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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晴盯着紙條,覺得字跡似有幾分眼熟,可只單一個“心”字,實在無從分辨,想了想,把紙條給徐嬷嬷看,“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能出入汲古閣的都是家裏人,有什麽不能當面說的?如果是捉弄人,可也沒覺得這好玩。”

徐嬷嬷看着她稚氣猶存的小臉上,眉頭緊蹙,一臉的嚴肅,不由有幾分後悔。之前因怕她吃虧,巴不得什麽事情都跟她講,千交代萬囑咐,結果本該是無拘無束每天只顧着玩的年紀,卻養成這麽個老成的性子。

遂笑道:“興許別人随便寫的,姑娘也不用當回事兒,反正該當心的時候多留點神便是。”

楚晴想一想,覺得有道理,就着燈火把紙條燒了。

等看完這本,再去換另一本,果然再沒有莫名其妙的字條了。

因前陣子明氏生病,去外頭銀樓選石頭鑲簪子的計劃便沒成行,趁着兩家送年節禮的時候,楚晴跟周琳寫信致歉,又約定等正月空閑了再一道去,興許價格還能便宜些。

以前楚晴不接觸商鋪不了解行情,現在卻明白,臘月裏正是各家太太姑娘置裝置辦首飾的季節,市面上的銀樓金店都會趁機大賺一筆,正月卻是淡季,相同的貨品比臘月能便宜些,等到四五月份的時候,京都人時興辦賞花會或者踏青會,到時候衣物首飾換了時興樣式,又會再度貴起來。

周琳回信應了,說起過年衣裳,聽說蘇州那邊興二十四幅的月華裙,走動起來,裙擺如月華浮動非常好看。她也做了件草綠色的,只是腰身粗,顯得越發笨重,只好改成十八幅的。又說近些時日越發懶得動彈,感覺又胖了不少,真是煩惱。又問楚晴過年裁的什麽式樣的衣裳,是不是裁上次楚暖穿的那種蓬蓬裙,好像已經有好幾個女孩打算裁那樣的裙子了。

楚晴自然不會穿楚暖穿出去的樣子。

府裏針線房還沒到臘月就開始給各位主子量身裁衣。因換了明氏當家,針線房的管事婆子對楚晴更巴結了幾分,特特地拿着新式樣子問楚晴的意見。

徐嬷嬷的意思還是往小裏打扮,所以就沒選那些顯身段的式樣,依舊挑了去年時興過的十二幅湘裙,襖子也是普通的圓領通袖襖。

可中衣,徐嬷嬷卻用了心思。

現如今的中衣不外乎立領、圓領或者小交領,看着很規整。楚晴的衣服已經極守規矩了,索性就在中衣領子上變一變。

所以就畫了荷葉領。

徐嬷嬷會畫卻不會裁,還是春笑手巧,用細棉布試了好幾次,才做出來荷葉的形狀。

楚晴迫不及待地試了試,玫紅色的褙子,翻出來嫩黃色的荷葉領,像是花瓣當中芬芳的花蕊,而楚晴便似花中仙子,甜美可愛。

對于楚晴的新衣裳,倚水閣上下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好在針線房縫制衣裳并不保密,大家都知道各人選的什麽式樣,也沒人再多此一舉地過來打聽。

只楚晚來過一次,看着楚晴鄙夷地說:“眼瞅着都十一了,怎麽還穿得跟個小孩子似的,除了你,府裏姑娘都沒有做通袖襖的,連剛來的楚晞都裁得玫瑰金如意紋褙子。依我看,不如讓繡娘把通袖襖剪短三分,這樣就能顯出腰身了。”

楚晴将身上褙子往裏卷了卷,試着走了兩步,問道:“有腰身嗎?”

楚晚肆無忌憚地笑,“還真是上下一般粗,以後少吃點肉吧,長那麽胖,怎麽嫁得出去?”

楚晴扳着手指頭數,“離及笄還差五年,等過了十三歲再慢慢減少飯量。二姐姐是裁的什麽衣裳?”

