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樂正謙
大水沖塌龍王廟,
這一定是天賜給我和秦姑娘的緣分。
賊雞兒刺激賊雞兒棒,
希望老天爺不要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公子尬撩日記》
雲層從手邊的小窗外流過,滾滾雲海之上,是流動的金色陽光。
駱亦卿放下文件夾,轉眼注意到他神色不大對勁,試探着問:“做噩夢了?……喂,不是吧你,在飛機上也能睡那麽死?”
江連闕挪挪身子,覺得背上全是冷汗。
頭疼……
喊空姐倒了杯水,他啞着嗓子問:“還有多久降落?”
“快了吧,半個多小時,馬上開始下降了。”駱亦卿看眼表,擡頭睨他一眼,“你在飛機上也能睡得這麽死?夢見什麽了?”
“夢見……”江連闕呼吸一滞。
夢見鬼影憧憧,他好像從那時起便被人扼住了喉嚨,拼命地想呼喊,卻再也發不出聲。
“夢見了你。”空姐端來一杯溫開水,他接過來一飲而盡,“你不知道有多吓人,我都被吓醒了。”
駱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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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飛機就絕交。
微微活動一下頸椎,江連闕身體前傾,抽出一本報紙。
飛機上的特供版明裏市日報,幾乎全是廣告。他百無聊賴,神情恹恹地翻一遍,又放回去。
沒意思。
外頭陽光正好,他懶懶的。眯着眼攤在座位上,拍拍駱亦卿:“诶,诶。”
“別跟我說話。”
“為什麽?”
“你太冷漠了,我正在醞釀情緒,跟你絕交。”
“……”
這人怎麽跟個小姑娘似的。
“說什麽騷話。”江連闕好笑,“我還能夢見什麽?不就那點兒事,你猜都猜得到。”
駱亦卿的手微微一頓,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把話茬接下去。
他還真的全都知道,可他非常非常不想提。
倒是江連闕的目光兜一圈,落在他手中的文件夾上:“你在看什麽?”
“哦,你爸讓我轉交給你的。”駱亦卿趕緊借坡下驢,扯開話題,“上飛機前忘了這茬事兒,剛剛想起來,見你睡着了,我就翻着玩玩兒。還以為會有什麽商業機密,結果什麽都沒有……嘁。”
江連闕随手翻了幾頁,是一個電臺的交接信息,“這什麽玩意兒,怎麽一聲不吭就塞給我?”
“有你爸寫給的便條,”駱亦卿示意,“在最底下。”
江連闕擰着眉頭翻開,一字一句地讀:“‘親愛的兒子,你之前不是說想體驗一下當老大的感覺嗎,我手上剛好空出來一個半死不活的電臺,之前是一個半死不活的鋼琴師在管,但現在他好像不是半死不活了,所以他走了,你想不想來玩……’”
他“啪”地一聲合上文件夾,作勢要解安全帶:“走走走,跳飛機,現在就去跟他打一架。”
駱亦卿哭笑不得:“怎麽了,我看內容不是挺正常的嗎?”
“想體驗當老大的感覺,是我七歲的願望。”隔了這麽久把這玩意兒放到他眼前,是幾個意思啊。
“現在也不晚。”
“……”
駱亦卿擡手戳戳他的小心髒:“你現在心智也只有七歲啊。”
“……”
“哎呀,江同學。”對峙半晌,他按着少年的肩膀讓他坐下來,“你爸明顯是在向你投誠,你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一下老父親的好意,順路接受一下老父親,不行嗎?”
江連闕把文件夾往他大腿上一扔:“駱駝,你記得JC電臺嗎?”
對方果斷搖頭:“不記得。”但剛剛在文件裏見到了。
“那是我媽的電臺。”
駱亦卿一愣。
“我媽去……去世之後,她的電臺就并入JC文娛,成了JC的一部分。但事實上,我爸一直沒怎麽管過這個電臺。”江連闕停了一停,飛機着陸,輪子與地面摩擦,機身顫抖着發出刺耳的響聲。
所以現在跑回來投誠,有什麽意義?
最後一句話駱亦卿沒太聽清,扯着嗓子問:“啊?你說什麽?”
