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這次也不用征求意見了, 郝主任直接一言堂的安排這些人幹雜活。比如去借表演需要的一些道具, 找場地, 安排來表演的人在食堂吃飯的問題。

丁敏和程曉紅逃不掉了,倒是乖乖的去工作。不過王芳又找借口去縣裏學習, 要做準備工作,倒是逃掉了這次工作。

郝主任氣的牙癢癢。

這王芳是縣裏安排過來工作的。也因為這個原因,平時縣裏有啥學習活動, 她都安排王芳過去學。可現在王芳都拿這個當借口不聽指揮了。

這讓她心裏很不爽利。

她把眼光看向了埋頭苦幹的蘇曼。打定主意下次有啥學習的機會就安排蘇曼去了。

這樣的人去了才能好好學習,回來還能用得上。

這些吃幹飯的,學了能幹啥?

在公社這邊準備東西倒是方便的多。倉庫裏面設備也多。蘇曼還從後勤這邊借到了一個擴音器。這樣可方便她朗讀旁白了。

準備工作做完了之後, 蘇曼就建議郝主任邀請鎮上的老百姓過來觀看。演得好不好,還是要經過人民群衆的檢驗才行。

郝主任就讓公社的通訊員拿着擴音器在街道上面嚷嚷了一嗓子。

于是所有的老百姓都知道, 公社這邊要搞演出了。

之前都是在各個生産隊表演, 他們要看表演, 還要跑老遠去。現在可不用了,就在家門口呢。

各家各戶的都準備了小板凳, 只等着演出開始就去占位置。

等第二天上午, 三個生産隊選中的演員到位的時候,臺子下面已經坐滿了人了。

婦聯工作開展的紅紅火火, 連程書記都驚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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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讓自己的助理幹事小陳來問情況。

郝主任爽快道, “我們這不是要去別的公社搞演出嗎, 咱編排了新節目,咱自己公社先檢驗一下,再去演給別人看。程書記要是得空, 也來看看。”

程書記對婦聯工作沒興趣,不過聽說編排了節目,便也用搪瓷杯子泡了一杯茶,過來檢驗工作。

書記都出動了,其他部門還能坐得住?當然是有樣學樣的也偷偷跑出來看熱鬧。

拉二胡的師傅拉出一首哀傷的曲子,演員們就上臺了。

第一個上臺的就是馬寡婦一家子。

經過這幾天的節目熏陶,馬寡婦的婆婆已經有些懷疑人生了。

她總覺得這節目演的不對勁兒,憑啥自己不讓媳婦改嫁,就成了國家的敵人了?

結果臺上她剛演到棒打鴛鴦,下面就有人朝着她扔東西了。

還有人喊着,“民兵團呢,找民兵團抓人,搞啥啊這是,咋能關着人不讓出門呢,又不是做長工。”

馬寡婦婆婆:“……”

一直到節目結束,下面都在群情激憤。特別是客串民兵團的民兵,還真的将馬寡婦婆婆和小叔子給綁起來了。

演的十分入戲。

畢竟演出開始之前,蘇曼就和這客串的民兵通了氣了。人家真實情況就和演出來的一樣。

有了馬寡婦一家子的結果,後面兩個節目的演員都不敢上臺了。

還是他們的隊裏的婦聯主任威脅,要是完不成任務就口工分,這才硬着頭皮上去演的。

一場場演下來,還算是圓滿。

這會兒還沒那麽多娛樂節目,也沒有那麽多電視電影看。這拙劣的演技搭配上合适的人設,也讓觀衆們很有代入感。

連程書記都誇他們演得好。

特別是後面都加入了公社作為正義的使者來解救這些弱者,讓程書記很滿意。

認為這很好的宣揚了公社的權威。“就這麽演,演的時候要加入進去,這是咱北河公社幹的!”

郝主任笑眯眯道,“是要加進去。回頭別的公社的社員們,可都要知道咱公社專門做好事,為老百姓主持公道了。咱是人民的好公社。”

程書記就是這麽個意思。

喝了口搪瓷杯子裏的茶水,“你們婦聯工作做的還是可以的。這次你們好好和那些公社溝通。有什麽困難,适當的也可以找公社解決。”

郝主任可不知道啥困難,就找蘇曼來彙報。

程書記還是第一次看到蘇曼,看到這女同志年紀還小,問道,“多大了?”

“快十七了。”蘇曼回答道。其實才過十六沒多久。

那也不算小了。程書記點點頭,問道,“聽你們郝主任說明天就要去別的公社演出了,有啥困難不?”

蘇曼也不緊張,“別的困難都沒有,唯一的就是效率需要提高。我了解了一下咱公社和其他公社的距離。這去一個公社,一去一來,加上表演的時間,得一天的時間。太耽誤事兒了。馬上要秋收了,總不能耽誤人家社員們勞作。要是能讓咱有個代步工具一下子全拉過去,那就好了。”

郝主任眼睛一亮,看向程書記,嘿嘿的笑了笑,“程書記啊,咱不是有個拖拉機……”

“這可不行。”程書記一口拒絕了。“費油啊。咱公社油不多。我平時開會,都是騎自行車去縣裏的。”

蘇曼心裏嘆氣,這個時代實在是太窮了。這是一個鄉政府一把手連拖拉機都坐不起的時代。“咱這不是為別的生産隊服務嗎,咱能不能提議,讓他們分擔。總不能咱們出人出力還出物資。主席同志都說過,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郝主任一拍巴掌,“沒錯,咱要溝通。那麽多公社,一個公社負擔一點,也沒多少。”

蘇曼道,“我還打算在拖拉機上面拉一個橫幅——北河公社公演團。”

“這多光榮啊。”郝主任期待的看着程書記。

這要是拉出去,她這婦聯多有面子。去了別的公社,她臉上有光啊。

程書記咳嗦了一下,“嗯……先溝通吧,看看他們能分擔多少。”

這算是答應了。

郝主任和蘇曼頓時相視一笑。

溝通的事兒當然不是那麽順利。不過郝主任也不是吃幹飯的。一聽人家連一點柴油都舍不得,立馬道,“我連咱公社裏的拖拉機都用上了,你這連點柴油都拿不出來,你們婦聯是吃幹飯的?”

