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演技

第十九章

能夠參加梁寒溫生日宴會基本都是社會精英人士，女伴自然也是萬裏挑一。

吸引她注意力的并不是那位看着有點眼熟的寸頭男背影，而是坐在他身旁笑容明媚的梁斯斯，曾經的梁斯斯也是這副模樣看着霍啓森。

那是戀愛的女人才會散發出的光芒。

胡一一收回視線卻發現霍啓森的目光同樣定格在角落裏，她的心五味雜陳。梁斯斯膚白貌美又是梁家的小公主，從小被群星拱月也是正常的，不過這樣驕傲的女人曾經也拜倒在霍啓森的西裝褲下，連她曾追過他都被梁斯斯當成了假想敵，甚至不惜犧牲女人的名聲都要得到他。那個時候，霍啓森絲毫沒有顧忌霍梁兩家的交情，直截了當地解決了這朵爛桃花。

可惜如今郎有情妾卻未必有意。

她輕咳了一聲，霍啓森猛然收回了視線，那雙黢黑深沉的眼眸好似覆了一層寒霜。

胡一一心下一緊，面上的笑容僵住了，“梁小姐似乎跟那位先生聊得很開心。”

侍應生端着酒水走過，霍啓森拿了一杯晃了晃，胸口卻悶得難受，像是有股氣怎麽都順不下去，最後只能仰頭将酒水喝了個精光。

陪他出席了不少場合，霍啓森鮮少沾酒，是個生活作息相當自律的男人。如今他為了梁斯斯竟然喝酒，只為掩飾眼神裏藏不住的嫉妒。她本想攔他，卻又為自己的處境感到好笑，憑什麽身份？一個假的未婚妻？一個曾經錯過了被表白的信？

她深陷糾結無法自拔，下一秒，她的胳膊卻被霍啓森拉起，他的大手沉穩有力步伐矯健，朝着他們走去的架勢隐隐有種破釜沉舟的味道。或許破釜沉舟的形容并不合适，但此時沒有別的詞彙更為貼切了。

她穿着細長的高跟鞋走得又急，好幾次差點摔了個趔趄都被他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她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何将所有的怒氣都轉嫁到了她身上。

霍啓森這是要帶着她去梁斯斯面前耀武揚威，呵，男人果真遇到真愛舉止才會變得幼稚。

看着被踉踉跄跄拽過來的胡一一，梁斯斯的笑聲戛然而止，一直背對着他們的黑色寸頭也沒了聲音，他疑惑地轉過身看向來人。

當年殺馬特的發型已經換成了幹淨利落的短發，英俊的眉目帶着探究，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對上那閃着琥珀光芒的雙眸，那一刻她似乎被按上了靜音鍵，明明張了嘴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這一幕落在霍啓森的眼裏，就是大寫的諷刺。果然，不管他如何努力，只要這個男人一出現，他所有的努力都成了一場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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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就後悔了這個決定，即使明明知道她終歸有一天會知道項和回來了，依然不希望這一刻來得這樣快這樣讓人難以承受。

他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偏偏還要裝得若無其事，“梁小姐，項先生需要敘舊，我們還是暫避一下為好。”

剛才就看出了兩人關系匪淺，但沒想到連霍啓森都如此大度，梁斯斯狐疑的目光兩人身上稍作停留便起身笑笑：“既然是老朋友敘舊，斯斯就不叨擾了。”

她說完手自然地落在了霍啓森的臂彎裏，聲細如蚊地道：“霍先生不介意陪我跳一支吧？”

霍啓森沒作聲，額頭的青筋凸現，看得出來他在竭力隐藏自己的情緒。梁斯斯輕笑着挽着他離開，附耳小聲繼續：“您這麽個大活人站這兒，人家還怎麽敘舊。”

直到霍啓森離開，胡一一的目光不曾從項和臉上挪開。

多年不見，他又變英俊了。

右眉尾依舊有條細長的疤痕，雖然很細，她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在你面前有這麽帥，帥得讓你挪不開眼了。”

項和嘴角噙着淺笑，坐姿筆挺，兩只修長的手交握在膝蓋上，湛藍的燈光映照在他的眸子裏更顯得晦暗不明。

胡一一失笑。

“打算一直傻站着看我？”

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像老幹部找下級談心問話。

她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可惜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畢竟當初他們分開鬧得挺不愉快的。

