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今晚能不能留下?

“你發燒了?!”安凡驟然停住腳步,轉身往身後不遠處那棟房子望去。屋子卻是沒有亮着燈的,從這裏看,窗戶裏是黑漆漆的一片。

“嗯……”那頭的聲音很低很輕,微微沙啞,似乎說起話來都有點艱難。

他凝了凝神,目光堅定:“你在哪裏?”

“在……家……”

“你等我,我馬上過去。”他挂了電話,并未多想,邁開步子就往孔夕的家裏趕。順便路上去買了點退燒藥和消炎藥。

一路趕過去連大氣都沒來得及喘一口,他焦急得很,也根本無暇停下來稍作休息。現在才九點鐘,她就連燈都沒開了,肯定是身體很不舒服。

她平時畫畫本來生活就不怎麽規律了,這段時間又各種鬧騰,她身子骨看起來又不怎麽好,再加上今天回去可能淋了雨,生病發燒也情有可原。

包括去買藥總共就十分鐘的路程,他卻第一次覺得為什麽人類沒有長翅膀可以直徑飛過去。明明下雨天氣涼快得很,他卻走得額頭冒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到了……他氣息喘喘,按了按她家的門鈴:“開門,我是安凡。”

孔夕的家門第一次以最快的速度開啓,一片黑暗中,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東西,就感覺一柔軟的身體直直地撞進了他的懷裏,幾乎撞得他胸口生疼。

她的雙手緊緊環繞住了他的腰身,而且她……在發抖。

他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不知所措地伫立在了門口,僵硬着一動不動。

“喂……你……”他猶豫半晌,伸出那只沒提藥的手拍了拍她的背。而她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把頭埋在他懷裏。

“孔……夕。”他仿佛想要安慰她,卻第一次念她的名字,竟很艱難地才叫出口,讓他一陣陣心悸。

“你、你還好吧?”他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黑暗中,藉着外面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她埋在他胸口的一頭瀑布黑發。

孔夕似乎比先前冷靜了不少,漸漸地止住了顫抖,松開了環住他的手臂,卻依舊抓着他腰上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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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起頭,而燈光太暗,他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只聽見她嗓音輕顫:“抱歉,我……我只是害怕。”

“……你別怕。”他竭力想安慰她,卻又找不到合适的語言,只是笨拙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開燈就好了。”

他懊惱地咬了咬牙。

別怕,有我在——這種狗血電視劇裏的臺詞他怎麽可能說得出口嘛!

他打開了燈,屋內瞬間明亮了起來。孔夕站得離他很近很近,他低頭,驚訝地發現她眼裏竟然氤氲着水霧,漆黑的瞳孔猶如深潭,泛着清潤明亮的水光。

他從她明澈的眸子裏看見了自己。

他尴尬地移開眼神,有點僵硬地問道:“你……沒有發燒,對吧?”她并不像是發燒了的樣子,臉一點也不紅,反而蒼白得像一張薄紙。

“嗯……抱歉。”她垂下眼,并不隐瞞,低低地承認。

“你難道是……怕打雷?”她平時總是沉靜淡然,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他從未見過她這麽柔弱的樣子,十分驚訝。

“……”孔夕這次并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不自然地低下頭,松開了手,後退了一步,“進來吧。”

她這是默認了……安凡忽然覺得哭笑不得,嘴角卻微微揚起。

孔夕看了一眼他肩上淋濕的襯衣以及濺上一腿泥的褲腳,目光猶如潭底深不可見,輕聲說:“我去給你泡熱茶。”

他在她背後略擔憂地看着她,她這種狀态,還能泡茶?

他坐在沙發上糾結了一分鐘,還是站起身決定跟去廚房看看。

然而,還沒來得及走到廚房,窗外驚雷撕裂天空,一聲巨響,廚房裏也傳來瓷杯清脆的碎裂聲。

安凡猛地沖進去,果然看見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灑了一地的水漬,孔夕無措地立在中間,雙手緊緊攥着腿部的裙子,咬緊下唇,目光隐忍。

他看她神情不對勁,皺眉嚴肅問道:“你燙傷了?”她今天依舊是穿的及踝長裙,但是穿着拖鞋,腳踝以下的部位紅了一片。

不幸之中萬幸的是,還好不是燙了她畫畫的手。

“別忍着,跟我來。”他趕忙扶着她到浴室,擰開水龍頭,對她說,“把裙子提起來。”

“嘶……”涼水輕柔地沖在了腳上,卻依舊激得她不由自主地發出痛苦的聲音。她柳葉眉皺得緊緊的,偶爾會從喉嚨裏洩出“嗯”的輕吟。

安凡仔細看了看她的腳背,還好燙傷面積并不是很大,水溫估計也不是太高,暫時沒有起水泡。

“你先沖十五分鐘……對了,你這兒有燙傷膏藥麽?”

“沒有。”

“那有酒精沒?”

“嗯……廚房裏。”

他再次回到廚房,翻了翻儲物架、櫥櫃甚至冰箱,卻在不經意間發現了一堆奇形怪狀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掀起保鮮膜聞了聞,卻發現都是一些烤焦了的泡芙,其醜無比——毫無疑問這些是失敗作。

之所以能立刻辨別出來,是因為這氣味跟他昨天吃過的那些泡芙十分相似。

視線一轉,果然在另一個櫃子裏發現了一個小型烤箱,似乎很新,連标簽都還貼着。

他呆了好久,腦袋裏突然冒出這些天的她做的各種事情,一件件事情拼起來後,忽然發現,自己從來都是只注意到了她說了什麽,卻根本就沒有真正看懂過她。

而他現在卻是越來越不确定了。

他默默地把所有那一盤子壞泡芙放回了冰箱,然後在一個小角落裏找到了他要的酒精。他倒了些酒精到放了溫水的桶裏,提到客廳。

他看了看手表,走到浴室門口對她說:“差不多了,你來客廳吧。”

“嗯。”她背對着他沒回頭,輕輕地應了一聲,擡起手揉了揉眼睛。

難道她哭了?

