑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她們消失。我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我不能再讓我的孩子去冒這樣的風險。”

“難道我不能保護你，保護我的孩子麽？靜琬，你已是這樣的不信任我了麽？”慕容沣坐起來，懊惱的用手掌按住了前額。

“可是你身不由己啊。”她是以平常的語氣說這句話，可聽來卻像諷刺。靜琬知道自己又一次的傷害了慕容沣，盡管前一刻他們享受了天堂般的快樂。然而她沒有其他選擇，她不能只考慮他的感情需要而傷害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