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Episode. (12)

九邊問邊走上前,往鍋裏看了一眼,黑褐色的液體裏飄着幾片生姜片,竟然是生姜可樂。

約翰将它們倒進準備好的茶杯裏,遞給季九:“學你的。”

燈光照得他的臉龐透明但清晰,一向硬挺到冷酷的輪廓好像也變得柔和起來。他垂頭注視着她,淺色的雙眸仿佛兩泓潭水,裝滿了今晚消失的星光。

季九呆呆地仰頭望着他,忽然心頭一熱,張開雙臂抱了上去。她的手繞過他的腰,緊緊抓住西裝背後的衣料。

約翰手裏還拿着那杯滾燙的生姜可樂,下意識擡了下手臂,才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季九像小孩子一樣埋在他胸口,整張臉都貼着他的胸膛。隔着單薄的白襯衫,她能感覺到裏面堅實的肌膚,但因為聽不到心跳聲,她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像她一樣直到現在仍會小鹿亂撞。

“其實就算你沒法接我,只要能陪在身邊我就很高興了。”

季九的聲音有些悶,約翰摸了摸她的頭發,将杯子又放回竈臺邊。他彎下腰,将臉貼到她腦後,聲音低而深沉,隐約帶了幾分沙啞:“你得習慣這些,九。”

季九沒有接話,又将臉埋得更深。

他收緊懷抱,順勢親吻她的頭發、耳朵、乃至後頸,動作溫柔又細致。那些吻一個接一個地印在皮膚上,像濕潤的羽毛,像沉溺花蕊的蝴蝶,深情卻不帶情|欲的味道。

但季九的身體還是無法避免地開始發燙,她有些暈眩,下意識偏過腦袋,将自己的嘴唇湊上去。那些落在身體上的吻便融化于唇齒間,夾雜着甜蜜和一點點疼痛。

就像這場戀愛一樣。

她這樣想着,踮起腳主動親吻他的眉峰,親吻他灰藍色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嘴唇從他的下巴移過,好像有胡茬微癢的刺痛感,他的喉結動了一下,貼住季九的臉頰。季九趴在他肩上,停住那個吻,狠狠一口咬上鎖骨的位置。

男人身體一僵,季九仍閉着眼沒有動:“會痛嗎?”

約翰很輕地應了聲,擡手揉揉她的頭頂,笑了笑:“有點。”

“哼,才一點。看來我還得咬得更重一些。”季九從他懷裏擡起頭,目光自上而下打量,像是在考慮該往何處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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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眉毛一挑,順手又拿起放回去的生姜可樂,送到她面前:“在那之前,最好先把這個喝了。”

季九扁扁嘴,十分不甘心地松開手,接過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她将空杯抱在手裏,後退了一步,臉上還殘留着來不及消去的紅暈:“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如你所見。”

“那還……”季九點點頭,“挺好的。”

約翰好笑地看着她:“只有這些?”

女生臉上頓時露出了被看穿的憤懑:“好吧,我只是想問你有沒有時間……陪我看電影。”

這次約翰倒像是有些意外:“出去?”

“不不,在家裏。”季九指了指客廳,“我有不少老電影想看。”

約翰跟着她的視線看了眼,勾起嘴角:“好。”說着傾身上前,從她手裏拿過杯子的同時吻了吻她的嘴角,“不過,先吃晚飯。”

季九發現了,她絕對被吃得死死的。

明明有一肚子怨氣要發洩,可約翰三兩句話說完,她竟然就一點脾氣都沒了。

她坐在電視櫃前,翻出了幾張兩人可能都會看的影碟。約翰進到客廳,問她:“決定了?”

季九抽出一張碟片,将封面轉向他:“這個。”

約翰遲疑了一瞬,不确定道:“教父?”

季九已将碟片塞進影碟機,按下播放鍵後坐回沙發上,順手将約翰拉到自己身邊:“沒興趣?”