這還得了,人家婦聯主任連拖拉機都用上了,自己一點柴油都拿不出來,太沒面子了。

拿不出來也得找公社書記哭。瞧瞧人家北河公社婦聯為啥工作做得好,得到縣裏表揚,這都是有原因的!想要馬兒跑,你得喂點草!

于是幾個婦聯主任鬧一場,這拖拉機的油就夠了。反正到時候去了當地公社,拖拉機就去加滿油。

第二天大夥兒坐上了拖拉機,風風火火的從北河公社出發。連開拖拉機的師傅都笑的牙不見眼的。

好久沒有這麽爽快的跑過車了。

“真得勁兒!”

車上的演員們也是笑得春風滿面的。

郝主任就趁機教育他們,“舒坦吧,咱公社對得起你們吧。這車子連程書記都舍不得坐呢。硬是拿出來給你們坐了。到時候得好好演,拿出你們平時磋磨人的樣子來演給別人看,一定要演的讓人恨不得上臺揍你們!”

“……”

在這些演員們戰戰兢兢之下,拉風的拖拉機終于到了隔壁的紅星公社。

因為這一車人太拉風了,到了當地公社的時候,還引起了小轟動。

紅星公社看北河公社這邊隊伍這麽正式,還搞了個迎接儀式。婦聯主任帶着婦聯的全體成員親自迎接,熱切的和郝主任握手,“可一直盼着呢,終于盼來了。歡迎同志們來我們紅星公社搞演出。”

郝主任親切的和她們握手,“都是在同一條戰線上奮鬥的同志,咱手拉手,一起把工作做好。別的話不多說了,咱先把油給加上,回頭要是忘了,咱都回不去了。”

誰讓程書記太摳門了,一聽說來人家公社可以加滿油,直接讓開拖拉機的老師傅将油箱裏的油給弄出來,就留了點來的油。人家師傅也挺厲害,預測的賊準,到了就沒油了。

紅星公社的婦聯主任笑容僵硬的讓人将油給加滿了。

眼見着油加滿了,郝主任也不含糊了,連一些表面程序都省了,拉着人就上拖拉機,直奔需要演出的生産隊。

紅星公社下面又十五個生産隊。有大有小。

因為是在外面搞公演,自然要節省成本,所以不可能每個生産隊都去到。只能在其中挑選幾個大的生産隊,然後通知其他生産隊的幹部領着社員看演出。

也不擔心人家不來。對于精神食糧貧瘠的社員們來說,只要有節目,不在乎路途遙遠。別說跨生産隊看演出了,就是跨公社看演出,他們也不是沒幹過。

上午搭好了臺子,中午休息的時間就能開演了。也不耽誤幹農活。

趁着搭臺子的功夫,通訊員早就騎着自行車跑了附近的生産隊下通知,告訴他們哪裏有演出,讓帶人過去。

于是等中午吃飯的時候,一堆人抱着碗邊喝糊糊,邊将臺子給圍滿了。

有些人為了找個好位置,還爬上了廣場上的樹上。

被這麽多人矚目着,演員們一個個激動的面紅耳赤的。全然忘了之前在北河公社搞排演的時候差點被打的事兒了。演的十分的賣力,生怕演得不好,被人笑話。

這可就惹出事兒來了。

這裏的社員們還沒公社的那些幹部們理智呢,才演到棒打鴛鴦,就有人沖臺子上去了。

幾個年輕小夥子就把馬寡婦的兩個小叔子給按在了地上。

“狗東西,讓你欺負寡嫂,良心被狗吃了!”

這可把馬寡婦的婆婆吓呆了。

好在民兵團的人很快将人給拉下來了。加上蘇曼的從旁安慰,故事才能演下去。

下面就有人在讨論,“剛剛沖上去的,是哪個生産隊的,咋眼生呢?”

“沒見過,估摸着是別的生産隊吧。”

“看着可真狠,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

“那還是人家演得好,要不然咋有人沖上去呢。”

臺下,剛剛沖上去的幾個後生偷偷的咧嘴笑。

那位蘇幹事可說,沖上去這麽一出,能多吃半勺糊糊呢。

因為有人沖上去鬧事兒,這戲劇性的一幕讓看熱鬧的人看的更帶勁兒了。

也更加入戲了。

一些幹過差不多這樣的壞事的社員們,心裏都有些嘀咕。原來幹這事兒竟然還能引起公憤。

那些被欺壓的寡婦則眼含淚水的想着,如果真有人能像剛才那樣幫忙主持公道,那就好了。

在這樣的心情之下,故事就到了馬寡婦知道了自己婆婆和小叔子他們阻止她再嫁原來是犯法的事兒,于是千辛萬苦的逃出婆家,去公社告狀,終于得到了公社的解救,成功嫁人,幸福的過起了日子。

看到這裏,一些社員們簡直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他們只知道偷東西,殺人放火才是犯法的,啥時候阻止寡婦再嫁也犯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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