過年是孩子們的節日,針線房一早得了明氏的指令,先将幾位姑娘的衣裳趕了出來。

楚晚便讓喜鵲回盈翠閣取來當場換上。

大紅色鸾鳳穿牡丹的素面褙子,墨藍色繡着紅色牡丹花的湘裙。湘裙雖不像楚暖那樣蓬得極開,可也是略有些舒展,襯得腰身細軟了許多。

不得不承認,楚晚這種膚色偏黑的人,就适合大紅大綠,顯得人非常大氣而且大方。

楚晴贊道:“很好看,然後戴朵大花或者大鳳釵就很好。”

楚晚毫不矜持地道:“我娘将她以前的鳳釵重新炸了送給我,正好留着過年戴。”過年時候,人們穿戴都喜慶誇張,楚晚戴支大鳳釵并不惹眼。

日子就在姑娘們為衣飾費神費力的時候悄然滑過,轉眼就是小年。

楚曈與楚晞及時地好了病,一大家子人重又聚在寧安院。

趁着人沒到齊,楚景拿出本冊子遞給楚晴,“本來想請沈在野寫本字帖,他說字不外傳只得作罷,這本是表哥寫的,倒也适合你。”

楚晴翻了翻,是用唐楷抄錄的左思的《三都賦》,字體融了薛稷的婀娜绮麗與顏真卿的樸茂端莊,非常适合女子臨習。

可在楚晴看來,卻是少了幾分随意與灑脫。

不過,能特地寫這麽厚一本貼子,楚晴還是非常感謝的,笑意盈盈地謝過楚景,又對明懷遠福了福,“多謝表哥。”

明懷遠微微颌首,笑容清俊高遠,“初學寫字,最緊要的是把筆畫架構練好,《三都賦》裏差不多把常用的字都包含了,表妹臨上兩年基本就可以掌握。”

滿屋子的男人,大都是寶藍色或者鴉青色的錦袍,唯獨明懷遠仍是一襲白衣,昂昂然若野鶴之在雞群。

楚曈咬着唇,心跳得是那麽快,那麽急,仿佛下一刻就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一般,而面頰已在明懷遠不經意的側目中,染了粉霞。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男子,舉手投足就像高山遺雪般高貴優雅,讓人不敢直視,即便漫天繁星,也比不上他眼中清淺的光芒。

楚曈屏住氣息,輕輕地走到楚晴身邊,聲音輕柔糯軟,“六妹妹,可否借我看一下?”

楚晴笑着遞給她。

楚曈慢慢翻着,雪白的澄心紙一行行工整的唐楷猶如一雙雙閃動的眼睛,調皮地眨着眼睛。

心跳莫名地停了半拍。

楚曈深吸口氣,将書還給楚晴,轉身對着明懷遠柔柔一笑,“我的字寫的也不好,能否請表哥指點……”

話未說完,楚景已打斷她,“表哥來年二月就要春闱,這陣子正忙于書習制藝,三妹妹不可耽擱表哥。”

楚曈臉色漲得通紅,急急地解釋,“我并非要耽擱表哥舉業,就是想在表哥閑暇時請教一二。”

楚景正色道:“內外有別,表哥即便有空也多在外院,怎會在內院走動?”

楚曈立刻閉了嘴,水汪汪的大眼睛裏蘊了淚水,盈盈欲滴。

楚昊看不過去,低聲對楚景道:“三妹妹也是妹妹,大哥何必厚此薄彼?表哥得空再抄一本便是。”

楚景拍拍楚昊的肩頭,溫和地解釋,“我不是厚此薄彼,一是六妹妹早就托我尋字帖,應該有個先來後到。第二,聽說三妹妹幼承庭訓,五六歲上就開始學習琴棋書畫,想必字體已定,沒有必要重練其它字體。第三,想必二弟不知,表哥平常臨虞世南的帖子,因祖父提起六妹妹需要練字,表哥特地将筆鋒收緊往圓潤裏寫,而架構又趨于柔媚。寫這樣一本帖子比平常抄錄十本更費精力。表哥暫居府中本是因為四弟弟也在讀書,五弟又有現成的夫子在,能切磋一二。倘若今兒替這個表妹抄字帖,明天給那個表妹指點詩文,那還不如到舅父家的宅子裏安生……這般擾亂表哥苦讀,日後見到舅父恐怕也不好開口。”

一席話說得楚曈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紫,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個勁兒往下掉。

女人這種楚楚中帶着幽怨的樣子最讓人憐愛,楚曈對着鏡子照過千百遍,早知道自己那副模樣最嬌俏,何種眼神最撩人。

此時一張紅唇欲語還休,一雙美眸似怨似訴,當真是受盡萬般委屈似的我見猶憐。

楚昊安慰道:“三妹妹別難過,等表哥會試之後再請他抄一本便是。”

明懷遠聞言卻道:“我抄的那本字帖樸茂端莊适合心思純明之人,三表妹心似比幹還是另請高人為好。”

言外之意,楚曈花花腸子太多,就是臨字帖也寫不出那種質樸來。

屋裏人沒誰是傻子,都聽出明懷遠的意思來,唯獨楚昊大包大攬地說,“回頭我給三妹妹尋兩本好字帖。”

