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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五,二姐喬若芳也回來了。

她上一次回家是清明節,隔了二十來天,她租房子的地方距離家也就一個小時的公交,住在村裏卻在市中心的上班族上下班幾乎都要一個小時,可她偏偏不喜歡住家裏,跟幾個朋友在外面租房子,一房一廳的房子一個月差不多兩千的房租,四個人擠在一塊住。

這次她回來染黃了頭發,化着濃妝,穿着露腰的貼身背心外加一件透視的外套,有點像是發廊裏的洗頭女。

喬若芳在衣櫃裏收拾了一下,挑出一堆不要的衣服,要給堂妹喬若萱穿。

喬若萱讀小學的時候就開始撿喬若芳和喬若玲不要的衣服穿,她衣櫃裏有一半是她們穿剩下的衣服,但是現在她不想穿了。

在池磊身邊那五年,她到手的工資還是很可觀的,加上她吃住都用池磊的,除去給家裏的,她存了不少錢,可以買質量好點的衣服。

大概是被池磊的潔癖給影響了,她回到了一貧如洗的十八歲,也有了一絲潔癖,并不能接受穿別人穿過的衣服。

喬若萱不要舊衣服,喬若芳只好提着那一袋衣服去扔,被奶奶看到了趕緊攔下來。

她把那一袋衣服放在椅子上,翻出來看了看,“這麽好的衣服扔了可惜了,留着給小萱穿。”

喬若萱說:“奶奶,我不要。”

“你不要穿什麽?”

“穿校服,現在學校要求每天要穿校服的。”喬若萱說完,轉身去包粽子去了。

她想着,最近包粽子賺了點錢,過幾天還能給自己買一件新衣服。

最近粽子生意越來越好,隔壁村一家賣早點的店,一大早就要過來買走30個,她買3元一個,批發回去擺着賣,賣4塊,也有人買。

她和爺爺現在一天至少要包100個,為了讓顧客有選擇,她還推出蛋黃栗子棕,賣貴點,要5塊一個。

最近的粽葉需求也越來越大,為了節省成本,粽葉都是爺爺去龍雲山采回來的,龍雲山有一座山上半山腰上長了一大片箬葉竹,爺爺每一次過去就要摘一大簍塞得滿滿的,但一簍也只能用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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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剩下的粽葉不多,喬若萱背着簍子去後山采葉子。

那個地方她跟着爺爺去過一次。

雖然她們就住在龍雲山腳下,但是龍雲山是一片山,若葉竹生長的地方離得有點遠,她還得騎着電瓶車過去。

龍雲山從十幾年前開發成旅游景區之後就開始保護植被,伐木開墾都是禁止的,大家也紛紛開始燒煤氣或者煤。

不砍柴,不種地,願意上山的人就少了,除了依山而建的瀝青馬路,山上極少人為走出來的小路。

龍雲山的最高峰在龍雲村那邊,游客集中在最高峰爬山,基本不會有人過來這裏。

她騎着電瓶車穿梭在山腰的瀝青路上,這條路來往車輛不多,她一路騎車都沒看到一輛車的影子。

來到那片長若葉竹的地方,她把電瓶車挨着山體停靠,以防阻礙來車。

上山的地方被爺爺用鐮刀開出了一條小道,她背着簍子沿着小道往上走,走了一會兒就看到了若葉竹,蔥蔥郁郁的若葉長了一大片,一年四季都長青。

她放下簍子,用帶過來的剪刀開始剪葉子。他們家每天包粽子至少要用掉兩三百片若葉,這簍子至多裝兩千來片。

她五點鐘過來的,采一個小時剛好采滿了一簍子,能裝得下一個人的簍子被她塞得滿滿當當,實在塞不下了。

她背起簍子準備下山回去,突然一聲巨響傳來,喬若萱心裏一驚,往聲源處看過去,對面山坡的馬路上,一輛貨車追着一輛小車疾馳,剛剛的聲音就是貨車撞擊小車發出來的聲音。

看那形勢,有點像是警匪片裏面的汽車追逐大戰。

她隐隐覺得不對勁,雖然不在同一座山上,但是她覺得那一輛小車很熟悉,好像在哪裏看到過。

那是一輛豪車,跟普通小車的造型差很遠,所以即使隔得遠,她也能分辨的出來。

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面,周五那天她和張玉婷兩個人去五星級酒店看立威的新品發布會,池磊從酒店出來後,正是坐着跟那輛車一模一樣的小車離開的。

再跟上一輩子池磊受傷的事情結合起來,時間和地點,另外,他說是摔下山而受傷的,但平白無故他又怎麽會摔下山呢?

