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高陽

第十一章

接下來的兩天霍啓森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胡一一沒有半點他的消息，至于那晚究竟是誰跟蹤他們就更不清楚了。

劉導的戲明天定妝開發布會，胡一一忙得腳不沾地還要時刻警醒程驕陽的陰陽怪氣。

劇組的配音項目催得比較急，為了不影響工作，胡一一恨不得橫空長出三頭六臂将這些事情趕緊處理好。李彩每天瞅着她忙得像個陀螺似地，不免勸慰道：“你現在的身份金貴，多少投資商廣告商搶着要你，何必這麽累？”

理是這個理，但過河拆橋這事她胡一一幹不出來。且不說當初李彩為了替她拿下這個項目費了多少工夫，關鍵這個案子要得急，她要是關鍵時刻掉鏈子還不得一輩子于心難安啊！

“你就甭操心了，晚上我會早點回來，給你帶你最愛吃的鴨頭！bye——”

為了配合胡一一的行程，程家陽一行人也為之做了不少調整。配音組的都是一些老熟人，大家私底下關系也比較融洽，幹這行的都清楚知音難求，而且胡一一的确是棵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大夥樂意遷就她的時間。

小姑娘雖然喜歡溜須拍馬，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逗大家歡心，要是工作時間過長，她還會細心地準備一些糕點宵夜，算是個玲珑的小姑娘。

可惜玲珑的小姑娘也未必能面面俱到，程驕陽雖然對工作嚴苛了些，但鮮少在人前甩臉子，估計胡一一哪裏惹他不開心了。

這不，胡一一前腳剛到，程驕陽後腳就拿着劇本進了配音室。

原本嘻嘻哈哈的氣氛一下凝固，衆人收起玩笑戴好耳麥準備開工。

為了照顧胡一一的時間，大夥可謂不眠不夜加班許久，今天就要收尾了。進程能夠如此順暢，也多虧程驕陽幫忙将對手戲剪接出來，現在錄的都是大衆可以一起完成的，最多還有一天的時間，這個劇就大功告成了。

程驕陽嘴硬心軟，胡一一心底很清楚，因此不管他如何冷嘲熱諷她都承擔了下來。沒辦法，誰讓她現在成了高陽的假想敵呢！她得找個機會好好解釋解釋。

時間滴滴答答地很快就過去，配音工作也結束了，南正街一位難求的鴨血粉絲正巧送了外賣過來，頓時休息室裏湯香四溢。

這些日子的相處，大家也逐漸喜歡上了這個愛笑的小姑娘，尤其楊仲骁最愛拿她開玩笑。

這會鴨血粉絲一到，楊仲骁立馬端起一碗揶揄道：“一一，你每天想着法子買好吃的送我們，是不是有啥話想要借我們的口向誰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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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的楊仲骁正是第一次見面時就拿她開涮吹口哨的男人，最多二十四五的年紀，平時跟程驕陽關系最好。如今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無非是想要緩和一下她跟程驕陽的關系。

衆人一聽，也都哄笑出了聲。

胡一一佯裝生氣橫了楊仲骁一眼：“要是嫌棄不好吃，下回就拿點玉米放你嘴裏烤烤，看看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楊仲骁雙手捂嘴做出一副十分惶恐的模樣：“難道你是想在我嘴裏放炸藥嗎？”

“還真是最毒婦人心！”

坐在一旁笑得前俯後仰的短發大眼睛姑娘章張指着楊仲骁道：“不然怎麽炸爆米花嘛！是不是？”

衆人又是哄堂大笑。

程驕陽坐在那兒喝着鴨血湯，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到衆人的話題裏，聞言也不免扯了扯嘴角。等大夥忙完之後，剩下的部分就屬于程驕陽跟胡一一兩個人了。

對手戲比較多。

現在空蕩蕩的配音室，兩個人情話綿綿，想着白天程驕陽還一副對她愛理不理的模樣，胡一一就覺得好笑，眼下的臺詞更是恰到好處地将他們之間的誤會敘述出來。

只不過男女颠倒了。

程驕陽：“柔兒，世上誰都可以誤會我，唯獨你不可以。”

胡一一：“将軍，柔兒一介小戶兒女，請您放過我吧！公主對您情深似海，您萬萬不能辜負了她。”

程驕陽：“我寧可負天下人，也絕不會負柔兒你。如果柔兒連這般信任都沒有，又談何愛子德？”

胡一一：“将軍何苦為難柔兒？我雖是一介女流，但不至于是非不分。如今人人都傳将軍即将成為皇帝的乘龍快婿，又何苦與我苦苦糾纏？”

程驕陽：“如此，子德定要去查查這幕後造謠之人究竟是誰！”