“嗯……只是沒想到你會對這個感興趣。”

電影開場了,客廳裏沒有開燈,除了屏幕外一切都是暗的。

教父維托·唐·柯裏昂正在為小女兒康妮舉辦婚禮,1945年夏天的莊園中充滿了歡聲笑語,還有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電影放到一半,季九偷偷地将腦袋靠到約翰肩頭,見他沒反應,又調整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約翰依然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順勢攬住她肩膀。

季九突然想起言情劇或是少女漫中經常出現的橋段——男女主角中總會有一人看電影到一半突然睡着,接着就會把頭靠到另一人肩上。另一人則緊張得手足無措,下面的時間再也無法好好觀影。

她也曾對這種情節心跳不已,期待有個如那一般令她安心的人出現。

如今真到了這種時候,她只覺得與他相處的時間遠遠不夠,恨不得電影永遠不要結束,哪裏還有可能會睡着呢?

可能是她太久都沒反應,約翰側頭看了一眼,低聲叫她的名字:“九?”

季九立馬閉上眼,幹脆開始裝睡。

約翰摸了摸她的頭發,聲音裏帶着笑:“困了?我送你回房?”

“……不要。”她不得不接道,“我還在用耳朵聽呢。”

“這段是意大利語。”

“……大部分還是英語。”

約翰笑出聲來,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沒再說話。

電影開始進入最□□,教父維托·柯裏昂病故之後,他的小兒子、原本對家族事業毫無興趣的邁克·柯裏昂成為家族新任首領,實施了一連串的複仇。

這一段血腥的刺殺幾乎在同時發生,伴随着邁克在教堂為教子洗禮的歡慶場面。

而當最後,被他殺死了丈夫的姐姐康妮沖進家門撕打他,也被他關進瘋人院的時候,季九突然問道:“你說,這時候的邁克是真的想要做這些事的嗎?”

約翰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他沒有選擇。”

季九忽然有種預感,像今晚這樣的日子不會太多了。

她身邊的這個男人生前致力于搭救別人,死後依然為此忙碌,他留給自己和身邊人的時間都太少了。

他不是那種會為了感情停下腳步的人。

如果他決定了要走,對他來說是不是也算一種解脫呢?

作者有話要說: 反正這一次又是摻了玻璃渣的糖,我已經習慣了(煙

季九的想法一直在發生變化,從最開始一心想着自己、要讓別人也能看到四叔并為此努力,到現在開始站在四叔的立場考慮他是不是願意留下來以及怎麽樣對他更好,我覺得這是比兩個人單純在一起更重要的事。

任性和撒嬌是無法解決任何問題的。

當然最後會he,聽過的基友表示這個he非常傳統。

☆、71.Episode.

季九的想法開始動搖,開發新型術法的速度也就慢了下來。

銅錢裏的老祖宗對此非常不滿,天天試圖說服她兩者并不沖突:“他要不要走,和他能不能擁有身體,這是兩回事啊!你把技術開發出來,讓他自己做選擇不行嗎?”

每到這種時候季九就會陷入沉默。

而最近,她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

這個周末季九答應了彼得給他補習功課。

說是這麽說,一般而言就是兩人呆在咖啡館裏,彼得寫他的作業而季九查她的資料。極偶爾才會有彼得問問題的情況出現。

現在季九正坐在前往目的地的公交車上。

因為這輛車将會經過中央大街,所以這會兒已經人滿為患。季九上車早,塞着耳機窩在後排的座位裏發呆。

前面就是中央大街了,想必會有很多人下車也會有不少人上來,之後再過兩站就是她要下車的地方。

季九腦子裏還在滾動播放着各種陣法符咒,忽聽耳邊的音樂變成了一個女聲:“九,看向你的十點鐘方向。”

太久沒聽見這個冷淡的女聲,季九先是愣了愣,才循聲看過去:“一個新號碼?”

機器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她看到了一個背着大背包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像是旅客,穿着臃腫的沖鋒衣,戴一頂絨線帽,棕色的卷發從帽底露出來,似乎很久沒有打理了。

“拿走他的包,九。”

“包裏有什麽?”季九坐在原位沒有動,又将那男人打量了一遍,“之前不是說好了嗎?你不告訴我,我不會行動。”

機器沉默一秒,忽然道:“炸彈。”

季九當即站了起來。

現在距離到站還有時間,旁邊的乘客看她一眼,還是讓開了通道。她擠出通道,小聲地跟機器說話:“你沒搞錯?對付鬼魂我還有經驗,這個讓我怎麽處理?其他人呢?”

“肖在處理另外的號碼。”

“不是還有弗斯科警探嗎?”

