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答題卡
化學課講評試卷,兩節連堂,下課剛好講完。
下課鈴響,化學老師在講臺上翻成績單,順着學號看了半天,擡頭問:“秦顏在嗎?”
這是什麽日子,為什麽每個老師都要找她……
秦顏有點兒頭疼,站起身,遙遙應:“在。”
老師隔着大半個教室,朝她招手:“來一趟。”
三班的化學老師是個短發女人,說話語速很快,看起來雷厲風行。但,好像也不能這樣講……秦顏仔細想了想,轉念又覺得,似乎這個學校裏的所有老師,都是這個樣子。
仿佛慢人一步,就會被遠遠抛開。
教室外冷風撲面,她明顯感覺到老師也跟着抖了一下,然後轉過來,和善地朝她笑:“我等會兒還有課,邊走邊說。”
秦顏點點頭,跟她一起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開學考感覺怎麽樣?時間夠用嗎?”
這問題問得太委婉,秦顏想了想,道:“時間夠用,題也不算太難。”
“我就說,”化學老師笑了,“你連倒數第二題都做出來了,前面反而錯那麽多,肯定不是因為不會做。”
秦顏微怔,腦子有點兒轉不過彎:“為什麽這麽說?”
一般最難的……不是壓軸題嗎?
她把倒數第二題做出來了,很奇怪?
“為了緩解你們的心理壓力,我把最難的題放在倒數第二道了。”化學老師狡猾地笑笑,“那道題年級上做出來的人不多,我看好你呀,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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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顏愣了愣,移開目光:“可能……可能是巧合。”
“哎呀,太謙虛就不好玩了。”她尚未回神,肩膀一重,化學老師的手落到肩膀上,象征性地拍了兩下,“我找你也沒什麽事,有什麽問題,多來找老師們聊一聊……反正我們平時都在學校,嗯?”
秦顏身形僵了僵,垂眼看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辦公室門口人來人往,她沉吟片刻,點點頭:“好,謝謝您。”
化學老師笑眯眯地進了辦公室。
天色灰暗如鉛,秦顏站在北風裏發了會兒呆,發消息問池素:[正常人的生活,應該是什麽樣的?]
等了兩分鐘,他沒有回。
按返回鍵退出,時間正停留在九點二十五,池素大概在練琴。
她收起手機往回走,沒走兩步,又被人叫住:“小顏。”
秦顏回過頭,見顧笑悠剛從辦公室送東西出來。對方穿了件毛茸茸的駝色外套,走路都帶風。追上她,自然而然地把她的手拽過來:“你冷不冷?”
兩只手握到一起,秦顏微頓,多看了她一眼,然後搖頭:“還好,教室裏很暖和。”
“出成績了吧,考得怎麽樣?”
“一般般。”秦顏移開視線,走廊外天光暗淡,“不好不壞。”
“跟老師們都見過面了吧?”顧笑悠關切道,“新學校感覺怎麽樣?”
為什麽這幾天,人人都問她一樣的問題……
秦顏想了想,道:“其實有點兒意外,老師們比我想象中……”
親切太多了。
“是因為大家都很忙吧,”顧笑悠思索道,“畢竟頭頂着高考的大刀啊。”
所以所有人都一心學習,沒閑工夫幹別的事了。
秦顏覺得這個解釋很合理,所以池素當時把她放進重點高中,其實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她處理人際關系的能力低下,沒辦法應對太複雜的事吧……
“不過,小顏。”顧笑悠微頓,又道,“過幾天有一場跨校的籃球賽,在我們學校辦,你去看嗎?”
秦顏停住腳步,目光落回她身上。
視線相接,對方的眼神清淩淩,說不清探究的意味有多重。
微微錯開目光,秦顏眼中含笑,安撫性地握住她的手:“去啊。”
顧笑悠有些愕然:“可是,你不是一向不喜歡這種室外活動……”
“沒關系。”秦顏眉眼彎彎,“考完試了,陪你一起玩啊。”
一直到跟顧笑悠分手、回到教室裏坐下,秦顏還在撐着腦袋想,自己真是太……惡劣了。
她有點兒想笑,又有點兒哭笑不得。
或許得找個時間……跟江連闕談一談,顧笑悠的問題。
籃球賽開賽在即,駱亦卿和江連闕成日沒影,但江公子從始至終都沒有忘記,要跟秦顏一起吃午飯的事。
天氣一冷下來,食堂的落地窗上就爬滿水汽和白霧,坐在窗邊也是一片霧茫茫。
江連闕端着碗面在秦顏對面坐下來時,她正對着外面發呆,眼底一片潋滟的光,讓他想起表情包裏那只眼中有星空的貓。
“我最近在想,我們倆這種建交方式,是不是有點兒放衛星。”江公子把校園卡抽出來放到她手邊,促狹地笑,“你不覺得,很像婚後日常嗎?”