他的心好像突然被螞蟻咬了一口,有點疼,還有點癢。

“把腳放進來,消腫,防水泡。”

“嗯。”

他偷偷瞅了瞅她的眼睛,也沒瞧出來她到底是哭了還是沒哭。

他輕輕嘆了口氣,對她說:“還好燙得不是很嚴重,不過我還是去幫你買點膏藥,你待會睡覺前塗上。”

“你……現在去買?”

“嗯,不然藥店要關門了。”

“不,你留下,別走……”孔夕掃了一眼窗外,眼神依舊有些飄忽害怕。窗外的雨,并沒有要停的樣子,而雷也是一個接一個地打。

安凡思索片刻,也還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想想說:“也行。今晚不塗應該也沒什麽大問題。”

孔夕似乎松了口氣,低下頭看着桶裏的水。水面如鏡,映出了她那一雙如銀河般深邃的眼眸——底下的平靜。

安凡坐在一旁,也一言不發,腦子卻有點亂。看着她每次因打雷而縮起的肩膀,就有種上去抱着她的沖動——而壓抑這種沖動,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整個房間內安靜得只剩指針走動的聲音。直到孔夕泡完腳,腳上的燙紅已經消退不少時,他才扶着她上床睡覺。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安凡給她蓋好被子,打開壁燈,轉身就要離開。

“安凡。”她忽然拉住他的手,低聲問,“你……今晚能不能留在我家?這兒有間客房。”

他被她拉住的手微微一顫。

而外頭的雨依舊下個不停。也不知是想把整個夏天沒下的雨都下完還是怎麽,雷聲時不時地在天空裏爆炸,聽得人心裏一顫一顫的。

他知道她是害怕。可是他心裏被她搞得亂七八糟的,一堆思緒無從整理。所以也并沒直接回答,而是沉聲問道:“你為什麽……一定要我當你的模特?”

“我……”孔夕似乎也愣了愣,沒想到他此刻會問出這種問題來,卻支支吾吾,“因、因為……”

然後便沒了下文。

安凡沉默半晌,動了動手指,想要從她手中抽出,卻在下一刻被她捏得更緊。

“安凡,當我的模特吧。”她執拗地重複着這七天來每天都要說上無數遍的話,可只有這一次,他真真正正地聽到了她話語裏的懇切。

也只有這一次,他胸口猛地一震,從內心深處猛地湧現出了無數個聲音——“答應她,答應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好……我答應你。”——他覺得自己的嘴不受控制了。

她似乎也驚訝了許久,才輕輕地笑着說:“謝謝你。”然後主動松開了他的手。

“我去睡客房,有事叫我。”安凡沒敢轉頭看她,匆匆地出了門。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做出這個回答,但是他确實聽見了自己真正的心聲……還有心跳。

外面雷聲漸小,他的心跳卻比那雷聲還大。臉上一片緋紅,甚至都有點燙手。

他們之間……實在是很微妙。之前她就對他做過那種事,還“攻略”了他一個星期,已經絕非單純的畫手與模特、學長和學妹的關系了。

而且剛剛那氣氛,如果追問下去,他不保證到底會發生什麽。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睜眼閉眼都是孔夕平日裏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溫雅沉靜,淡然如水的她,總是那麽讓他難以琢磨,即便生氣也都是微笑着的,讓人猜不透看不明,也更讓人想一探究竟,走入她內心。

他忽然想起她曾經以一種怪異的語氣問過他是不是喜歡楚楚可憐惹人心疼的女孩,覺得有些好笑——現在他倒是可以明确地回答這個問題了。

今天的孔夕雖然有點反常,有點柔弱令人憐惜,但他想到的更多的,卻是正常時的她。

她會對他做出不合禮數的荒謬之事,也會信守陳諾對他保持距離。

她會不顧他的意願強行拉他去陪她看畫展,卻又在外人面前維護他的尊嚴。

她會對他體貼入微柔情陪伴,卻又在語言上讓他氣得吐血滿頭十字架。

她更會給他設陷阱下套,讓他一步步地掉入她編織的夢境裏,讓他心底隐隐存了一絲絲對她的期待和幻想。

所以,不知不覺中,他每天睜眼想到的是她,閉眼想到的,也是她。

他可能……真的對她産生了不一樣的感情。

可她呢?

昏暗的床頭燈下,孔夕揚起一絲晦暗不明的笑。

“攻略計劃Part Z——美人計加苦肉計。成功。”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呀,夕夕你怎麽可以腹黑到把自己的傲嬌都算計到攻略裏去呢!

你是故意讓他發現真相的故意的對吧!=-=

話說最近大家留言變少了有點淡淡的憂桑,望天⊙﹏⊙

PS.下一更3.6晚7:00.

———————以下是童話時間—————————

鳥兒向村子裏飛去。

在一盞煤油燈旁,坐着一個小女孩兒。

鳥兒問女孩兒:“小姑娘,請告訴我,你知道火柴在那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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