“他把他跟丢了。”機器停頓片刻,補充,“但他已經在路上。”

季九:“……”

所以她是目前離這個號碼最近的人。

然而車上人的确多,那個中年男人在擡頭看了站牌後,忽然抱緊了背包朝最前方走去。他停在駕駛室外面,好像向司機詢問了什麽。

說話聲被各種各樣的噪音蓋住,季九聽不到,只能奮力撥開人群往前。就在這時,那男人猛地掏出一把手|槍,沖着車頂毫不猶豫地就是一槍。

“砰——”

車內瞬間鴉雀無聲,緊接着是尖叫,男人将槍口對準司機,厲聲道:“你!繼續開車!其他人都不許動!”

乘客們幾乎同時抱着頭伏倒在地,季九也連忙躲到最近的座位邊,解下了手腕上的銅錢。

銅錢在她膝蓋上跳了一下,如同舒展筋骨般彎彎腰又踢踢腿:“太遠了,你夠得到?”

季九将聲音壓到最低:“去确認下他是不是真的有炸彈,以及有多少。”

銅錢擡頭看她一眼,輕飄飄地落到地上,從椅子下鑽了出去。季九小心翼翼地轉頭四顧,剛好看到隔壁一年輕女生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她勾勾嘴角,反而沖她笑了笑。

車子平穩地進入了中央大街。

寬闊的馬路兩旁盡是高樓大廈,人群在裝修精致的店鋪門口湧動。從車上望去,目之所及處都是烏壓壓的人頭與車輛。

那男人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差。他将背包扯到面前,一把拉開拉鏈:“你們都該死!”

裏面赫然是滿滿一包的炸藥。

先前還能冷靜的人群一下子炸了,有人低聲啜泣起來,但沒有人敢上前,生怕激怒對方真的引爆了炸藥。

季九飛快分析着當前的形勢:那個人既然把這麽多炸藥帶上了公交車,顯然沒想過要活着離開。這種人是最可怕的,因為他已不在乎生死,拉別人陪葬才是最大的樂趣。

季九往通道邊挪了一下,以便能更清楚地看到那人。銅錢剛剛移到他腳邊,正順着他身後的儀表盤往上爬。男人毫無所覺,依然用槍指着司機,惡狠狠地道:“不許減速!”

可路上的車那麽多,根本無法維持剛才的速度。司機戰戰兢兢地說:“堵、堵車……”

男人“砰”一槍打在了他胸口。司機頓時哀嚎起來,公交車一下子撞上前面的一輛小車,整個車廂都震了一下。

季九也被吓到了,下意識喊道:“約翰?”

沒有回應。

她有些奇怪,稍微擡高聲音又叫了一聲:“約翰?”

那道透明身影依然沒有出現。

反而是犯人聽見了她的聲音,憤怒地吼道:“你在和誰說話!”他的槍立馬指了過來,附近的人紛紛挪開。

季九皺了下眉。

約翰出事了?可是憑氣息感覺,他就在附近吧?

她心中不安,卻也只能從座椅後站起,順勢瞟了眼男人身後——銅錢從他的衣領裏鑽了進去。

男人察覺到了異樣,不耐煩地空出一只手摸向後頸,但什麽也沒摸到,就又收回手,繼續用槍指着季九:“回答我的問題!”

“抱歉,我只是在自言自語……安慰自己。”

季九沒有看周圍人的反應,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那個男人,盡量讓聲音聽起來鎮定一些:“嘿,你想要什麽?我們可以談談。”

大概是沒料到會有人這麽膽大包天,寂靜的車廂裏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

季九舉起雙手一邊說一邊往前走:“司機受傷了,他需要治療。”

“不用。”犯人眯着眼看她,脖子上都是爆出的青筋,“反正你們都要陪我一起死。”

季九略一停頓,又問:“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你看,我也想死得瞑目。”

男人哼了一聲,面上的緊張卻稍有緩和:“是這個國家欠我的。”

季九心平氣和地說:“可這裏還有很多游客、留學生,真正的美國人又有幾個呢?”

“這只能說你們運氣不好。”對方也不甘示弱,“你看這個、這個,都是美國人!”

