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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幾天, 蕭翎羽再來看蕭翎星的時候, 沉歌總是找各種借口不跟過來。

素溪那邊已經開始準備出嫁的事宜了, 蕭翎羽也不怎麽支使她了。皇後給蕭翎羽身邊撥了好幾個小宮女,可蕭翎羽還是習慣沉歌和素溪伺候,不怎麽搭理那些宮女。

今日來見蕭翎星, 沉歌和素溪都沒跟着, 鹿鳴如今做了侍衛統領,也不能一直跟着他了。

他索性便獨自一個人, 溜達着過來了, 反正兩個院子離得很近。

他剛走進院子,便看到蕭翎星坐在那裏發呆。

不知道為什麽, 他覺得二哥最近陰郁了許多。

“二哥, ”他喚了一聲, “今天氣色又好了許多。”

蕭翎星聽到他的聲音,回過神來,臉上似乎有陰雲籠罩:“五弟來了。”他瞧了一眼蕭翎星的身後,“沉歌那丫頭又沒同你一起過來嗎?”

“沒呢, 她這幾日不知是被你院子裏什麽東西吓到了,怎麽都不肯過來。”蕭翎羽覺得奇怪, “那日你說二嫂有事情讓沉歌幫忙,是什麽事情?她回去之後一直怪怪的……”

那天他沉歌在這裏,還沒走多遠呢, 便看到她咋咋呼呼地追上來了, 摟着他的胳膊渾身直哆嗦, 問她什麽她也不說。

蕭翎星沉思片刻,說:“沉歌其實是被我吓到的……”

這幾日他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蕭翎羽,關于他記起前世這件事。

其實他記起來的事情也并非全部,只有他害死沉歌的那一世,他記得最完整,往後幾世,他只記起一些片段。

但這并不妨礙他能猜到,他們這些人的命運,已經重複了好幾次了。

蕭翎星思考良久,決定把這件事透漏一半給蕭翎羽。

“你怎麽會吓到沉歌,你向來脾氣好,難不成你對她發火了?”蕭翎羽問他。

“那倒沒有,”蕭翎星說,“五弟,你還記不記得,以前咱們做過同樣一個夢,夢裏你看見我用箭射殺了沉歌?”

“怎麽又說起這個?”蕭翎羽坐了下來。

“是真的。”

“什麽真的?”

“那件事是真的,”蕭翎星終于說了出來,心中似乎也輕松了一些,“我此番傷重,一只腳踏進黃泉,似乎記起了前塵往事,我在前世真的害死了沉歌。”

蕭翎羽驚訝:“那我呢?”前世他在做什麽?為什麽沒有保護沉歌?

“你在沉歌前頭就死了。”

“……”蕭翎羽不信,“假的吧,我怎麽可能死在沉歌前面。”

“是真的,好像你……也是被我害死的。”

“……”蕭翎羽定定地望着他,半響,才說,“二哥,我覺得你在逗我。”

蕭翎星嘆了一口氣:“我因為這個困擾得很,所以打算去寺廟待一段時間。”

因為他記起了前世,所以連同前世他對蕭翎羽的嫉妒,對沉歌的怨恨也一并記了起來。

前世他和現在的他是完全不一樣的心境,兩種情緒一直在他的身體裏打架,更讓他恐懼的是,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前世遺留下來的心緒了。

他不能任由前世影響自己,所以他需得找一個清心靜氣的地方,好好清理一下他的心魔。

而蕭翎羽聽到他說要去寺廟,覺得有些不能理解:“二哥,那終究是夢,不一定是真的發生過,你不必這般小題大做。”

蕭翎星卻說:“或許有一天,你遇到了同我一樣的事情,你會理解我的。”

他覺得,蕭翎羽以後說不定也會記起那些事情。

倘若他也記起來,以後他們兄弟二人又該如何相處呢?

蕭翎羽回去之後,便同沉歌說了蕭翎星要去寺廟中修行一段時間。

沉歌這幾日着實受驚了,聽到蕭翎星的名字,還會本能地哆嗦一下,然後才問:“端王殿下要去當和尚嗎?”那宋浣珺怎麽辦?

