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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安城有這樣一個軍法不留情的守備大人,這樣一股軍紀森嚴,完全屬于大人麾下忠實的軍士,這樣重視良民百姓,還有什麽地方,能比這裏更安全?
謝婉清吐完之後,不僅沒有離開,反而堅定了留下來的想法。
當然,成堆的屍體,血流成河的北大門還是要遠遠避開的,這樣陰森森,像是人間獄場的地方,以後無論如何也不想光顧了。
好在衛安城的北門,本就是軍士大隊人馬通行之地,普通城中百姓禁止出入。
像謝婉清與瑞珠這樣頭一次進入衛安城,頭一次見到這種場景的人,無不吓得是臉白腳軟,但衛安城的百姓從北門返回後,卻是一切如故,做小買賣的繼續做着小買賣,開鋪子的開鋪子,逛集市的逛集,依然熱鬧非凡,絲毫不受影響。
她們這樣的外鄉人,哪裏能理解城內的百姓心中的痛快。
上一任守備在任其間,手下兵馬駐紮內城,打着死守衛城的旗幟,暗地裏卻随意搶奪城中百姓的財物,妻女,稍有觸怒當街殺人,多少城中百姓敢怒不敢言,失去親人的更恨不能生啖其肉食其骨,百姓日日水深火熱,苦不堪言,之所以忍受,只是期盼他們能保住這座城池。
可待瓦刺匈奴攻城之際,本應死守衛城百姓的守備與軍士,卻吓得屁滾尿流,連夜從北門棄城逃亡,連一響城門炮都未開。
如此慘重的潰敗,對衛城所有将士來說,是恥辱,對城中百姓來說,更是絕望,衛安城內一片狼藉,若不是謝大人帶着手下兵馬前來斬殺瓦刺,擊退匈奴,這座城恐怕早被攻破,燒毀,化成飛灰殘骸。
當時的謝大人還不過是一小小的總衛官,如今做了衛安城守備,這對于城中百姓來說,不知心存着怎麽樣的希望,用力歡呼着。
今日這般作嘔的血腥場景,不僅沒有絲毫損傷謝大人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反而再度提升了高度。
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在興奮的議論。
“小姐,你聽到沒,那謝大人居然出身平民,怎麽可能呢?平民的身份怎麽能做官?”還是鎮守一座城池的軍官?瑞珠有些驚呆了,扶着自家小姐問道。
自古官員無不出身世家,雖然出身清白的平民也有科舉資格,可是一無背景,又無白花花的銀子求學打點,何談什麽錦繡前程。
況且還是由最底層的兵士做起,能到這一步,只能稱之為奇跡,不知是走了什麽樣的狗屎運才做到的,難慘瑞珠一臉的不信。
聞不到血腥味,檀婉清恢複了些力氣,撥了撥額間有些狼狽的發絲,不必瑞珠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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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珠的驚訝她同樣也覺得不可思夷,身處的祈馨王朝也不知是架空自哪裏,但這腐敗的氣息,各朝各代大同小異,加之先皇駕崩,只留下幾歲的小皇子,就算朝中有顧命大臣暫管朝政,可終差了一層,京城尚且如此,何況天高皇帝遠的邊陲之地。
處于這種官場堕落,官僚黑幕之下,能以一介平民之身,混到四品守備之職,難度是不敢想象的,這樣的戰功怕也是數度以命博殺換來的。
“宰相起于州府,猛将拔于行伍,說的便是如此吧。”她輕聲道,“匈奴鞑子雖兇狠,但對有才能的人來說,也是一場機遇。”
“小姐說的是,若沒那些匈奴鞑子,說不定他現在只是個守城門的,斷不能有今日的威風。”
“也不能如此論斷,有了機會,但也要看人,沒聽周圍百姓所說,那謝大人未上任之前,便是骁勇無比,騎射無雙,不僅勇于沖鋒陷陣,冒險禦敵,更體恤士卒,深受愛戴,民心所向,若這樣還不受提拔,那這一城之守也無人可用了。”
“哎呀,小姐,這都是些都市井小老百姓誇大其詞的話,你怎麽也跟着信了,左右不過一介武夫,成日只知打打殺殺,粗鄙的很,想起剛才的情形,我的心口還發怵呢,還是不要說他了。”
這朝代重文輕武,女子皆愛才子,粗魯武夫總是上不了擡面,瑞珠雖是丫鬟,身不由已,但也與其它少女一般,喜歡那些畫本裏的才子佳人,鄙視只有蠻力的武夫,這想法已是根深蒂固。
一直養在府裏的瑞珠又哪裏清楚,當國之大難來時,那些口中吟詩,舞文弄墨的才子保不了家園,靠的全是那些粗鄙的武夫兵士打打殺殺,以命相拼奪得的江山。
檀婉清也只是心下想想罷了,倒也不真當個事來講,只是又叮囑瑞珠幾句,她們現在站在人家的地盤上,有些話萬不可随意說起,以免被人聽到惹禍上身。
瑞珠再三應允,兩個人才開始惦記起晚上的落腳之地。
也只有這個時候,瑞珠才分外慶幸着,還好小姐身上一直藏着金子,否則她們就算拿到了戶籍,證明自己是城邊莊子的人,也混進了城裏,若無銀錢也是無處安身立命吶。
人生地不熟,想在偌大的城內,找處滿意的安身之所,可不容易,若只靠兩人四處打聽,磨破嘴,三五日也未必找得到,所以,此事非得找牙婆不可。
三姑六婆裏當屬牙婆的買賣路數最多,除去買賣奴婢,還兼着賣胭脂、花粉生意,居中也給人穿插介紹些買賣,當是眼看六路,耳聽八方,消息最靈通的一路。
至于尋到後,會不會欺她們眼生,多坑些銀錢,也只能全憑運氣。
兩人一路打聽,尋到了一處普通宅院門前,院門口坐着三五婦人,嗑着瓜子正交頭接耳的唠着閑嗑兒,在有人出聲問道:“這是張牙婆的宅子嗎?”