他的槍口從前排乘客身上劃過,那些人低着頭,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在指誰。

而此時的車外,馬路因為剛才的撞擊徹底堵住了。小車後半部分幾乎完全被毀,駕駛員好不容易在周圍人的幫助下逃出,有人來到公交門口試圖交涉,然而在看到車內的景象後吓得立馬又退了回去。

車鳴聲、驚呼聲、報警聲,各種雜亂的聲音充斥了中央大街。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從車廂內蔓延到了大街上。

季九試圖繼續靠近:“其實我覺得還能有其它的解決辦法吧?你可以把你的問題說出來,我們大家讨論讨論。”

子彈不由分說地打在她面前,季九立馬止住了腳步。男人在車廂最前方吼道:“不會有辦法的!你給我蹲下!”

MD說不通了!

季九氣得真想往外蹦髒話,幹脆順勢蹲下,一只手伸進包裏摸到了幾張符紙。

耳機裏說道:“手腕。”

手腕?

目光擡了擡,季九看到了抓着槍的那只手。銅錢紅色的細線隐約藏在男人袖口裏,朝她指了指男人胸口,比出個“一”。

胸口還有一個炸藥包?

她咬了下嘴唇,猛然站起,與此同時将符紙用力扔了出去。可是從這距離根本沒辦法粘到對方身上,她直接在中途就喊道:“強光!”

猛烈的白光自車頂炸開,将所有人的視線都遮住了。季九也不例外。

機器冷靜地道:“十一點鐘方向。”

她一個箭步沖上前,眯着眼對準男人手腕一掌劈下,□□應聲落地。季九順勢将槍踢到座位底下,準備繼續扯走裝滿炸藥的背包,然而她的手指剛剛碰到那粗糙的布料,一股涼意閃過手腕,緊接着劇痛就湧了上來。

“十二點鐘。”

季九一把抓住背包摟進懷裏,同時迅速側身,避過了迎面而來的一腳。強光褪去了,男人氣急敗壞地瞪着她,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

刀尖上沾了血,血珠正沿着刀刃滑向刀柄。

“去死吧!去死吧!”

男人憤怒地咆哮,用力扯開沖鋒衣,一個裝了電子計時器的炸彈被捆在他胸口,上面的時間正一點點縮小。

還有一分鐘?!

季九大喊:“他已經沒有槍了!快走!”

乘客們頓時從地上爬起來,紛紛湧向逃生通道,有人砸窗有人開門,男人扯着衣襟大笑:“就算逃到車外也沒用的!沒用的!”

銅錢不知何時又回到季九手裏,漫不經心地說:“砍了吧。”

“你想讓炸彈現在就爆炸嗎?”

“那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話音剛落,前排車窗陡然碎裂。幾條白色的不明物體接二連三粘在男人胸口的炸彈上,眨眼功夫就把炸彈裏三層外三層包了起來。

蜘蛛俠紅色的身影緊接着落在窗框上,他沖季九說了句:“走!”随即抓起那個炸彈重新飛身而出。

季九趁機繞到男人身後,将他雙手反鎖踹倒在地。

炸彈危機解除,警察們從車外沖上來,舉着槍圍成一圈。季九被領到車下,醫務人員給她受傷的手腕做了簡單包紮。

但不知為何,她心裏完全沒有成就感,甚至不覺得興奮,反而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麽東西。

季九坐在救護車後邊,不自覺往四周張望,也有很多人在好奇地打量這邊,但他們都像是漫畫中的黑白簡筆人物,無一映入眼簾。

她覺得自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人的身影,冷然淡定的面孔,略有些無奈的笑臉,淺色的眼睛望着她,平靜而專注。

可每次等她再去找,卻又怎麽都找不到了。

——不要走,請你不要走。

“九?嘿!”

她渾身一僵,連忙轉頭去看。一個人正撥開人群朝她走來。

他長什麽樣子呢?略帶灰白的短發?淺灰藍的眼睛?

走得近了,卻是張少年人的臉龐。

是彼得·帕克。

他快步跑到她身邊,盯着她剛剛包好的手腕,瞪大了眼睛: “你受傷了?!”

季九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擡頭看着他笑了一下:“沒事,只是被劃到了。”

彼得仍舊眉頭緊鎖:“可是……你哭了,很疼嗎?”

季九愣了愣,下意識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下臉頰。臉上濕漉漉的,被風一吹便幹巴巴地結成一塊。

她自己也很奇怪:“不,我沒事。”

然而,眼淚并沒有停下,反而更加洶湧地往外淌。

她連忙用手捂住嘴,又是疑惑又是震驚:“咦?怎麽了?”