楚景無奈地皺了皺眉。

這空當,楚溥與國公爺先後從外院回來,字帖的事便暫且揭過去。楚晞雖不忿,數次想在楚溥面前告楚景一狀,說他不關愛自家妹妹,反對隔房的堂妹那麽好。

但楚曈明白,越到年根,長輩們越不喜歡找茬鬧事的人,恨不得每天都歡歡喜喜地過個和睦年,所以開解着讓楚晞斷了這念頭。

萬晉有慣例,過年不好在別人家過。

明氏本想讓明懷遠除夕那天早晨走,正月初三送年之後再回來,可拗不過他的性子,終于還是讓他臘月二十八回了明家在京都的老宅子。

除夕夜,國公爺看着兒孫滿堂,雖是喜悅,但想到老三一家遠在登州,而老四楚澍也不知去了哪裏,喜悅便淡了幾分。

正月初一是大朝會,文武百官要在承天門給順德皇帝拜年,而外命婦則要到宮裏給皇後拜年。因皇後故去之後再沒立後,每年都是謝貴妃代為接待的。

楚家有诰命只兩人,文老夫人和明氏。

本來明氏打算帶着楚晚與楚晴的,可前不久剛拒絕了安國公府的提親,明氏擔心謝貴妃會特意為難楚晴,便只帶了楚晚一人。

楚晴倒落得清閑,正好除夕夜守歲沒睡好覺,便窩在被子裏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回籠覺。直睡到臨近晌午才醒。

楚晚灰頭土臉地回來,看到楚晴先是一愣,“這領子倒是別致,挺好看的。”

楚晴笑着扯扯荷葉領邊綴着的米粒大小的珍珠,“不難,沿邊多捏幾個褶子就成,喜鵲就能做。回頭找件不用的中衣,把領子剪了,重新換個領子試試。”

“我脖子長,要像你這樣露出一點來,更顯得跟鷺鸶似的,”楚晚思量片刻拒絕了,兩手揉着膝蓋抱怨不停,“以後再不跟着進宮拜年,太受罪了。也不知別人都怎麽熬過來的?”

楚晴吩咐問秋端來熱水絞了帕子給她敷上,楚晚舒服地嘆了聲,“難得還有你伺候我的這一天,”從懷裏掏出只荷包扔給楚晴。

裏面是條用絲線編成的絡子,有點像端午節戴的五彩繩,不同的是繩上綴着好幾種石頭,有碧玺石、綠松石、紅瑪瑙還有幾顆貓眼石,被陽光映着,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非常漂亮。

楚晚沒好氣地說:“銀安公主賞給你的,問你為什麽不進宮,還說正月十五宮裏有燈會,她自己也會親手做花燈,讓你務必去……你什麽時候跟銀安公主好上了?”

“祖父生辰那天見過,後來到沐恩伯府又見過一面,前後統共沒說過幾句話,怎麽就好上了?”楚晴解釋完,又問,“祖母說讓咱們去嗎?”

楚晚目光閃了閃,“聽謝貴妃的意思,這次是給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選妃,各府裏十三歲以上的姑娘都必須去。有幾家不滿十三的也要去,說是陪兩位公主玩兒。銀安公主既然當着一衆外命婦的面兒讓你去,怕是必須得去了。”

正月十五進宮賞燈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阖府,楚暖激動得差點暈倒,忙不疊地跑到張姨娘的院子,“姨娘,快幫我想想,那天穿什麽衣裳,戴什麽首飾?”

張姨娘非但沒像她那麽興高采烈,反而當頭潑了一瓢冷水,“這身打扮就很好,別太招搖了。你這身份,當正妃是別指望,最多只能是個側妃,即便也能上玉牒,可終究還是個妾。姨娘當了一輩子妾,可不希望你再走姨娘的老路,倒不如安安生生地嫁個五六品官員當正妻。”

“我不!”楚暖斬釘截鐵地說,“姨娘被文氏壓了一輩子,我也被楚晚壓着,要是真跟姨娘所說讓我嫁個五品小官,後半輩子豈不還是被她們壓着?姨娘能這樣一輩子,我不能,總得借這次機會搏一搏,即便是側妃,那也是皇家的人,除非楚晚也嫁到皇家,否則她拿什麽跟我比?”

而且,她跟楚晚、楚映都是十三歲,很明顯有了好親事,府裏第一個考慮的就是楚晚,然後就是楚映,而現在又多了個楚曈。

楚曈雖也是庶女,但她是世子爺的庶女,身份上又比自己高了半頭。

難不成,自己只能得到她們挑剩的親事?

楚暖才不甘心。

她是務必要在賞燈會上大放光芒的。

而國公府裏,有同樣想法的并非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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