“只是修行,不做和尚。”蕭翎羽想到二哥的反常,亦是認真思考起他說的夢境來。

二哥将夢境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并且篤信那些事情一定真實的發生過,而蕭翎羽自己也經常做一些古怪又真實的夢,讓他覺得這個世界有點奇怪。

沉歌對于蕭翎星要去寺廟修行這件事,還是很意外的。

想來是受到前世記憶的影響,現在的心緒有些混亂吧。

他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說明他這一世還是一心向善的,這一點讓沉歌很是欣慰。

蕭翎星在去寺廟之前,是想再見沉歌一面的。

可是沉歌一想到重生的第一世,她和蕭翎羽皆是被他所害死,尤其是自己死得那樣凄慘,她心中暫時無法接受,依舊選擇了逃避。

畢竟那是她好幾世都無法抹去的心理陰影。

宋浣珺想要陪蕭翎星一起去寺廟修行,可蕭翎星卻說寺廟清苦,不忍她去,讓她留在皇宮中陪母妃,他調節好自己的心緒就回來,不會讓她等太久。

宋浣珺依依不舍地将他送上了去往寺廟的馬車,在蕭翎星離開之後,她的心情更低落了。

她知道蕭翎星心裏藏着事情。

在北寧的時候,她與蕭翎星成親之後沒多久,他便出去打仗了。在為數不多的兩人相處得日子,蕭翎星雖然待她溫柔體貼,卻似乎有些過于相敬如賓了。

在兩人成親之前,宋浣珺便時常猜測蕭翎星究竟喜不喜歡自己,就算後來成親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能确定蕭翎星對自己的心意。

直到那天晚上,蕭翎星生死攸關的那個晚上。

大家都以為他或許活不成了,她安撫好母妃,然後才趕去他的房間,想同昏迷中的他說說話。

她過去的時候,沉歌剛從裏面出來。

她當時并沒有想太多便進去了,她坐在床邊,拉着蕭翎星的手,一邊流着淚,一邊絮絮叨叨地,同他講起兩人自從相識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講了多久,淚眼婆娑中,她看到蕭翎星的嘴唇動了一下,嗫嚅地說出了兩個字。

雖然聲音微弱,但宋浣珺還是聽到了。

他說的那兩個字,是沉歌。

她還來不及思考為什麽他會喚沉歌的名字,便看到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醒了!

他活過來了!

巨大的驚喜讓她一時忘了方才的疑惑,她趕忙去喊人,告訴大家她的夫君醒過來了。

如今蕭翎星的身子已經大好,卻開始與她分床而眠,嘴上只說是這幾日睡眠不好,怕影響到她。如今他又忽然提出要去寺廟修行,歸期未定,且不讓自己相陪。

聯想到他徘徊在生死線上的時候,喊得是沉歌的名字,宋浣珺心中恍若一顆大石頭砸入湖中,激起巨浪,叫她懷疑:所以蕭翎星根本不喜歡自己,他喜歡的人是沉歌,當初娶自己,也只是為了她父親的兵力……

雖然理性告訴她,她不該這樣懷疑自己的夫君,可是蕭翎星如今的行為,卻讓她怎麽也控制不住這個想法。

倘若他真的不喜歡自己,那麽她守着他,也沒有什麽意義。

宋浣珺想着,若是以後他修行回來,對自己還是如此,那麽,她便放下對他的執念,回北寧的老家。

而此時坐在馬車中趕去寺廟的蕭翎星,并不知道此時宋浣珺的心裏已經起了驚濤駭浪。

這些日子他的确睡不好,每天晚上輾轉難眠,前世的回憶總在腦中一遍遍的閃過,有時候甚至會莫名的憤恨,控制不住想要發脾氣。

他擔心自己會傷害宋浣珺,所以以大病初愈、睡眠不好的理由,同她分房而睡。

如今他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就算為了母妃,為了宋浣珺,他也要努力克服自己的心魔,不讓前世的自己毀了今世難得的幸福。