彼得吓壞了,手忙腳亂地從包裏掏出紙巾遞給她。季九沒有接,他只好上前給她擦。

“九?你沒事吧?”

季九沉默地搖頭,破碎的尾音從指縫間漏出:“真的……沒事……”

一片白色的晶體在這句話中落下,彼得擡頭去看,天上像有什麽人撒下棉絮,雪片紛紛揚揚落向大地,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他呼出口氣,白色的霧氣融化在迎面落下的雪片中:“九,你看,下雪了。”

季九茫然地盯着前方,雪花打亂了視野,沾上地面卻又轉瞬不見。

她忽然問了句:“你看到我在車裏……不吃驚嗎?”

“嗯?”彼得轉頭看她,回道,“有人提前告訴了我……嘿!你知道是什麽人嗎?我竟然沒注意到他的出現。”

季九沒有說話。

她想,她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什麽了。

☆、72.Episode.

發生了這種意外,後續自然有很多事需要處理。

還好弗斯科也到了,雖然他不負責這事,但到底幫季九省了不少麻煩,讓她得已在下午回了家。

彼得·帕克将季九送到家門口,在确定她不需要幫忙後才離開。臨走時仍不忘囑咐:“有什麽困難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傷口千萬不能碰水。”

季九笑着沖他擺手:“這點我還是清楚的,放心吧英雄。”

“好的,好的。”彼得紅着臉走了。

關上門的一瞬間,季九差點跌倒,扶着門板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渾身的力氣像是都在剛才用完了,她幹脆貼着門坐到地上,試圖梳理這亂七八糟的心情。

所以,約翰已經确定要走了嗎?

其實早在上次下雨天她就意識到了,那一天不會太遠。

這段時間約翰一直遷就着她,對她好,同時也在告訴她——今後即使沒有這個守護靈,她也可以應付得來。

她會有新的幫手、新的朋友,甚至新的愛人。

時間會讓一切都過去,也許某一天,她心中關于他的記憶終于消磨殆盡。就像發黃的老照片中連面容都無法分辨的故人,留下的僅僅是一段似是而非的過往。

可這種事對現在的她來說,實在太早了。

這樣做很過分啊。

然而當初,說出“我會笑着送你離開”的人是她,說出“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讓我喜歡你”的人也是她。

人為什麽總是這樣貪心,得到了一點點後又想得到更多。

說到底,現在的幸福都是偷來的。

偷來的東西,總有一天要還回去。

季九想了很久,終于得到一個答案。

不能說想明白了,但那一定是她現在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

銅錢裏的老祖宗這會兒異常老實,進門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季九下意識摸了它一下,有點像在自言自語:“也許你說的對,我做好我能做的,最後再笑着告別。”

老祖宗沒有回答她。

她扶着樓梯慢騰騰上樓,打算趁約翰還沒回來先洗個澡收拾一下——之前折騰了一頓出了汗,後來邊哭邊吹風,現在真不知道該有多狼狽了。

不過問題是常用手受了傷,無論幹什麽都不方便。季九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衣服脫幹淨,洗澡的過程中還要時刻注意不讓傷口碰到水。

盡管她已經萬分小心,可洗完一看,繃帶還是被沾濕了。

季九急忙裹好浴巾,頂着濕漉漉的長發下樓去找急救箱。她本想打電話問問彼得這種情況下是不是可以直接換繃帶,可不等拿到手機,熟悉的男聲便出現在身後:“出什麽事了,九?”

依然是鎮定而冷然的聲線,像大提琴音一樣低沉。

季九停下腳步,用一秒鐘時間調整好心情,回頭答道:“今天出去時右手受了傷,但我剛才洗澡把繃帶打濕了……”

她只裹了一條純色的大浴巾,看起來比平時還要瘦小。頭發上的水珠滴下來,落在地板上,落進浴巾裏,落在她光裸的肩頭。

季九眯着眼微笑,表情就和平常一樣。

約翰忽然垂了下眼,順手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一件外套,走近後披到她肩上,才繼續:“去沙發上坐着,我來處理。”

“哦!”