随之是将軍踏馬而去的聲音，凄美的音樂響起，胡一一仿佛看到了将軍策馬而去尋找真相的背影。

許多人明明相愛，卻被一些流言蜚語禁锢住，以為聽到的看到的皆是真相。胡一一放下耳麥，目光落在了同樣盯着她的程驕陽身上。

時值初秋，夜晚寒涼，胡一一裹着呢子大衣依舊覺得身上的寒意不減。他們在附近的一家麻辣燙坐下，白色的霧氣籠過來，身子暖和了不少。

這是程驕陽第一次請她，想必剛才的臺詞引發了他不少感慨。

學生時代，胡一一就喜歡坐在街邊吃燒烤燙麻辣燙，只是她沒料到金牌電臺主持也喜歡吃這些。

程驕陽拿着調好的碗從湯鍋裏撈了兩串牛肉丸子，在碗裏滾了滾醬，然後送進嘴裏，砸吧砸吧的聲音雖然不大雅觀，但是看起來吃得很爽。

胡一一放了幾片青菜，撈了兩串鹌鹑蛋上來，又朝碗裏放了兩勺辣椒醬這才滾了兩滾送進嘴裏，嗯，真是不錯，辣得帶勁。

原本程驕陽是打算帶她去吃一頓大餐，但想想這些天高陽氣鼓鼓的模樣，他頓時就歇了那樣的念頭，而且小吃一條街離電臺不遠，工作了這麽久填飽肚子最重要。不過讓他意外的是，胡一一應該對他這種摳門的行為嗤之以鼻，畢竟她每天送來的夜宵都是市內口味最獨特的。

像這樣的小吃攤，高陽一般是不愛來的，嫌品味太low。

程驕陽漸漸也就淡了這些心思。

如今看着同樣吃得特別香的胡一一，程驕陽眼睛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心裏的滋味一下五味雜陳。平心而論，這姑娘天賦确實不錯，以前演的戲雖然稚嫩了點，但演技确實比現在的整容臉要好很多。更何況，現在她有了霍啓森這棵大樹，不僅沒有耍大牌，還積極地一起解決這個項目，要不是為了高陽，他的立場早倒戈了。

“你跟高陽是同學？”

程驕陽一邊吃面一邊往鍋裏放了兩串青菜。

這算是沒話找話了，程驕陽那麽在乎高陽，怎麽可能連她們之間的關系都不清楚。胡一一送了塊土豆片進嘴裏，用紙巾擦了擦嘴：“不是，校友。”

程驕陽準備八卦一句‘那你們怎麽玩到一塊去的’？随之砸吧了兩下嘴巴，還是将這句話老老實實地咽進了肚子裏。

看得出他的疑惑，胡一一也不隐瞞，笑了笑。

“當初我喜歡霍啓森，死命纏着他。有一次他打籃球的時候，籃球滾到了我的腳邊，我準備撿起來……她比我快了一步，還漂亮地把球扔到了霍啓森的手上。”

程驕陽認真地聽着，沒有出聲。

“然後我發現她長得很漂亮，白白淨淨的，而且胸前的銘牌寫着霍啓森的班級。”

胡一一頓了頓，“然後我們就這麽認識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的，看得程驕陽有些恍惚。

“你也許不信，一直以來我都是将高陽當作好朋友的，可是我再大度也容忍不了他們在一起的事實。畢竟……”

程驕陽散着琥珀光芒的雙眸盯着她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畢竟他們都是你最重要的人。”

胡一一輕笑出了聲：“我其實很自私的。”

她面對不了這樣的事實，所以寧願躲起來也不願接受。

程驕陽微微一愣，沒料到她會這麽評價自己。可是他跟她相比起來，又能好到哪裏去呢？想愛卻不敢愛，他何嘗又沒有苦苦掙紮呢？旁人看他都是潇灑不羁，那不過是掩飾他脆弱的方法罷了。

“我知道這段時間給劇組添麻煩了，在這兒我以茶代酒感謝你的照顧。”胡一一說完徑自拿着杯子在他的茶杯上輕叩了一聲。

清脆的撞擊聲讓程驕陽有些無地自容。

明知道對方跟霍啓森不過是逢場作戲，明知道霍啓森不喜歡高陽，明知道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他還是不可抑制地排斥她讨厭她，恨不得讓這個傷了高陽心的女人親自去跟他心愛的女人道歉。

胡一一雖然世故圓滑了些，但性子到底還是直爽，今天跟他掏心窩子說話不過是想打消他的顧慮而已，聰慧如她，又如何看不出他那點心思呢？程驕陽剛想說什麽，手機卻突兀地響起來。

剛接電話，他的眉頭就擰巴在了一起，“高陽？別急！我這就來！”

程驕陽甚至沒來得及跟胡一一道別，就直接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