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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借！

沒有人會不知道這句話背後意味着什麽。

離她們治療組最近的只有穆林那邊的治療組，還有剛才耽誤的時間，安吉莉娅現在眼看着已經到了極限，一切都意味着——這個修靈師可能會  “你是怎麽跟那邊的人說的，是不是态度不好？”副組長氣急敗壞的問。

這個馭靈師聲音帶着哭腔，“我，我沒有。”

她的态度已經謙卑得不能再謙卑，甚至到了後來都用了懇求的語氣，真正态度不好的是穆林那邊的人，別說給好眼色了，從她踏進大門的那一刻起，他們對她就開始冷嘲熱諷。

“你現在立刻去其他治療組，看看他們強力穩定劑的庫存還有沒有了！”

這個馭靈師剛要往外跑，結果安吉莉娅的一句話卻讓她定格在了原地。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剛才還在全力為這個修靈師治療的安吉莉娅卻收回了手，她面無表情，語氣平淡到近乎冷漠。

“不用了。”

“已經不需要了。”

這種時候，不需要強力穩定劑只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安吉莉娅已經将這個修靈師靈力逆行的情況控制住，可是，看這個修靈師被送到這裏的時候顯然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那時候情況十分危機，已經到了不用藥不行的地步。

所以，安吉莉娅在沒有強力穩定劑的情況下将這個修靈師治好是不可能的事。

那就只剩下第二種，那個修靈師——死了。

安吉莉娅站了起來，一貫溫和的藍色眼眸此時卻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找人去藥劑部申請強力穩定劑，治療組內的庫存沒有的要及時補上。”

“再來個人，通知這位戰士的家屬。”

她用了戰士。

保衛邊境星而死，怎麽能不是戰士呢！

通知家屬？！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副組長看見安吉莉娅的樣子，有心想上前安慰兩句，畢竟這樣的死亡在她們stg，乃至于這個治療組，都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她們馭靈師并不是神，她們做的工作從眸中興致上的确是要從死神手中搶人，可着不代表着，當死神真的想帶走一個人時，她們就可以攔住。

副組長剛要說話，卻被安吉莉娅一個眼神給震懾在了原地。

這個女生一貫待人溫和有禮。

然而此時眸中卻帶着毫不遮掩的冰冷，與憤怒。

是的，憤怒，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憤怒。

看見這樣的眼神，副組長心中是震撼的。

她将所有勸解的話都咽回了腹中——因為她知道，所有的理由對安吉莉娅來說，毫無意義。

副組長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隐秘的羞愧感。

她心想，我在羞愧什麽呢，這一切并不是我造成的啊！

然而，當她将目光轉向地下無聲躺着的屍體時，卻怎麽也騙不過心中的聲音。

是的，你當然要羞愧。

你身為馭靈師，從什麽時候開始，竟然對人的死亡無動于衷了？

而這，也是她吞下了所有安慰的話的原因，因為，她從安吉莉娅沉靜的眼中看到了一切——不需要前因後果，死亡這件事的本身，就是對她們馭靈師的一種無聲嘲諷。

這件事并沒有造成很大影響。

身為聯邦排名第一的stg，它每天的流動人口是一個無法估量的數字。

而在這個冰冷恢弘的巨型建築中，生命的消失是一種家常便飯——甚至連談資都算不上。

所以這件事的存在感也只有在瑪麗治療組的內部才高了一點。

除了安吉莉娅之外，治療組的其他人随着忙碌的工作，也漸漸将這件事抛在了腦後。

而瑪麗在忙完相應的事物回到治療組的時候，聽到這件事，也只是微微沉吟一瞬，說了一聲：“我知道了。”

與其他人過耳就算的态度相比，瑪麗心中是有一點沉重的，而更讓她在意的，是安吉莉娅的态度。

她和安吉莉娅都是老師的學生，安吉莉娅就相當于她最親近的學妹。

當然，不論是老師對她的囑托還是安吉莉娅本人的人品以及她展現出來的專業能力，這些都是讓瑪麗喜歡的地方。

經過這麽多的天的相處，瑪麗心中也明白，以安吉莉娅的性格，這件事想必沒那麽容易放下。

看着瑪麗欲言又止的樣子，安吉莉娅垂下眼眸，輕聲道：“瑪麗姐姐，你想說什麽？”

“今天的事——”

安吉莉娅的臉色并沒有什麽變化，相反，她整個人顯得分外沉默。

“你知道，那不是你的錯，當時那名修靈師的情況已經十分危機，就算、就算借到了強力穩定劑，也不代表他就能救活。”