江連闕長長地嘆了口氣:“我說——我們要不要先去JC電臺看看?”
飛機慢慢停下來,耳畔轟鳴聲漸落。
駱亦卿這次聽清了:“晚上沒事,我跟你一起去。”
剛要起身,他又回過頭:“等等,你爸特別交代我,JC電臺的微博你也得登錄一下,他說上面莫名其妙的微博太多了,讓你沒事幹的時候清理一下。”
江連闕嘴角一扯:“原話?”
“……”駱亦卿默了默,“‘也不知道這些文藝青年,一天到晚在搞什麽玩意兒’。”
江連闕難得地笑出了聲:“江老先生真有趣,忘了我也是個文藝青年吧?”
駱亦卿只覺得頭疼:“趕緊走趕緊走,別站在這兒,堵着後面其他人的路。”
江連闕樂壞了,邊走邊迫不及待地開手機進微博。登進JC電臺的微博,他啧啧感嘆:“太慘了吧,粉絲好歹有十幾二十來萬呢,微博互動才幾百啊?”
滑動往下看,他越看越好笑,“這都是什麽鬼,慶祝肖邦的生日?”
竟然還有肖邦的視頻?
憋着笑想戳視頻,手一滑,按到了私信。
私信區看起來更傻,“誰這麽蠢,竟然天天給一個官方電臺發晚安?”
江連闕樂得不能自已,“天吶駱駝你看,後面竟然還發了語音——等着啊我放給你聽,你猜這語音會說什麽?給肖邦唱支生日快樂歌麽哈哈哈哈哈哈——”
聲音調到最大,放出來的是一個女生的聲音。
聽起來很溫和,有點兒細,有點兒小心翼翼:“你都……不跟我們告個別的嗎?”
江連闕腦子嘎嘣一聲。
不死心,以為聽錯了,他又放了一遍。
……
還是不死心,又放了一遍。
機場裏人來人往,駱亦卿看着愣在原地傻笑的江連闕,感到痛苦又絕望。
完了完了,治不好了。
而千裏之外的明裏市,秦顏放在包裏的手機突然屏幕一亮,微博私信彈出一條:
[你等等噢。]
緊接着又彈出條:
[我有個別……等會兒想認真地跟你,告一下。]
***
跑車劃破沉寂的夜色,車窗外燈光流動。
江連闕埋着頭把秦顏發過的所有信息都順着看了一遍,可惜有些信息發得太早,語音都沒辦法聽了。
嘩啦啦地翻手上的交接資料,他随口問:“何叔叔,之前那個鋼琴師叫什麽啊?為什麽這裏面沒有他的資料?”
駱亦卿嘴角一抽。
他聽出了掩藏的潛臺詞:哪裏來的野雞,竟然在這兒用JC的官方賬號,撩了秦顏三四年?
正在開車的何助是江景行的新助理,除了給江公子和駱亦卿接機,還負責是幫他們解決在京期間的一切困惑。推推眼鏡,他想了想:“我沒有記錯的話,是叫樂正謙。”
江連闕一愣:“他姓樂還是樂正?”
“樂正。”車打一個拐彎,何助道,“因為這個姓很少見,所以我印象很深。”
攥着那沓紙,江連闕的眉頭微微皺起來。
駱亦卿好奇地湊過來:“怎麽了?”
“沒,”他難得地沉吟了一下,“這姓是挺少見的。”
“我有幾次去JC電臺,碰巧見過他幾面,是個挺有禮貌的小夥子。”何助頓了頓,“而且鋼琴彈得很好,他那款……唔,應該很招小女生喜歡。”
“……”
不知道為什麽,江連闕覺得他在誇情敵。
但何助毫無知覺:“他應該還沒走,這兩天去的話估計還能見到,小江總想見見他嗎?”
“不想!”江連闕頭一撇,半晌,又別扭道,“別……別叫我小江總。”
怪怪的,總覺得跟自家不成器的老父親被劃成了一派人。
何助笑了:“江公子?”
“随……随你便吧。”
何助失笑。
小公子比他想象中嬌羞多了,該改叫小公主的。
沉默一會兒,江連闕又問:“樂正謙是哪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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