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負荊請罪去
易北家裏那是軍法治家,他說什麽易精等人不敢反抗,半扶半抱帶了易夫人和易敏進屋。
行刑的下人得了命令噼裏啪啦一頓亂棍,很快易北的中衣就全部破碎,粘在皮開肉綻的脊背上。
易北咬緊牙關滿頭冷汗,打到後面受不住了,飛快把汗巾團兩團塞進嘴裏,狠命咬着才算撐住了。
軍棍一打完,行刑的下人馬上仍了棍子扶着往下倒的易北,旁邊站着的親兵親随也趕緊扶着。
“備轎,去給純睿國公請罪。”
“是!”親随有時候比幾個兒子更明白易北的心思,簡單明了的應是,馬上下去安排了。
易精兄弟就是進了屋,心神也院外的易北身上呢,聽易北一說,幾個兒子都異口同聲道:“我陪父帥去!”
易夫人癱軟在椅子上,擦了擦眼淚道:“忠哥兒去吧,純睿國公規矩大,別沖撞了。”
易精一聽也明白了,京城的人最中嫡庶規矩,像他這樣的庶長子最不讨喜。高大魁梧的漢子羞得手足無措,尴尬萬分,在看拳頭說話的西北,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難堪。
易忠拍了拍大哥的肩膀,他們兄弟感情好,從沒有區分的意思,易忠用眼神安慰他。易精也沉默拍着他的手臂,一切盡在不言中。
易忠陪着易北往純睿國公府邸而去,“國公爺現在還在靖安侯家眷那邊嗎?”易忠問前去探消息回來的親兵。
“回二将軍,沒有,已經回府了。”
噓……松了一口氣。這就好,本就和靖安侯府有仇,再到人家面前丢臉,易忠頗有些放不下面子。
易北倒是不在意這些,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算是靖安侯當面,他都不臉紅。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純睿國公府門前,易忠掀開轎簾問道:“父帥,是去門前負荊請罪嗎?”
“愚蠢,你這是要挾國公爺嗎?”西北本來就局勢不明,剛來就逼得一軍主帥在自己門前下跪負荊請罪,那真是撕破臉的節奏了。現在的局勢還不到道德綁架的時候,易北不願把事情鬧大。
“那怎麽辦?”
“把我衣服脫下來。”易北道。
“爹……”易忠詫異的看着他,衣服和皮肉連在一起,來的路上邊緣處的血跡都凝固了,現在一脫衣服,肯定把傷口全部撕裂一遍。
看着兒子不懂,易北忍着劇痛,反手就自己去撕。易忠吓得連連勸阻,自己動手。
“婆婆媽媽的做什麽,快!”易北一邊解開前襟,一邊快速撕下背上血跡模糊的衣裳,像易忠那麽小心翼翼的什麽時候撕得完。
衣服剮下來,如同剮了一層皮肉,後背鮮血直流,後腰處的褲子都浸濕了。
“快去叫門!”
親兵趕緊到門前請見,易忠扶着易北出來,易北現在滿身鮮血、臉如金紙、唇色蒼白,右手被易忠扶着,但還是如标槍一般挺直脊梁,站在府門前。
很快就有人把易忠請了進去,但易忠這副樣子,早已落在了時刻關注着純睿國公府的西北衆人眼中。
周煄在客廳接見了易北。
“易帥這是怎麽了,快,請大夫。”周煄一見易北來了,不等他說話先請大夫:“傷的如此重,有什麽事教我過府就是,您是我欽慕非常的名将,怎能勞動。”
易北被周煄扶着免了虛禮,卻掙紮着下地,請罪道:“末将治軍無方,治家無方,致使出了那等狂妄悖逆之徒,請國公爺降罪。”
“易帥說的什麽話,你是一軍主帥,西北軍務皆系于你一身,萬萬不可如此自傷,請起,請起。”
“易八一女流之輩,見識短淺,又被末将和老妻溺愛壞了,請國公爺網開一面,寬恕于她。”
看怎麽說來着,周煄就說最後總結成一句“女孩子嘛~”,果然應驗了。
“八小姐天真憨直,明若溪水,清澈見底,自有風度,到底是耳濡目染的教養,易帥太過自謙了。”
“請國公爺降罪!”易北跪地請求。
“起來說話,起來說話。”周煄努力去扶卻扶不起來人,一個眼神示意,徐岩上前扶起人,道:“校尉徐岩見過易帥,易帥請起身,國公爺并未有降罪之意。”
易北見周煄真心叫起,也順勢起來了。
這時候大夫也來了,周煄立馬叫大夫看診,易北掙紮着說失禮,又拗不過周煄,只得讓大夫看了。
一行人轉戰客房,大夫給易北清洗傷口,上藥裹傷。周煄全程微笑觀看,連連勸慰,并留易北在此養傷。
“國公爺好意本不該辭,只是怕家中老妻幼子擔憂,末将且回,改日再來拜訪。”易北現在連幼女可憐之類的話都不敢說,生怕又觸怒了周煄。
