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強弩之末

“Good game。”

“承讓。”

“但你們贏得也不輕松。”

“确實是險勝——只差一點點, 還是沒素材。”

“哈哈哈……沒錯, 拖到第三局, 結果不好說的。”

“是啊，拖到第三局可能就要輸了。”

“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以後你會更強的, 不過, 接下來可能要輸了。”

“是啊……”

“小心Fever，他們的團隊也很強。下一次對局之前, 盡量別輸太多了。”

……

“胸姐，今晚去吃什麽啊？要不, 不吃火鍋了，去吃燒烤呗？”

“……啊？”

比賽結束後，團隊當然不是立刻就能離場慶功的, 贏了的隊伍總有些采訪工作等着，弄了半天，大家上車以後都是饑腸辘辘, 活潑地商議着一會的晚飯兼夜宵——到底是飛揚有心了, 注意到老板其實不怎麽愛吃火鍋，多請示了一句, 天秀這才回過神來，“沒關系，還是去吃火鍋吧，火鍋方便點, 燒烤太薰了。”

反正一樣都是一群人不分生熟和公私筷的進食, 吃哪個其實都沒差的, 更何況天秀的心思多半還放在剛才和明潮生的對話上——這個人是真的有點東西，和他講話那才是在交流，和她自己的隊員說話，她是演奏家，隊員一群驢！

現在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的對話，其實內容就這麽簡單，對比賽的局勢和進展，兩人都洞若觀火，其實對話內容也沒什麽太新鮮的信息，全都是她已經知道的內容，天秀一直在回味這段對話，大概只是因為這能幫助她集中精神，不被中巴內現在歡慶喜悅的氛圍感染到——真沒什麽可高興的，明潮生已經全看出來了，現在的EG就是強弩之末，今晚能贏純屬僥幸，如果第二局沒有拿下的話，被拖到第三局，說不定就要輸給CGamer了。

第二局能贏，一個是隊伍核心在場上，另一點，是她作為輔助，只登場過兩小局，而且之前沒拿過馬超，CGamer并不清楚她占視野的習慣，還是新人紅利。但這個優勢在下場對壘到Fever的時候并不能複現，盤外招、騷套路，也就只能管用個一次兩次的，連賽場外的招數都用了，把教練的性格也算計進去，從場上演到場下，千辛萬苦才險勝了這麽一局，這說明什麽？這說明EG的實力确實不足，硬拼硬，他們根本就沒有拼掉CGamer的勝算！

這一點，明潮生看出來了，更肯定随着時間的推移，這些花哨功夫的影響力會越來越低，EG不可能把自己的勝勢保持下去，所以他才希望他們在下次對戰以前，EG別輸太多場次——輸多了，心态會崩，說不定連現在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那會讓對局變得很沒意思。他上臺和她握手，天秀沒有想歪，明潮生是在一次酣暢淋漓的對戰之後，想要向對手致意，也是兩個玩家之間自然而然的惺惺相惜，在剛才的局裏，他們都發揮出全部實力，這是一次巅峰對局，過程實在過瘾，結果反而無足輕重。

是個好玩家，也是個出色的教練——他和韓旗他們的氣質，實在太不一樣了，對韓旗他們來說，教練首先是謀生的職位，其次是實現理想的途徑，第三才回歸到游戲本身。而明潮生，雖然和他接觸不多，但她卻有強烈的感覺，對他來說，賽場就是一切，他來RNL，只是因為這個游戲實在太好玩了，而他，恰巧也玩得很好！

和這種人交流，她能分辨得出他的真心和假意——互相放狠話、誤導對方的時候也有，但那是在‘游戲內’，游戲結束之後的感言，真誠和友善都不打折扣，他還想和她再打一次，而且下一次有必勝的信心。而她……

她能想到的好處大概就是，之後和CGamer約訓練賽會變得比較簡單吧。

中巴車在夜幕中的大馬路上開開停停，都快九點了，S市的晚高峰還沒過去，隊員們都沉浸在四連勝的喜悅中，大聲地互相吹逼。只有老板坐的角落是沉默的，天秀攤開手，垂頭凝視着自己白皙的指尖，又試着握了握拳——這個動作讓她不禁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把手放到了胸口捂了一下。

三十分鐘的比賽，太久了，電子競技雖然是腦力游戲，但也需要體力支撐，就像是圍棋，很多棋手心力耗費過度，下場的時候甚至連路都走不動了，需要別人攙扶，打得滿頭大汗，渾身發虛，這都是正常的反應——但是天秀一直有健身的習慣，她的體力不應該這麽差的。

三十分鐘的運營博弈，切換視野，數次轉換的攻防，危如累卵、間不容發的局勢，永遠提着的那口氣……到了最後幾分鐘，她的指尖發麻，也說不清是不是過于緊張了，賽後渾身的乏力，也可能是因為剛才太過投入，或者是過于饑餓。

可，這都已經快過去一小時了，她依然乏得直不起身，指尖也依然有些輕微的麻木，甚至心髒還有些發悶、心悸的感覺……

老頭子雖然說是得了不少富貴病，但這次昏迷的起因就是心髒病突發……

她不禁又活動了一下手指：還好，已經搶了四分，不說季後賽一定穩，但至少局勢還是不錯的。她也沒想過接下去都是由她上場比賽，本來飛揚的指揮就是要練的。而且說不定就是太累的關系，明天去做個檢查，不能諱疾忌醫，但也不要讓底下人看出來。

說着是讓自己別想太多，但思緒總不禁往那塊飄去：如果真的心髒有問題的話……

她倚着扶手，看了一會窗外，又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通訊錄裏多了加人申請，啊，藥師加她了，她随意地通過了，往下一直翻，翻了一陣子，翻到母親的對話窗口，想要打字進去，想想又算了，把對話記錄裏上上下下的人名都翻了個遍，最後還是自失地一笑，閉上眼關掉手機。

“锟哥。”她揚聲喊。

在後座和天晴、遇見一起狂吹英雄分析的锟哥一怔，“哎？”

語調是真的輕快多了，最近這陣子看來幹得是挺開心的。

天秀閉着眼輕輕地笑了一下，語氣卻沒有半點軟和，還是兇巴巴的感覺。“火鍋你別吃了，定個外賣吧。”

“啊？”

“——讓他們去吃，你、我，還有Flag哥，回基地點外賣，開會。”

“開什麽會？複盤嗎？”合着這不是針對他，但這和俱樂部往常的慣例不符，锟哥有點糊塗了。

“不用複盤，複什麽盤。”勝負點全在雙方教練腦子裏了複什麽盤，天秀握拳用力抵住心口，想着她得趕快吃點什麽，餓得都頭暈了。“戰術體系會議，必須馬上開——想贏Fever，那就一分鐘都浪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