蕭翎星離開皇宮沒多久,東宮之中便開始為素溪和南芝準備成親的事情了。

雖然素溪和南芝不過是下人,但是皇後娘娘十分重視,因為這是他們入住皇宮之後的雙喜臨門,而且素溪曾經是皇後十分喜歡的丫鬟,雖然一開始皇後娘娘誤會素溪是蕭翎羽的貴人而對她十分寵愛,即便是後來知道了弄錯了人,素溪卻也因為救過蕭翎羽的性命,而讓皇後一直記在心裏。此番素溪出嫁,皇後娘娘和蕭翎羽都為她準備了不少的嫁妝。

至于南芝,這些年來在寧王府一直踏踏實實本本分分的,将王府的後院打理得井井有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後娘娘自然也樂得為她籌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說起沈沐舟,一開始南芝還騙沉歌,說沈沐舟是她遠房的一個表弟。直到現在南芝才與沉歌說了實話。

“其實我能認識沐舟,也是托了你的福分。”南芝說。

沉歌不懂:“我的福分?”

“你那時才六歲,不曉得你還記不得,那年冬天你同我說木炭的事情,我才留了心眼,擔心母親會買劣質的木炭,便回去查看,沒想到母親真的因為燒了劣質的木炭出了事。”回想起當初驚險的那一幕,南芝仍心有餘悸,“我猜到母親在家中出了事,卻苦于大門緊閉無法進去,那時沐舟剛好經過,幫我救了母親一命……”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這般相信他,傾盡所有也要幫助他。”

“只憑他救我母親一命,我為他做再多也願意。先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地位低下,且又比沐舟大兩三歲,一直不敢奢望真的能與他在一起,卻沒想到,他能為了我拒絕五公主,為了我不惜在牢中受苦,”說道這裏,南芝已經泣不成聲,既是心疼,又是感動,“所以我要謝謝你,沉歌,多虧了你,我才能與母親多相守些時日,也多虧了你,我才會認識沐舟……”

“姑姑不要這麽說,我剛入王府時,你處處照顧我,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所以你才會有好報,這是上天給你的福分……”

南芝和素溪同一天出嫁,兩頂花轎從皇宮中出去,皇後娘娘和蕭翎羽親自去送,認識她們的人也前來恭賀。

朱纓和冬蓉也來了。

她們是為了恭賀明衍和素溪這一對,畢竟明衍在軍營裏待了那麽久,認識了許多人,許多士兵将領今日都要去他的府中讨一杯喜酒喝。

冬蓉一直跟着朱纓,她去哪兒就跟着去哪兒,今日便也順便來見見場面。

她瞧見鹿鳴也來了,一身靛藍色的侍衛裝,看着更挺拔俊朗了。劍眉星目的,表情還是那麽冷。

“我好後悔啊。”冬蓉說。

朱纓瞥了她一眼:“你後悔什麽?”

“當初我把鹿鳴擄到寨子裏,就應該當機立斷與他成親的,我就不應該答應他等他三個月這種鬼話。”冬蓉悔不當初,“不然現在我也是有夫之婦了。”

朱纓笑了一下:“我覺得你幸好當初沒有逼着他與他成親,不然他能滅了你們整個山寨。”

“也是哦。”冬蓉苦惱道,“你說他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啊?”

朱纓以前也喜歡過鹿鳴,只不過被他拒絕之後,加之後來戰況吃緊,她便逐漸忘卻了這件事了。

至于鹿鳴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朱纓心裏倒是有個人選。她指了指沉歌:“他應該喜歡那樣的姑娘吧。”

冬蓉看向沉歌。

如今沉歌不再穿丫鬟的衣服了,而是換上的宮女的衣服,粉粉嫩嫩的,臉上脂粉未施,便已經漂亮得驚為天人。

“我也好想成為那樣的姑娘。”冬蓉一臉向往道。

朱纓嘆了口氣,安慰她:“這世上無論美醜,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我們必須接受生命裏的注定殘缺和難以如願的部分,在看到別人的閃光點時,也不要過分貶低自己,其實你身上也有光,只不過你自己沒有察覺到而已……”

冬蓉和朱纓對視:“那我的光在哪裏呢?”

“你……黑得發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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