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兔子眼
今天跟人打了一架。
但心情賊雞兒好。
——《江公子尬撩日記》
像是壓倒了某一根神經。
赤手空拳,兩個人迅速扭打成一團。
天幕之上,游走的青白色閃電一閃而過,轉瞬即逝,如同一條迅疾滑過的青蛇。
“江連闕……”
這個地方離學校不遠,人來人往,眼前一片混亂,秦顏叫他,他竟然沒有回頭。
她的注意力被分散開,皺着眉環顧四周,掙紮着去撿剛剛被摔出去的手機。
屏幕磕碎了一個角,秦顏在屏幕上點了半天,才急匆匆地把電話撥出去:“駱駝,開位置共享,快點兒!”
“怎,怎麽了?”駱亦卿剛剛背着包走出教室門,就破天荒地接到秦顏的電話,他心裏咯噔一聲,“發生什麽了?”
“你快來,”她咬咬牙,“江連闕跟曲應舟打起來了。”
卧槽,還來?
“等等,你先別挂我電話,”駱亦卿抓起外套就跑,“跟我說說,什麽情況,怎麽回事,事件起因導火索?”
火燒眉毛,她哪有心情分析局勢!
曲應舟從一開始就落在下風,他側踹攻擊江連闕的腹部,後者想也不想,手肘一反就往他腦袋上搗。曲應舟歪頭避過了太陽穴,迎面一擊,鼻血就被打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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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顏倒抽冷氣。
江連闕背對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身上帶着種奇怪的狠勁兒,像是要把曲應舟逼進死路。
“江連闕!”
她用力叫他,他仍然沒有回應。
曲應舟的機車歪歪斜斜,有一半壓在自行車上,而自行車又壓着她的腿。她試圖站起來,掙紮的動作牽扯到傷口,疼得她發抖。
“江……江連闕。”
曲應舟被他按在樹上,幾乎失去反抗能力,只能被動地挨打。
一開始還聽見他喋喋不休的罵聲,漸漸地,連聲音都低下去了。
只能聽到悶響。
“連闕……”天空灰沉,她白着一張臉,“停下來!”
轟隆隆——
大雨傾盆而至。
駱亦卿一路跑着趕過來,趕到的時候,眼前就這麽副光景。
曲應舟鼻青臉腫,被揪着領子按在樹上,臉色灰敗。
而江連闕背對着他的方向,胸膛劇烈地起伏,另一只拳頭落在樹上,身形一動不動。
“誰啊誰啊,誰聚衆鬧事?”幾個校警跟着駱亦卿趕過來,注意到曲應舟身上的校服,目光一緊,紛紛伸手去拽沒穿校服的江連闕,“鬧事的是你吧,你哪個學校的!”
說着,就要掰開他的手。
“滾開!”江連闕卻像是突然回了神,猛地掙脫桎梏,死死盯着眼前狼狽的曲應舟,一字一頓,“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了,曲應舟。”
對方呼吸不暢,也死死盯着他。
“少給自己找不痛快,不然,我真的會讓你很不痛快。”
雷聲落地,雨水突然變得密集。
雨滴大顆大顆地落下來,落到兩個人的臉上。
江連闕眼底泛着怒氣的紅,水滴順着下颚滑一條線,滑進脖頸。
曲應舟沉默着,眼裏慢慢浮起幾分輕蔑。
“你……”
他甫一開口,就被駱亦卿死死捂住了嘴。
“這小孩兒就是嘴賤。”讓校警先去把壓着秦顏的車扶起來,駱亦卿“嘭”地一聲,在兩個人之間撐起一把傘,“別跟他計較。”
江連闕擡眼,看着他。
雨聲驟急,天地間茫然一片。
“冷靜一點,連闕。”伸手不打笑臉人,駱亦卿笑眯眯,“你還要送秦顏去醫院。”
一語點醒夢中人,江連闕手下一松。
曲應舟掙脫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拿它走。”駱亦卿把手中的傘遞出去,見他猶豫了一下,笑道,“沒事,我還有一把。”
見到他那個猶豫的反應,就知道江連闕恢複正常了。
曲應舟喘勻了氣,勾着嘴角剛要開口,駱亦卿眼疾手快,趕緊又捂住他的嘴。
“……”
“閉嘴吧,求你了。”駱亦卿納悶,“活着不好嗎?年紀輕輕,為什麽一點兒求生欲都沒有?”
