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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結束，整個京都都陷入了一種狂熱之中，追捧各種的才子啊，念叨着十七歲的少年探花，聊着突然沒事兒人一樣出現在了朝堂上的太子殿下。

這樣的氛圍內，賈赦中了第七名這樣的好消息并不多麽地顯眼了。

盡管如此，賈赦還是在親朋好友中大大地露了一回臉，成為了不可思議的存在。

賈赦自己并非是最為高興之人，他倒是稍顯平靜，挺讓人詫異的。

代善雖然各種的欣慰，可終究是經過大風大浪之人，過了剛剛得到好消息的那一刻之外，其他時間他很是平靜的。

若是賈政中了進士，成為了世人贊嘆的大才子的話，史氏高興瘋了都有可能，可惜的是，竟然是老大，雖然聽着別人恭維慶賀的時候她也是歡喜的，可是這種喜悅是打了折扣的。

至于賈家的其他人麽，張氏也高興，可畢竟她的父兄都是進士出身，大哥甚至還是傳胪，而且她也不能表現的太過了，生怕別人說她輕狂。

所以除了幾個孩子的各種欣喜崇拜外，賈府上下都處于一種舉重若輕之中，倒是讓不少人刮目相看，贊嘆不已，到底是國公府呢，不是那般輕狂，沒骨頭的。

饒是如此，榮國府還是擺了三日的流水席，慶賀賈赦科考成功。

不過這一屆士子們的風頭都被據說皇帝有意下嫁公主的林如海給奪走了。

十七歲啊，三元及第，而且林如海也是列侯世家，書香門第，本人容貌也是豐神俊朗，顏控可不止是後世人的專利，從古至今，國人一直就走在看臉的道路上，從未松懈。

如今也是這樣的情形，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貧民百姓，幾乎所有人都在讨論林海，小少年林海完成了自己的心願，一朝成名天下知，無數的閨閣兒女都在憧憬，若是自己能成為他的妻子，那麽這一輩子真的就完滿了。

随即，又為自己這種膽大包天的念頭弄的面紅耳赤，總之種種的跡象表明，林海才是人生大贏家，比起賈赦這個重生人士來說更像是男主的人設，蘇炸天的節奏。

林海自己也歡喜，自從自己成了探花的那一日，母親欣喜的眼淚，親朋，甚至是舅家熱絡的表情，“朋友”們熟稔的表現，成功，勝利的滋味兒可真好！

少年人也算是隐忍多年，如今一朝得志，盡管他自己強力壓制，不過骨子裏的那股子快意卻也是要溢出來了。

代善隐隐地有些失望，不過想想這樣的表現才是年輕人呢，林海的年歲畢竟還小呢，相較而言，人家的孩子比起自家的已經強出一萬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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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林海，愛才惜才的人着實不少，所以想要将閨女許給他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不過這些都是傳言，不過是因着前頭的那個流言，當今亦然惜才，所以有心以公主下降林家。

這樣子的話，縱然衆人再如何地喜愛林海，也決不可能和皇帝搶女婿的。

所以外面的傳言是挺熱鬧的，可惜的是，林家母子二人驟然發現，雖然聽着是挺熱鬧的，可是林家的處境并沒有改善多少。

林海雖然是少年英才，雖然注定了未來的前程可期，不過跟現在又有什麽關系呢？

如今的林海，包括林家最為需要的母子二人幾乎一點兒也沒有得到。

果然能娶到公主，那也很好，畢竟本朝對于外戚的态度就擺在那兒，唯才是舉，并不過分地防備外戚，所以林海真的能娶到公主，哪怕是郡主也行，只要是天家貴胄，林海的起點就算是很高了，他們母子只怕比誰都高興，比誰都歡喜的。

雖然公主，郡主的脾氣秉性一般都不太好，所以難伺候了些，又是天家之女，國法重于家法，所以這感情上稍稍地有些難以接受，可是母子二人也想的明白，只當是娶了個祖宗回來好了，好生地供着即可，只要兒子能好，林母覺得自己什麽委屈都能受的。

