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他目光依舊溫柔,握住她的手,輕聲道,“那場沒有完成的婚禮讓我們繼續完成吧!”

她眉眼染上些許笑意,“好啊!”

“你……你答應?”他眼裏滿是震驚的看着她,他雖然那麽說,卻沒想到她真的會答應自己,“我還以為……”

她微微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溫聲詢問,“我們什麽時候成親?”

他緊緊握着她的手,神色滿是歡喜與激動的道,“我馬上準備,越快越好,三日後我們便成親。”

她淡淡的道,“上次你求娶我的時候也是這般倉促,這一次,你不會還有什麽後招等着我呢吧,這次我可沒命再挨你重重一擊了。”

他苦笑,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随後目光清亮的望着她,聲音沙啞道,“不會,今後我會好好待你,這次這麽倉促,只是因為我太害怕失去你了。”

“聽你的。”她微笑,“我累了,想歇息了。”

“好。”他動作輕柔的為她掖好了被子,目光眷戀的看着她不舍得離去,“你好好休息,明早我再來看你。”

她輕輕點頭。

他走後,雪株仍遵他的命令時刻守着她,倒讓她有些為難了。雪株是他的人,她自然不能讓雪株幫她送信,只能等着明日他把問如調到承天殿的時候再說了。

她大病初醒,已是疲憊至極,沒想多久,便昏昏然的睡過去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沒有做夢,她是被耳邊一陣連續的低低的抽泣聲磨醒的,醒來的時候神清氣爽。

她頭一歪,緩緩睜開雙眼,猛然發現自己榻邊多了一個人,“問如?”

問如守在她身邊,眼睛紅腫,直到她醒來時還在哭。

“公主……”她只看了錦夕一眼,便再也忍不住眼淚,撲在錦夕身上崩潰大哭,“我以為公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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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抽出被她壓在身下的手,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好丫頭,我沒死,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問如繼續哭訴,“喪事都辦了。”

“那是假的。”問如豈會知道蕭文衍搞出來的把戲,就連她醒過來的時候都懵懵然的狀态。

“好啦!乖,別哭了。”錦夕摸摸她的頭,“快起來,一會壓到我傷口了。”

一聽壓到她傷口,問如猛然坐起來,抹抹眼淚委屈的抽泣。

問如一臉的頹色,眼圈烏青,應是許久都未睡個好覺了,問如原本臉蛋是圓潤的鵝蛋臉,現在雙頰陷下去不少,臉色蒼白,整個人都沒有了往日的活力,弱不禁風似的,錦夕不禁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輕嘆一聲,“瘦了這麽多,怎麽沒照顧好自己。”

“圍場那天,阿滿抱着滿身是血的公主回來,我當時都要吓死了!”問如繪聲繪色的描述着她昏迷後的情形,“當時蕭文衍随行只帶了三位禦醫伴駕,而且營帳簡陋,藥材稀缺,根本不利于醫治,他當即就下令讓禦醫穩住公主傷情,立刻擺駕回宮。其間幾次,公主的情況幾度危險,吓得我和阿滿魂都快沒了,蕭文衍要不是因為禦醫還有用差點就砍了他們腦袋了。”

她仔細聽了許久,都沒有聽到自己想聽到的消息,神色有些失落。

問如當然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故意逗她,“塵公子啊,更是……”

她眼中一亮,瞬間有了精神,“更是什麽?”

問如捂嘴一樂,“更是擔心你啊!那副樣子,差點就在蕭文衍面前暴露和你的關系了……還好徐德在旁攔着他。”

聽到路微塵那麽擔心她,她心裏一軟,鼻頭酸澀道,“可是他還不知道我活着……”

“我覺得塵公子不會相信公主就那麽死了的,當時蕭文衍突然就宣布公主的死訊,我們都沒見着公主最後一面,蕭文衍就直接下了棺椁,他那麽聰明肯定心裏生疑,而且塵公子那麽喜歡公主,怎麽可能會随便的就信了呢!”

“雪株是蕭文衍的人,我現在身處承天殿身上還有傷,沒辦法出去,你等着晚上和雪株換班的時候偷偷去給阿塵捎個信,告訴他我還活着的消息。”

問如重重點頭,“好。”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麽,“啊”了一聲,湊近她身邊提防着旁人小聲道,“公主,你昏迷的這些時日,發生了好多事呢!”

錦夕問,“怎麽了?”

“蕭文衍把姜呈給罰了,現在還禁足在家呢!姜碧言去求了好幾次情,但都被他拒之門外了,見都沒見。”

錦夕稀奇的“呵”的一聲笑,詫異道,“他敢動姜呈?”

“我聽那些宮人議論說,他是給了姜呈一個差事,然後故意借此發難。”問如撓着腦袋苦苦思索,“據說姜呈好像是犯了個什麽……什麽貪污受賄,看管不嚴的罪,這次罰的還挺重呢。”

她忽然想到那晚,他說會慢慢地找姜呈算賬的話原來是真的,不是對她妄言。

她勾唇一笑,“看來他是準備和姜呈對着幹了。”連姜碧言求情都不見。

“公主。”問如剛叫她,便被她擡手打斷,“我如今不是什麽北堯公主了,你還是照往常那般喚我吧!”