“易帥不要如此客氣,日後需要你我配合的地方還很多,您如此客氣倒讓我汗顏了。”周煄真誠笑道。
“是。那某這個粗人就放肆了。”易北豪爽接口道。
“這樣才好。易帥身上有傷,我也不多留您了,待您傷好,再上門探望。”周煄順他的意,麻溜放行。
易忠又扶了易北回去,全程充當拐棍的角色,半個字沒說。
大夫是周煄從京中帶出來的,易北一走就實話實說了:“易帥的傷口确實是軍棍打的,都是皮肉傷,武将身體好,用的藥也好,三五日就能結痂,快則十日慢則半月,一定恢複如初,不留疤痕。”
“什麽好藥居然能不留疤痕,那麽大一塊血肉模糊的,宮中秘方就是好……”徐岩驚奇道。
“二表哥,你這抓重點的本事真是出深入化啊!”周煄感嘆道。
“重點是什麽,易帥易大将軍耍苦肉計了?”徐岩無辜的問道。
“計不計的有什麽關系,只要他肯擺一個态度,剩下的都是我的事。”周煄計較的不是這個,一見面看着那血不要錢的淌周煄就知道有異,大夫一上手就看出來了直給自己使眼色,周煄沒有當場揭穿易北,就是接受了他的服軟。他們日後時要在軍政上配合的,現在鬧僵了對誰都不好。
“也是啊,那我什麽時候能去軍營?”徐岩笑問。
“就明日吧,剛好,麻煩二表哥給易帥送些補品傷藥過去,就當是讓你賄賂上官啦。”周煄玩笑道。
“唉,翩翩君子啊,翩翩君子,那些人是眼瞎嗎?哪有你這樣的君子!”徐岩誇張的苦着臉,直做怪相。
易北被擔架送了回來,直接轉去了卧室,易夫人一看腿都軟了,“在國公府動刑了?”
“沒有,沒有,娘,爹好歹是一軍主帥,國公爺怎麽會?”易忠連忙解釋道。
“什麽國公爺~”易夫人抱怨着追上去,易敏也哭腫了眼睛扶着易夫人快步往前,幾個兒媳也趕緊跟上。
幾個親兵輕手輕腳的把易北擡到床上俯卧,看他想和家人說話,又腦袋下墊了軟枕。
易北揮揮手,人就都退下了,道:“幾個兒媳婦都回去,看着孩子們,別吓壞了。”出了這樣的大事,都沒敢讓第三代的孩子知道。
“是。”幾個兒媳婦應聲退下,房中就只留易夫人和精忠報國、守土安民八人。
易敏跪在窗前,小心翼翼的給易北擦拭額頭上的汗,看他沒有拒絕,心裏微松。
“老二和他們說說去純睿國公府的情況。”易北擺手,示意易忠上。
易忠也學乖了,一字不漏的把當時的對話說了一遍。易北問道:“聽明白了嗎?”
“國公爺這是不追究了?”易精問道。
易北點頭,不說話,又看向其他人明顯想要更多答案。
“國公爺到底還是顧及父帥在西北的威望。”
“會不會是打一棒子給可甜棗,說不定會有什麽補償呢。”
“就是,本也不是什麽大錯,國公爺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肯定只是下馬威。”
幾個兒子七嘴八舌的分析,易北聽得心裏直搖頭,他的這些兒子啊,就是單純,又看了一眼全程在場的易忠,問道:“你說呢。”
“兒覺得國公爺好像是想安插人進軍中,那個徐岩是國公爺舅家表哥,出現的太突兀了。”易忠皺眉道。
“聽着,我只說一次。”易北把軟墊墊高些,幾個兒子跪成一排,聆聽訓示。
“剛到府門前,老二就要我在門前負荊請罪,這不妥。我和純睿國公都在相互試探,我若往門前一跪就是威脅,以情勢逼迫,不到決裂的時候這種辦法不能用。進門請罪,純睿國公扶着不讓,只說西北軍事依賴于我,你們可還記得昨天他說的是什麽?他說的是軍政!一字之差,純睿國公這是在告訴我他要接手政務,讓我不得插手幹預的意思,唉,倒是我連累了親家。”易北嘆道,西北軍政一體,想帶好數萬大軍,後勤配合必不可少,易忠的岳父就是此地知府,雖然心裏明白純睿國公的到來一定架空親家,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我再為小八求情,國公爺說她耳濡目染的家教,這是提點我們不要把邊軍當成了一家軍,徐岩校尉來扶,這是要插人進軍中的意思,我既然受了他的攙扶起來,就是默認的意思。純睿國公也不會追究我的失職和小八的罪過了,你們可明白?”
原來短短幾句話之間,就這麽複雜嗎?就是親身經歷的易忠也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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