雨聲加急,雨滴打到地上,激起一片白霧。
校警幫忙搬開了機車,可地上有根細鐵絲斜着插進了秦顏的小腿,跟自行車勾在一起,一碰就冒血,他們不敢動。
她皮膚很白,即使傷口不大,看起來也觸目驚心。
江連闕蹲下去,皺眉頭:“疼嗎?”
“疼。”她吸吸鼻子,坦誠。
“那我輕一點兒,先把你的車挪開。”他舉着傘,将聲音放緩,“如果碰到了,覺得疼,就立刻叫我。”
“我現在就很疼。”
“……”
“我剛剛叫你,為什麽不理我?”
雨打在傘面上,噼裏啪啦響。
他把傘往她的方向傾,水跡順着發梢往下落,掉到黑色襯衣上。少年背後天光暗淡,他的下颚線條流暢,唇抿成一條線。
說不上來為什麽,秦顏的眼眶沒來由地有些熱。
她覺得自己好像不該那樣說話,可是又不受控制。
“是我的錯。”頓了頓,他埋着頭嘆息,“對不起。”
“不想聽這個。”
“那……謝謝你。”他微怔,這才明白她的意思,眼底遲緩地浮起幾分笑意,“謝謝你擔心我。”
秦顏看了他一會兒,負氣地挪開臉,憋着氣做深呼吸。
“借你一只手,喜歡的話可以不還。”
她剛剛撇開臉,他的手臂突然冒到眼前。
“畢竟,我還是得搬開車。”他低下頭,望着鐵絲,思索一陣,“所以如果覺得疼的話,就咬我兩口出出氣好了。”
“……”
呸。
她又不是癫痫,還非得在嘴裏咬點兒什麽東西。
“所以,這樣多好。”仿佛察覺到她的嫌棄,江連闕埋着頭解鐵絲,笑起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覺得委屈的話,就咬我一口。”
“我并沒有想哭。”她立刻反駁。
眼眶紅起來的時候,像只兇巴巴的兔子。
“反駁我也很可愛。”
“……”
江公子從善如流,“請再接再厲。”
“以後不管有什麽想法,都要告訴我。”解開纏在一起的鐵絲,他把車緩慢地拉開,将車和鐵絲分離,“不開心的時候,我就給你唱一支好聽的歌。”
剩下一半鐵絲他不敢拔,決定先留着,等醫生處理。
躬下身,他想抱她起來。
“別動。”秦顏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江連闕愣住。
她坐的位置很低,傘打得也低,能将兩個人都私密地罩在裏面。
離得近了,她的氣息撲在臉上,耳畔空寂得只有雨聲。
幾乎有一個瞬間,讓他覺得,天地之間只剩他們兩個人。
寂靜,安穩,漫長得仿佛過完一生。
他慢慢低下頭,看到她天鵝一樣的脖頸。
江連闕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心跳一點一點加速,好像在對待一件珍貴而易碎的禮物。
“好啦。”
她的手拂過額頭,兩指将開角壓平,然後迅速朝後一撤。
“……”
懷裏一空,江公子有點兒氣悶。
噫,沒親到。
他氣鼓鼓地擡眼,在她碰過的地方摸一摸。
摸到一枚創可貼。
頂着那枚粉紅色的創可貼,江連闕帶秦顏去醫院。
醫生幫她把擦傷和創口都消了毒,對着鐵絲的傷口,有些糾結:“要不要打一支破傷風?”
這個傷口說深不深、說淺不淺,江連闕想問她的意見,見小少女糾結地皺着眉頭。
不知道是不是疼的。
他忍不住問:“能不打嗎?”
“能。”
“那就不打。”
“可是鐵絲生了鏽……”秦顏糾結地拽住他的衣角,“萬一不小心真的感染了,怎麽辦?”
“……”所以打了曲應舟這件事,他真的一點都不後悔。
那要是他弟弟,一定一天三頓打。
想了想,江連闕在她身邊坐下,捋開袖子:“那你咬我一口,快,我們一起打破傷風。”
“……”
“不是,你別看着我啊,我是說真的。”江公子一臉認真,“我聽說人咬人的致死率,比狗咬人都高。所以你咬我一口,我們就能一起打針了——你說是不是,醫生?”
醫生:“……”
滾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小黑屋再一次封印了我,哭唧唧。
兩個小tip:
破傷風主要針對小而深的傷口。
人咬人……真的要打破傷風,而且聽說致死率,真的比狗咬人還高……??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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