想到這裏,喬若萱突然就明白了什麽。

她匆匆忙忙下了山,背着那滿滿的一簍若葉,騎着電瓶車往那輛豪車和貨車的方向追了過去。

他們速度很快,加上本來就隔了一座山的距離,所以喬若萱開到最大速度也是追不上的,她只希望沒有發生上一輩子所發生的事情,還希望只是自己多想,那輛車根本不是池磊的。

龍雲山占地很大,一片山的山峰不下百座,但是只有這一條馬路是貫穿整一片山的,幾乎沒有分岔路口。

她不知追了多遠,日暮西山,山裏的光線開始變暗,她瞧了瞧電瓶車的儀表盤,電量剩下不多了,再追下去,估計天黑後她要一個人走回去。

她的心跳很快,恐懼和焦慮圍繞着她,她并不知道前面有什麽等着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追下去到底有什麽意義,但依舊不想就這麽放棄,執着地開着電瓶車往前走。

果然,預料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的電瓶車電量耗盡,天灰蒙蒙地,她沒有手機也沒有手表,但她大概知道,再過半個多小時,天就要完全黑下去。

到時候她要怎麽辦?

她站在安靜地可怕地瀝青路上焦急地徘徊,是繼續往前走,還是趁着天沒完全黑下去,推着電瓶車往回走?要是天黑了,這裏沒有路燈,伸手不見五指,她可能就要在這山裏過一夜了。

如果池磊真的出什麽事了,那該怎麽辦?

她檢查了一下身上的東西,她有一把剪葉子的剪刀,也有一個打火機,她慶幸下午生爐子的時候把打火機放進兜裏了,要是待會天黑了還找不到池磊,她就有一把剪刀防身,還有一個打火機可以生火,如果能遇到過往車輛載她一程,那就最好。

想到這裏,她決定還是繼續走下去,她把沒有電的電瓶車鎖在路邊,那一簍子若葉也被她放在了路邊,等回程的時候再拿。

那電瓶車破破爛爛,又沒電了,該是沒人會偷走的。

懷着忐忑的心,她選擇繼續追下去。

不料剛跑出幾百米,就看到了馬路沿山的圍欄缺了一塊,像是被撞擊過的,她趕忙上前,發現圍欄下那一叢灌木都被壓壞了,沿着山坡壓出了一條長長的印子,圍欄的缺口處還有一片車前燈碎片,所以她确定是有車翻下去了。

她伸長脖子往山下瞧了瞧,光線太暗,什麽也沒瞧到,就算掉下去的不是池磊,那也有人需要營救。

她果斷地決定要下去看看,這坡有點陡,灌木叢很茂密,她沿着被重物壓出來的痕跡滑着下山,她從小住在龍雲山下,這點坡對她來說小意思。

很快,她就來到了看不到圍欄的地方,天氣漸暗,稍微遠一點的東西她都看不清了。倒是耳邊的流水聲越來越清晰,她試圖往下看,奈何灌木比她還高,看不到山下。

她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沾滿了土,手臂也被灌木劃出十幾道口子,極其狼狽,但這點狼狽此時此刻都算不上什麽。

快到山下時,視線稍微開闊,鼻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汽油味,她加快了下山的腳步,撥開了一叢灌木,終于看到了一輛銀灰色的車,車身有些變形,前後的報警燈還在一閃一閃地。

看到了車牌,喬若萱已經确定了,這就是池磊的車!

天已經暗下去了,她只能隐約透過車窗看到裏面有人,她用力地拍着有些變形的車身,“池先生!池先生!”

叫了很久也沒有人應聲,車門拉不開,她只能焦急地想辦法。她想起自己手上還有一把鑄鐵剪刀,這剪刀很鋒利,她爬上變形的車頭,跪在上面,雙手握着刺向已經有些裂紋的擋風玻璃,為了避免給池磊造成二次傷害,她特意選了副駕座的位置。

堅固的擋風玻璃在她用力的敲擊下,啪啦一聲全碎了。

天已經全黑,只有雙閃燈的一點燈光讓她看到了車裏的人,他休閑的白色衣服上滿是血跡,臉上也有血,似乎已經暈了過去。

她匍匐在車頭上,喊他,“池先生!池先生!”

駕駛座上的人沒有一絲反應,喬若萱的身體發着抖,他死了嗎?

她伸出手,從車前窗探了進去,手指觸到了他的唇,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她才放下心來。

莫名其妙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鼻涕和眼淚都止不住了。

他沒死,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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