日常上交工資,用的時候再從她那兒拿。
“哈,哈,哈。”秦顏幹笑三聲。
神他媽婚後日常。
按照這個偷校園卡的思路,他是不是也能把她的戶口本偷走登記?
秦顏伸手收卡,看見他放在自己手邊的一小盒牛奶,又微微一怔。
手指碰一碰,是熱的。她眼底微動,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很喜歡給人送佐餐?”
“沒有啊。”江公子頭也不擡,“我只給你送。”
“可是,為什麽總是牛奶?”
“你不喜歡嗎?”江連闕沒有多想,“那下次換別的。”
秦顏沒有說話。
小盒裝的牛奶,外殼上标記的是德文,低糖低脂但高鈣,這個牌子在國內不算多見,他肯定不是在校內買的。
更重要的是……這個牌子,是她在濱川市時,最喜歡的。
池素對紅酒和牛奶有奇怪的執念,恨不得把全世界能喝的全都嘗個遍,沒事時就拉着她一起做測評,喝來喝去,她覺得這個牌子最合心意,那時屯了好多在濱川市的家裏。
巧合嗎?
可是……會不會巧合得太過分了一點?
“江連闕。”低頭戳戳米飯,她叫他。
少年吃東西斯文得過分,嘴裏含着東西絕對不開口,發出一個上揚的鼻音:“嗯?”
“你,有沒有去過濱川市?”
背後巨大的玻璃上水汽蜿蜒,天光灰沉,反而襯得女生眼睛亮得過分。
杯盞相碰的聲音仿佛漸次遠離,耳畔沉寂一瞬,嘈雜又翻滾而來。
她一動不動,屏住呼吸,看着他。
良久,他把那口面咽下去,擡頭,道:“沒有啊。”
目光平靜,仿佛誠實而坦然,有無上的說服力。
然而秦顏她、不、信。
她在剛才沉默的三秒鐘裏,想到了無數種可能性,唯獨沒有一種,是他根、本、不、承、認。
肯定哪裏出了問題。
顧笑悠曾經告訴她,江連闕以前為了治病,一個人在外面住過一段時間。如果那段時間合得上,也就是說……
什麽一櫃子茶葉,什麽對花過敏的小公子,什麽德文标簽的牛奶——
明明全都是——
“不過,秦顏。”松開手中擦嘴的紙團,江連闕低頭,從包裏抽出幾張紙,“我剛剛來之前,發現一個新東西。”
看着那幾張貼了條形碼的紙,秦顏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你猜這是什麽?”他晃一晃手中的紙。
“答題卡。”秦顏的目光黏在他手上,慢慢地道,“我的答題卡。”
“猜對了,獎勵你一朵小紅花。”江公子打個響指,目光清朗,眼底笑意很淡。
“……”秦顏知道他要說的,肯定不是這個。
他想說的應該是……
“你看啊,秦顏。”映着光,他抽出兩張答題卡,疊在一起,“我們來找不同。”
秦顏看着他,不說話。
“化學答題卡,選擇題錯了一半,但隔遠了看呢,你塗出來的圖案剛好是個圓。”頓了頓,他又換一張,“英語答題卡,選擇題也錯了一半,隔遠了看呢……你說巧不巧?剛好也是一個圓。”
他一張一張地翻下去,把九張答題卡都翻完。
“江連闕。”她發聲,提醒他,“別數了。”
攤開的答題卡像鴿子折斷的翅膀,一張張攤在桌上。
“秦顏,我總算知道你的科科八十是怎麽來的了……”江連闕長舒一口氣,靠到座位上,看着她,笑道,“你就是個騙子。”
作者有話要說: 江連闕:來采訪一下秦顏同學,到底是人性的缺失還是道德的淪喪,讓二十一世紀的祖國花朵慫成這樣……
秦顏:随夫。
江連闕:神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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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我開下個文的時候能有二十萬存稿【哭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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