“聽朋友說，你這些年轉了性子，看來沒說假話啊！”項和有些感慨，他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根放進嘴裏，準備點火又斜眼看她，“介意嗎？”

胡一一搖搖頭。

項和讪笑着将煙夾在了耳朵後，手指靈活地擺動着打火機，“這些年，你還好嗎？”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總之一言難盡，你呢？”

當年的糟心事她也不想提，畢竟她現在生活得好好的，一沒缺胳膊少腿二沒缺衣少食，更何況現在當個小演員綁上了霍啓森，她的演藝生涯甭提多順風順水了。這些話，她自然不願對他說的。

項和這些年雖然一直待在國外，但也從朋友那兒時不時地聽到過些消息，但他就是想親耳聽她說說。此時見她又把話題扯回了他身上，他微斂着的眼眸饒有趣味地看着她，淺笑：“你是在關心我嗎？”

她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我不問，不問。”

“誰讓我當初那麽混，說那麽多讓你傷心的話呢！”

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見到她流淚，沒別的，就是心痛。看到她哭，他比誰都難過。

胡一一吸了吸鼻子，眼眸裏的淚意還在，當年明明撂狠話老死不相往來的人是她，她紅着眼眶咬着唇，“項和，對不起。”

“又來了！我就知道一見面肯定得這樣！我這些年挺好的。”

“我家那麽有錢。”

她聞言總算破涕為笑了。

項和說得沒錯，他家的确很有錢。

兩個人言笑晏晏的模樣，讓舞池裏緊盯着這兒一舉一動的男人徹底崩潰了。他松開梁斯斯的腰，面色鐵青，“抱歉，我累了。”

“你居然在拉小提琴？”

誰能想到曾經的混混頭子，現在竟走上了一條小清新的文藝路，确實驚吓到了她。

項和嗤笑，“不然你以為梁斯斯為什麽要邀請我來？”

可能梁斯斯邀請項和的目的确實為了宴會，但剛才梁斯斯瞧他的眼神分明是在看自己的情人，身為女人，這事她還是看得真切的。不過眼下她沒有戳穿的必要，梁項兩家聯姻勢必在x市會被譽為盛舉。

項和的父親是武警大隊隊長。當初項和母親創業的時候，他父親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局職員，他們夫妻倆能有今天的成就，的确花了不少的心思。可惜在孩子方面，他們的确算不上合格的父母。

原本項和應該是棵好苗子，人長得好，腦子也好使，偏偏那會他不愛學好，總喜歡跟社會青年混在一起，私底下更是自稱老大收羅了一群小弟。

後來，項和卻變了，開始背單詞做習題，甚至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中德男校。

這時候開始插手管教兒子了。

胡一一及時止住了思緒奔騰的大腦，“什麽時候回來的？還去嗎？”

項和本想揶揄她兩句，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不打算回去了，現在在布特璐兼職，想找所高校當名老師。”

“現在有眉目了嗎？”

這個是指應聘老師的事情。

其實她是在想，胡靓蕾現在頗有名氣，應該能幫得上項和。

項和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咧嘴笑：“目前養活自己還是可以的，不用擔心。”

也是，布特璐、梁斯斯都能被邀請的男人，怎麽可能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不久前我去過一次布特璐，拉琴的應該是你。”

雖然隔得遠，但身形很像。

“好聽嗎？”

他聲音清澈低沉，就像他的琴聲讓人情不自禁。

胡一一雖然在音樂方面算個門外漢，但好不好聽還是能分辨出來，都說人如其物，經過這些年的沉澱，少了年少的浮沉，項和似乎也像他手中的那把小提琴悅耳動聽。她點點頭，“很好聽。”

“不過我很意外，你這些年居然還圍着他在打轉。”

項和的目光落在不遠處與人攀談的霍啓森身上，嘴角的笑意漸濃。

胡一一本想開口解釋，最終什麽都沒說，項和說得沒錯，繞來繞去，她的整顆心依舊撲在霍啓森身上，不管他是否接受，她胸腔裏熊熊燃燒的愛情火焰都沒熄滅，她只是把這份心思謹慎地藏匿起來讓人無處可尋。

她頹然一笑：“項和，你總是能一針見血。”

她頓了頓，“我以為我藏得很好。”

聞言，他的手悄然攥緊，面上卻笑得雲淡風輕，“你的演技，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