問如會心一笑,久違的道,“小姐。”

“我覺得,小姐應該去看看阿滿,阿滿不知道小姐還還活着,當時小姐那般模樣倒在他懷裏……在他心裏小姐是最重要的人,他心裏肯定自責內疚,他的性格我們都知道,悶葫蘆一個,什麽都在心裏悶着,我真怕他會受不住。”

錦夕道,“他被蕭文衍派去守陵了,說過幾日便讓他回來。”

“可……”問如欲言又止,為難的拉着她的手道,“宣布小姐死訊後,阿滿整個人都變了,誰的話也不聽,也不吃飯喝水,就每日都守着棺椁,那模樣真像極了要随你而去,後來他被打發去守陵,我真怕他會想不開……”

她嘆道,“是我虧欠了他。”

自醒來以後,她心裏想着所有人,唯獨忽略了那個傻傻的少年。

她為難道,“可我沒法出去,蕭文衍每天下朝之後便會過來一直陪我。”

問如沖她俏皮的眨眨眼睛,嘻嘻笑道,“我有辦法。”

她神秘故意的不告訴她,直到第二天她趁着蕭文衍上朝的空檔,支開了雪株,竟找來了柳心和南唐。

她茫然的問,“問如,你幹什麽?”

南唐緊緊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安好無虞的模樣,終于釋然一笑,“皇姐,這次可以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了?”

她笑着回握了握她的手,輕聲道,“錦夕,許錦夕。”

柳心上前給她請了脈,确定她身體恢複如何。

其實她昏迷了這些時日加之醒來又調養了許多天,身上的傷早就七七八八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蕭文衍時刻盯着她不讓她下床動一下,只得一直像個屍體似的躺着。

柳心收回手,沉吟道,“雖然傷口愈合的很好,但是還需靜養,不可奔波勞累。”

問如心虛的咧嘴一笑,看來她還沒和柳心南唐說她要幹嘛,弱弱的出聲道,“那個……小姐想出去一趟,需要二位配合一下。”

柳心鐵面無私,斷然拒絕,“我剛說過,需得靜養,不能奔波勞累。”

“可是人命關天吶!阿滿要死了……需得趕緊救命啊。”

柳心霍然起身,吓得問如連連後退,柳心步步緊逼,目光陰冷的盯着她問,“你說阿滿怎麽了?”

問如害怕的抱緊了自己,弱弱的道,“他還不知道小姐沒死,我看他那模樣不吃不喝的估計想随着小姐而去吧……”

柳心霍然回頭直直的看着錦夕,冷聲問,“你要我幫你什麽,怎麽樣才能救他!”

錦夕籲出一口氣,拍拍胸脯定定神,心想:看來柳心對阿滿還是時刻牽挂着啊!

問如嘿嘿一笑,不懷好意的看着南唐,“還得需南唐公主配合配合。”

她倆體态相仿,原來問如是想了一出貍貓換太子。

用南唐來替換她,柳心借口為她醫治,将蕭文衍拒之門外,為她找回阿滿争取時間。

雖然傷口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氣血一直都沒有補回來,她仍是有些虛軟無力,只得乘馬車離開。

阿滿,等着我……

問如說她的陵墓都設置在皇城郊外的落日坡,離皇宮還是有些距離的。

想起那個傻孩子抱着她時難過絕望的模樣,她便不由得一陣心顫,她如果早一點醒過來,他會不會少些痛苦自責……

她在心底默默念:阿滿,我馬上就要去到你身邊了,再等等我……

……

冰冷墓碑旁,一個深藍色身影一動不動的倒在那裏,樹上飄零而下的落葉淺淺的覆蓋他一身,他卻恍然不覺,木然的睜着雙眼,沒有焦距的不知在望着哪裏,仿佛一具已經灰敗的屍體,只是他蠕動的嘴唇證明着他仍活着。

“錦夕……”

“對不起……”

原來,他眼睛望的是她曾親手送給他的那柄佩劍。

守了你這麽久了,我也該去陪你了,不然我怕你在黃泉路上不會等我太久,我們不能再錯過了。

宸朝民間有個傳說,生者要為死者守靈,為死者斬斷一切塵俗未盡之事,守陵期滿才能去往死者所在之地,否則,二人注定背道而馳,永不相見。

他動了動身子,覆在身體上的落葉簌簌飄落,他緩慢的伸出手,指尖去勾佩劍。

他已經沒有力氣了,身子一點點的在地上挪動着,艱難的匍匐前行。

慢慢的,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指尖輕輕碰到劍柄,就在那一刻,他突然微微一笑,笑容是那樣的滿足。

“馬上……去陪你啊。”

他身子無力地半靠在墓碑上,緩緩擡起手,冰冷的劍鋒橫在脖頸間,他唇畔漸漸溢出一抹舒然的笑,慢慢的阖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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