林海自己想的更好，左右公主，郡主的一般都有自己的府邸，自己兩頭跑即可，左右不能讓母親受了委屈的。

母子二人想象的都挺好的，然而世事難料，很多的事情絕對不會由着他們的心思來就是了。

外面的傳言沸沸揚揚，可惜的是，當今毫無動靜，這下子林家倒是給架在了半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讓他們請了官媒主動去提親貴族千金麽，總是有那麽一丢丢的不甘心的。

總是希望下一刻，陛下的旨意就會來了。

林家的熱鬧卻是與賈家無關，目前除了代善和賈赦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将林家和賈家聯想到一起，文武一直不對付，這是其一，依着代善的脾性，他很有可能将嫡女許給武将之家，畢竟是在同樣的環境中長大的，閨女也好适應些。

至于其二麽，林家雖然看上去挺煊赫的，可其實能拿的出手的也就一個林海，現在的林海才十七歲，将來的仕途如何，誰也不知道。

宦海兇險，惱不得一個不注意，然後賠上了全家的不知凡幾，林海又有什麽根基呢？況且林家還不像別的世族那般，有互幫互助的族人和姻親，所以一旦林海玩完了，林家也就完了。

依着代善的那個精明勁兒，怎麽可能會看不出來這一點？所以他只要沒瘋，絕對是不會将閨女許給林家的。

衆人的這些分析其實也是有道理的，甚至賈赦也覺得挺有理的，左右現在的賈家不跟前世一樣，至少有自己撐着，足以等到第三代成長起來了，瑚兒和珠兒兩個都是好苗子，只要給了他們平臺，總能給出回報的，所以父親應該不會再将妹子許給一個人口單薄，幾世單傳的人家了吧？

林家的子嗣實在是太過單薄了，支庶不盛，嫁入這樣的人家，女方的壓力和責任實在是太大了，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的。

不過賈赦也不過是些想想就好，至于代善最後的決定如何，這都與自己無關。

林海是挺能耐的，一個人，單不溜兒的，能成為帝王心腹，震懾江南多年，他也承認林海是真的能幹的很，可那又如何？

前世林海能在江南站穩腳跟，難道真的是依靠他林家的實力和林如海的能耐？賈赦就只能呵呵了。

若果真沒有榮國公之婿的名頭，手中沒有握着賈氏的勢力，林海果真能在江南堅持那麽多年的話，這裏頭沒有貓膩，誰信？

以前的賈赦單蠢，許是覺得林海是真的能幹，可是現在麽，他又不傻。

明明賈家已經淪落到二等末流的層次了，可是史氏在林家面前還是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一副嫌棄的模樣，史氏真的傻麽？

怎麽可能？

再者說了，縱然賈府衆人果然都是蠢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也認不清自己的份量，可是林如海呢？

堂堂的朝廷三品大員，難道真的能對着京城的消息一無所知，可饒是如此，他還能放任二房，放任賈氏的奴才作踐自家閨女，除了當時的朝堂局勢不對之外，若說是沒有別的原因，左右賈赦是不信的。

賈敏本來就是下嫁，林如海有求于賈家，需要借助賈家的人脈，勢力爬上來，所以他捧着妻子，任由妻子捧着賈府，這又有哪裏不對了呢？

賈家作踐死了人林家的姑娘，是挺不是東西的，可是身為父親的林如海，其實更不是個東西！

左右如今的林海，是配不上國公爺的心肝寶貝，賈敏的。

哪怕如今的林海看上去日子過的美妙的很，翰林院編修啊，從六品的官職。

同科的士子們如今正在翰林院學習呢，翰林院庶吉士，三年之後會是個什麽情形，端看個人的造化了。

這才是士子們真正的起點，進入官場就意味着你已經告別了自己的少年時代，在這裏也沒有人會因着你年紀小就拿你當孩子看，反對是因着你之前的矚目各種的刁難陷害，誰讓你之前太過風光呢，現在倒是要瞧瞧，你有幾斤幾兩重了。