季九答應得很快,拉着衣服乖乖在沙發上落座。

約翰拿了急救箱放到茶幾上,把打濕的繃帶拆開,又揭開紗布重新檢查了傷口的情況。他沒有問,雙眉卻不自覺皺起。

季九垂頭看着他給自己重新包紮,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的眉心,聲音裏帶着笑:“不要愁眉苦臉的,小傷而已。”

約翰擡頭看她,輕輕勾了下嘴角,手上的動作依然熟練流暢:“你應該更好地照顧自己。”

季九只是笑,手指繼續輕柔地撫平那些褶皺。

她能這樣看着他,和他說話的日子還有多少呢?

幾天?幾個星期?還是幾個月?

也許很快就要到了。

剛開始時她覺得有個守護靈實在麻煩,巴不得他早點實現願望離開;後來漸漸習慣了,認為有個保镖也不錯,便不再想結束契約關系的事;如今回過神來,才發現時間原來轉瞬即逝。

不管她試圖留下多少回憶,都是不夠的。

遠遠不夠。

因為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約翰·裏瑟。能夠和她創造回憶的人馬上就要走了。

沒有人說話,整棟房子裏好像只剩下石英鐘的擺動聲、繃帶纏繞時的摩擦聲,以及剪刀放到茶幾上的碰撞聲。

約翰将繃帶固定好又檢查了一遍,正準備收好急救箱,卻突然被抱住了脖子。

季九幾乎完全将上半身撲了過去,原本披在肩上的外套因此滑落,又露出了被頭發沾濕的後背。

突然接觸到空氣的皮膚起了好多雞皮疙瘩,她卻反而加大了力道,更緊地抱住約翰。

這個男人身上沒有氣味,只有屬于靈魂的冷意。她曾無數次想象,如果他還活着,這樣抱他的時候将會聞到什麽氣味呢?

是煙草味,還是古龍水?也許幹脆就是白人那種奇怪的體味。

不會不會,她喜歡的人身上一定是很好聞的氣味。

也許就和他本人一樣冷冽又鎮定,像沉默的潭水。

季九把臉埋在約翰頸間,沒受傷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撫摸他腦後的頭發。接近黑色的深棕裏已顯露出灰白,過短的發梢略有紮手,但打理得一絲不茍,多碰兩下又變得柔軟起來。

約翰停頓了好幾秒,手掌遲疑着落在她背上,又很快收回去,轉而将外套拉上來蓋好,這才拍了拍她的後背,聲音又低又沉:“去換衣服,別再感冒了。”

季九悶悶地笑:“等一下也可以啊,現在頭發都沒幹呢。”

約翰沒有接話,調整了一下姿勢,以便更好地攬住她。季九側過頭,吻了下他的脖子,黑色的眼睛閃閃發光:“可以幫我吹頭發嗎?我一只手沒法做。”

約翰忍不住笑了笑:“當然。”

季九這才放開手,看着他往樓上走:“我買了個新的,在浴室哦!”當男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轉角,她臉上的笑容也終于垮了下來。

“請你,”她動了動嘴唇,卻幾乎沒有發出聲音,“不要離開我。”

眼睛裏浮起水光,她立馬低頭,将眼眶貼到外套上。濕意很快消失在衣料裏,一點深色的痕跡就像是頭發上滴落的水珠。

季九将腦袋擱在沙發靠背上,沒過一會兒便察覺到了下樓的動靜。看到約翰走近,她立馬又揚起笑:“吹到半幹就可以了!”

嗡嗡的風聲響起來,颠倒的視野中出現了男人沉靜的雙眼。他的手指在她發間穿梭,專注而細致,像絲線,像水流,像溫柔的桎梏。

這一刻季九明白過來,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了。

那麽就這樣吧。

這樣就好。

“約翰?”

男人應了一聲,疑惑地等她繼續。

季九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問道:“你已經知道如何實現那個未了的心願了嗎?”

他的動作停下來。電吹風的聲音也靜了下來。

約翰沉默了一秒,灰藍色的眸子裏依然不見任何變化。然後,他幅度很小地點了下頭:“是。”

“這樣……”季九還是沒忍住,別開了視線。她張開雙臂,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本來想說我也可以幫忙的。”

電吹風再次工作起來,暖洋洋的氣流拂過發梢,季九依然注視着男人的眼睛,在心裏重複。

so i love you.

i love you, john.