背對她們的一個四十餘歲的婦人應了句:“哎喲,來生意了,不跟你們講了。”趕緊拍落身上的瓜子皮,轉身迎了上來,婦人眉眼看着便是極為圓滑精明的。
還未走近,便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找上門來的兩個女子,張牙婆在這一片也是做了十幾年行當的老人兒,一雙眼利落的很,一打眼便将兩人打量的八九不離十。
這兩個姑娘臉眉不知怎麽,一樣的灰灰髒髒的,雖看着不打眼,但這五官臉盤子倒是标致,尤其右面那個,若是多敷幾層粉描唇畫眉好好收拾下也能上得了臺面,年紀看着都不大,應不超雙十年華,身上的衣裳倒是老舊的很,估計手頭緊巴,尋到這裏,要賣身湊些銀錢吧。
這種事張牙婆見得多了,女子尋來大多是賣身丫鬟,為妾,為妓,約摸就是這三種。
所以當右面女子詢問哪裏可租借房子時,張牙婆面上笑容一頓,再度打量了下。
平日找來租借的人也不少,但大多男子拖家帶口,極少有年輕女子前來,看她們二人打扮不僅衛安城中人,又如此拮據,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租得起。
張牙婆心下想着,嘴裏卻道:“城中房子倒有不少,高門大戶,農宅小院,貴的賤的遠的近的都有,不知兩位姑娘想租個什麽樣的?”
“我們姐妹二人初來乍道,錢財不豐,只想尋住處安穩之地落腳,不必高門大戶,只要兩三間房能住人就行,若是能帶處院子更好。”
張牙婆聞言立即道:“那姑娘可來巧了,我手頭上正有這樣的房子,只是價錢咱得先要說個清楚,不管最後姑娘找不找得到适合的住處,咱半兩銀子的跑腿費可一分都不能少。”
“半兩?這跑腿費也太多了吧?”張牙婆一開口便是半兩,讓瑞珠鼓出了眼,小姐之前兌換了一片金葉子的碎銀,也不過二兩多些,這就要去掉半兩,她不過是跑個腿罷了,哪值當這些錢。
以前在檀府,這點錢自然看不上眼,可是現在她和小姐手頭的錢是有數的,用一文少一文,一下子要拿出半兩,便是瑞珠也不自覺的肉痛起來。
“姑娘诶,這世道兵荒馬亂的,什麽東西不貴啊?如今遷進衛安城的人又多,人一多,米也貴,糧也漲,喝口水都要錢,我們這些跑腿的辛苦錢也不好賺啦,以前差點的房子八百文租一個月,現在漲到一兩銀,陪着客家看一圈又一圈,鞋都磨爛了,若是不信,姑娘你可以在這一片随意打聽,看我張婆子跟你要的價格是否公道。”
“公道?我看你就是多要!”瑞珠嘴邊不滿的嘟囔。
檀婉清來時早有心理準備,像她們這樣剛入城的,必定是要被欺些銀子的,人家不宰你宰誰呢,誰讓你人生地不熟,人家就賺這個錢,就算現在調頭走了,尋到第二個牙婆,也依舊如此。
何必再麻煩一遭,且半兩銀子也不算要的太過份,正常也要三百文左右,略一想,便直接道:“那就勞煩張牙婆了。”
見二人真拿得出半兩銀子,張牙婆也是喜出望外,立即殷勤的道:“姑娘放心,這幾條街的空房不少,定能找到姑娘滿意的住處。”
衛安城占地廣,四街六坊,三條主道為東門大街,谷門大街,南門大街,北門接近城牆,是平日官員軍士駐守之地。
張牙婆嘴也不閑着,走哪說哪,檀婉清與瑞珠人二人細細聽來,也對城中街道位置約摸了個八九不離十。
東大街多是富戶,谷街乃是糧草屯放的重要之地,各大米行倉庫都在此,若到了收激軍戶糧草之日,這條街是最熱鬧的,平時各大米行運送貨物的車馬也大多從此路進出,北街不必說,軍事重地,南街最是熱鬧,城中百姓大多聚集于此。
除三大街,還細分裏巷,坊隅若幹區,如門下坊、典書坊等。
張牙婆主要是在南街與幾條坊間走動,都是些極為熱鬧的地方,兩條大街相連之處,街道遍布茶樓,酒館,當鋪,作坊,小商販叫賣聲更是絡繹不絕。
這邊就有一處空房,間隔不大,大小也正好,張牙婆将人帶來,那房子的主家自是一頓好誇,優點顯而易見,交通方便,出入方便,獨門獨院又臨着市集,無一不好,就是人雜了點。
檀婉清只看了看周圍,站在門口連價錢也沒問,便搖了搖頭。