“安吉莉娅，你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安吉莉娅碟翼一樣的睫毛微顫。

是的，她一清二楚。

可她還是忍不住憤怒。

十幾年了，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體味到憤怒的情緒。

她怒的并不是自己最終沒有救回那個修靈師。

真正讓她生氣的地方在于，那個修靈師本該有一線生機，可最終這一線生機不是掐斷在她的自己的實力上，而是斷在了外部環境上。

她生氣在，這些人，這些馭靈師，卻一個個的生命的流逝如此漠然。

瑪麗一只手搭在了安吉莉娅的肩膀上，她嘆了一口氣，并不想讓自己這位小學妹，讓老師最喜歡的學生鑽進死胡同，她真心實意地勸她：

“安吉莉娅，你是天賦極高的馭靈師，總有一天，你會站到讓衆人都仰望的位置上去，而在這之前，你要學會看淡這些生命的離去。因為，這對馭靈師來說實在是一件太正常不過的事了。”

安吉莉娅正背對着瑪麗。

她站在巨大寬敞的落地窗前，這裏是36樓，從這裏能俯瞰聯邦最繁華的曼德勒街，空中穿梭着忙碌的飛行器。

但是所有人的人群，交通工具都與這棟大樓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這是一種避讓，也是一種尊敬。

因為——stg，是馭靈師心中的聖地，也是普通公民眼中最為神聖的地方。

可人們哪裏知道，在這裏忙碌穿梭，被他們極為推崇的馭靈師們，早已經對死亡麻木了呢！

珍貴的生命在他們眼中，分量竟然輕如鴻毛。

安吉莉娅沒有動，她知道想到了老師曾經對她的話，老人語氣平緩溫和：“安吉啊，一個不的勇氣！”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被安吉莉娅沉重地刻在心底。

她終于轉過來，看向一臉擔憂的瑪麗，語氣平靜：

“不，不是這樣的。”

“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對死亡漠然，但是，馭靈師不可以。”

瑪麗久久無言，看着安吉莉娅離開的背影，她恍然明白，老師有那麽多的學生，為什麽會最喜歡她。

因為安吉莉娅，本質上其實與老師是同一類人啊！

永遠對馭靈師這份職業保持着最單純的敬意和最純粹的熱愛。

對他們來說——這，是信仰。

穆林治療組內，有人擔憂的問正閑适靠在椅子上的詹姆士。

“組長，我們今天，不借強力穩定劑給那邊會不會不太好啊！”

那邊指的是哪兒，這些人自然心知肚明。

詹姆士摳着自己的手指，先是危險地瞥了那人一眼，然後才毫不在意地說：

“stg有規定我們有必須要借強力穩定劑給其他治療組嗎？”

受到這暗含警告的一眼，那人連忙搖了搖頭。

的确是沒這個規定的。

“強力穩定劑本來就是禁用藥品，使用都是要打申請書的，借出去我們也要承擔風險，何必呢！”

聽這理由說得多麽充分！多麽漂亮！

其實組內的人心裏都清楚是怎麽回事。

還不是因為要借強力穩定劑的是奧德裏奇那邊的人！

本來麽，聽說有個修靈師靈力逆行，要借穩定劑，組長的态度還是沒那麽強硬的，要是好好說一說，說不定最後這事就成了，結果呢，聽到來人是奧德裏奇那邊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這還不算，在知道負責救那位修靈師的馭靈師是之前那個讓他穆林家丢了大臉的小姑娘後，組長的态度就徹底變了，先是嘲諷了一通，最後差點沒直接把人給趕出大門。

然而這些衆人心知肚明的東西，偏偏還沒人敢提。

正如同組長說的，雖然道義上有些過不去，但是他們這邊的确沒有借給你穩定劑的義務，這事就算是鬧大了上頭也不會說什麽。

再說，奧德裏奇那頭的人一向低調，誰會不長眼的鬧事？

只是他下意識地忘了，就在不久前，不就有個小姑娘，硬生生地當着整個stg的面，将穆林家的面子狠狠地掃在了地上麽！

安吉莉娅會顧及這些東西嗎？

當然不會。

所以，在下一次各治療組的交接會診中，詹姆士當着衆人的面，冷嘲熱諷了幾句站在人群後面的金發小姑娘。

其實語句還算委婉。

因為像他這樣核心部門治療組負責人，平時罵下屬馭靈師的時候，比這更難聽的都有。

而安吉莉娅不論多受瑪麗重視，本質上還只是個實習生，按理說應該只有垂頭受訓的份。

可事實就是，安吉莉娅從來都不屬于平常那一挂的。

在衆人的眼中，當時的場景就是，詹姆士陰陽怪氣冷嘲熱諷了安吉莉娅一大串話，其間安吉莉娅一直保持沉默，等他說完，金發小姑娘才淡定地問了一句。

“請問您是馭靈師嗎？”

詹姆士嗤笑一聲，覺得這個問題只有傻子才會問。

“你這不是廢話，我當然是。”

金發小姑娘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

“恕我直言，您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