那天之後,季九關于靈的實體化研究又重新提上日程。

反倒是老祖宗提醒她:“到時候那家夥用不上,我也不會客氣的哦,這個得先說好了。”

“知道你着急。”季九也很無所謂,“你要當小白鼠我是絕不會反對的。”

除此之外,平時有空她還會去圍觀約翰工作,雖然大多數情況下也只能看到他跟着號碼收集信息。

今天不知道該算運氣好還是差,季九經過的時候正看到一個男人發了瘋似地一邊狂奔一邊往後看,嘴裏不停大喊:“有鬼!有鬼啊!”

光天化日之下,哪個路人會信他。更何況現在這條路上只有季九。

她正在吃冰激淋,眼睜睜看着對方沖到面前又騰不出手來,只好往邊上側了下。緊接着,那人就被從後面一腳踹翻。

約翰的臉出現在眼前。

他抽空擡起眼皮看了看季九,膝蓋頂住男人後背将他壓在地上,同時對着他後背畫了個圖案,那人立馬像被捆住了一樣動彈不得。一個手刀下去,這個人直接暈了過去。

季九有些震驚:“你什麽時候學會的束縛術?!”

約翰輕描淡寫地撇撇嘴角:“最近。”說着,他直起身,視線落在季九手裏的那個冰激淋上,“你不覺得冷嗎?”

季九連忙狗腿地抱住他胳膊:“冬天吃冰激淩才別有一番風味啊!要來點嗎?”

約翰揉揉她頭發,語聲含笑:“打911,就說有人開槍。”

“好的長官!”

季九現在對這些事情已經駕輕就熟,撥通電話幹脆地說明事件和地點後,又問,“就這麽把他放在這裏嗎?”

約翰聳聳肩,将那個男人掉出來的槍踢到他身下:“他至少要睡半個小時。”

“你的工作呢?完成了?”

季九躲在他臂彎裏偷偷看他,眼睛閃閃發亮。約翰望了她一會兒,忽然将她拉到面前,俯身在她額上親了下:“嗯。”

“哇那太好了!我要去超市,正愁沒有苦力呢。”

兩人離開的時候正好看到一輛警車在路邊停下。兩名警察從車裏出來,試圖叫醒昏迷中的那個男人,卻在他身下發現了□□。

而不遠處,還殘留着子彈的痕跡。

季九看着警察将那人帶上車,回過頭道:“哎,晚上吃什麽好呢?真是世界三大難題之一。”

約翰挑挑眉:“其他兩個是什麽?”

“早飯吃什麽以及午飯吃什麽。”

而獨一無二的、最大的難題是,

我該如何笑着和你說再見。

☆、73.Episode.

新年前幾天,紐約下了場很大的雪。就像天空被人撕碎,那些雪白的雲團紛紛化作小片落入大地,在大街小巷堆出厚厚的積雪層。

季九費了老大勁才在自家門口鏟出一條通道,實在沒力氣再去處理天臺上那完整的一層雪。也不知它們何年何月才會融化,原本放煙花的計劃算是徹底泡湯了。

掃完雪季九就出了門。易蓁新年假期要和室友去墨西哥玩,所以兩人約了在她走之前吃頓飯算是提前慶祝新年。

碰面地點就在時代廣場附近,季九經過時發現跨年晚會的舞臺已經搭了起來,但燈光音響都還沒到,只有一個空蕩蕩的架子。

即使這樣,仍有不少游客在對着大屏幕拍照合影,各種千奇百怪的姿勢層出不窮。

這時候的紐約冷到呵氣成冰,季九穿着厚實的羽絨服,裹了圍巾,戴着手套絨線帽依然瑟瑟發抖,一刻也不想在外多呆。

進到咖啡廳裏時,易蓁發了條信息過來,說是忙着收拾行李忘了看時間,會遲到十分鐘,讓她先點東西。

季九從善如流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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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一座紅警基地車;一座超時空傳送儀;一個雄心勃勃的指揮官。
歷經地球百年風雲,紅警兵團的征程走過一戰、主宰二戰……彪悍的征程揚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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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華麗繼《紅色警戒之民國》、《紅警之索馬裏》、《紅警之從廢土開始》三本之後,紅警基地流小說的第四本,全新的設定,不一樣的精彩。
新書求收藏和推薦票!

我不是精靈王

我不是精靈王

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消防英雄

消防英雄

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本書影視版權、動畫版權已出售。
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