若她們是平民身份,這裏鬧是鬧了些,倒也算是個方便住處,可偏偏她們的身份是假,這樣三教九流的地方,揭人長短,傳人之私,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事絕不在少數,兩個人住在這裏,難免有人猜忌,瞧出身份端倪。
那張牙婆以為她喜清淨,又找了一處幽靜的小院,遠離市井,周圍還有幾處空房,來來往往的人也并不多。
檀婉清還是搖了搖頭,這裏清靜是清靜,但她與瑞珠是女子,不适合住的太偏僻,恐遇到歹人求救無門。
為了不走冤枉路,檀婉清又将自己的要求與張牙婆細細說了一下,張牙婆也想早些做完這件差事,想了又想,才道:“倒是有處離北街頗近的宅子,符合姑娘的要求,不算偏僻,雖有人家,但比市井清靜。
官軍進谷街時常從那條路經過,所以毛賊格外少,兩位姑娘也不必擔心宵小惦記,只是離南大街遠了些,但附近有一條坊市,晚上也開着,極是熱鬧,攤子上吃的喝的用的齊全,便宜又方便,不過房租的價錢嘛……”
“直說就是。”
“不瞞兩位,那處宅子是頂頂不錯的,家俱齊全,三間正房帶着處小院子,之前住着一戶商人家,後來搬到了東大街,原來的房子也就空下來了,因地點好,房租不二價,二兩銀子一個月。”
“二兩銀子,一個月?”瑞珠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聽完又開始鼓眼晴,一個月二兩,一年二十四兩,這哪是要錢,這是要命啊!她和小姐手裏的錢換成銀子也不過六十多兩,這就去了三分之一還多,以後還要吃的用的花的,都這般花出去了,剩下的錢哪裏夠用啊!
“姐姐,要不,咱們還是回頭看看第一處的房子吧?”瑞珠瞅着那張牙婆道。
檀婉清心下有數,之前看的兩處,一處被發現身份的風險太大,另一處遇到歹人的機率又大,都是住不得的。
其實她們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錢,而是安全,沒有安全,留錢有何用?想了想,還是讓張牙婆帶她們到說的那處宅院看一看。
張牙婆很是意外,暗道看走了眼,這兩個人,不僅付得起她的半兩辛苦費,居然也租得起二兩銀一月的房子,當真人不可貌相。
那宅院既然要價貴,總體還看得過眼的,雖然小了些,卻也五髒俱全,卧室,正房,洗漱的耳房,還有小廚房一應俱備,院子裏雖然久未打理,一些花花草草死了個幹淨,但還有稀稀落落的三兩棵桃樹應景,牆雖不高,卻也算結實。
而且就如張牙婆所說,這裏離那北街,只有一胡同的距離,想來在守備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沒什麽人敢犯上作亂,安全一說自不必提。
仔細看過之後,檀婉清直接忽視了瑞珠欲言又止的目光,數了手裏全部的碎銀交了出去,将房子定了下來。
張牙婆拿到半兩銀子,自是眉開眼笑,直道二人租的這房子合算的很,家私都是好的,什麽都不用辦置,只是這鋪蓋與鍋碗瓢盆需自己準備了。
送走了張牙婆,又與主家說好每月收房租的日子,兩人總算是住了進去。
一下午的奔走,一旦松懈下來,檀婉清已是搖搖欲墜,只覺兩腿麻的如灌了鉛,不由扶着屋裏一張椅子坐了下去,瑞珠照顧她坐下後,出去将房子前後轉了一遍,又回來說出了許多缺少之物。
廚房的柴,取暖的炭,天冷了兩床厚被褥是必不可少的,米面油鹽鍋碗瓢盆都需要買,她們換洗的衣物也要置辦,還有許多針頭巴腦的物件,檀婉清剛歇了一會兒,就被她飛快的話說的頭昏腦漲,忍不住打發了她出去。
揉了揉頭,這才從荷包裏倒出剩餘的金葉子撥在手心數了數。
面上略有愁意,這些金葉子換成銀子看着許多,可卻不經用,置辦了家什,再留下半年房租,剩下的也寥寥無幾,或許勉強能熬過冬天,可若再無什麽進項,來年她與瑞珠兩人可就要吃西北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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