林海畢竟是個心性有些偏激的少年人，所以他表現出了自己強硬的一面，面對這種刁難陷害，是絕對不會退讓的，反而和這些人鬧的不可開交。

有些時候，明明是他有理的事情，鬧到了最後，反倒是很無趣的結局了。

林海在翰林院被孤立了。

雖然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可是該知道的還是都知道了。

賈赦搖搖頭，也真是各種的幻滅，之前自己還是将林海看的太重，捧的太高了，現在看來麽，他也不是什麽妖孽，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少年人罷了，當然比起自己來，人家已經很優秀，很厲害了。

不過兩個人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自己從未想過要站在怎樣的層次高度，他最想要的不過是守護好自己的家族即可。

林海麽，卻是要從頭開始，振奮自己的家族。

起點不同，志向當然不同。

這也就導致賈赦不會和林海有什麽主動上的交際，兩人不過是泛泛之交，點頭之交罷了。

賈赦也不會不友好，他反倒是同屆舉子中對于林海的态度稍顯平和的幾位之一，林海單親家庭長大，性子方面要強敏感，對于別人的善惡很容易地就能感受的到，所以賈赦不會湊上去，他反倒是會主動地湊過來。

果真是這樣，賈赦也不會得罪人，大家本也不是什麽太好的關系，秉着不得罪人的原則處着就是了。

可沒想到，這一朝一日代善竟然會問出來，

“你翰林院的那位好友林如海你覺得如何？”

賈赦稍顯莫名其妙，林如海什麽時候成了自己的好友了？

“老爺此話怎講？我與那林如海不過是泛泛之交，并未有任何親密的往來！”

賈赦說的斬釘截鐵的，倒也将代善給弄糊塗了。

他的兒子，他自己最是清楚，雖然面上看着平和的很，可不過是将骨子裏的傲氣給掩藏起來罷了，性子也不是那等好相與的，能在西北戰場上全身而退的賈赦也真心不是個沒腦子的，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從鐵網山将張家給保下了。

“所以你和那林如海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自己弄錯了，代善也不惱，自己的兒子麽，也沒必要雲裏霧裏的，直接問就是了。

“不過是泛泛之交，人家湊上來，我就應付着罷了。”

賈赦實話實說。

“父親問起他，難道是想将小妹許給林海？”

代善有些郁悶的時候，賈赦突然問道。

“喔，果真如此，你怎麽看待？”

代善也不說自己的想法，反倒是想要征詢一下兒子的看法了。

“如果是為了小妹考慮，林海并非良配；若是找個盟友啊，助力的，他倒是不錯！”

賈赦實話實說。

“具體怎麽說？”

代善瞪了兒子一眼，不滿他的故弄玄虛，問道。

“林海，母親一手拉拔大的，性子極孝，在母親和妻子之間，他選擇委屈的肯定是妻子，這是其一；二麽，林氏一族人丁單薄，幾代單傳，支庶不盛，這樣的人家，兒媳婦最是不好做的，壓力太大，世人迂腐，許是男人生不出孩子來，可罪過卻都是女人在背負，各樣的什麽求子湯，補藥的灌下去，女方的身子壞了，更生不出孩子，這下子坐實了女方的罪過，男方只要稍微做出點什麽，還能得了深情的名頭來，實在是惡心人！”

賈赦說的口有些幹，呷了一口茶之後繼續道，

“林家如今的情況誰都知道，未來林家如何，全系林海一人身上，一旦他有個三長兩短的，那麽林家就徹底地完蛋了，一點兒的翻身的機會都沒有，這樣的人家，瞧着風光，卻是再兇險不過，大家也不是傻子，誰又願意将閨女許給他？但凡有法子，誰都不會去冒這個險的！”

賈赦話說的實在是不好聽，代善又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麽盟友又怎麽說？”

代善倒是很有耐心地盯着兒子問道。

“還是剛剛那話，林家的情況別人能看清楚，林家人自己其實也是清楚的，林如海自己只怕比別人感受根深，所以他會抓住一切往上爬的機會，也不會拒絕這種機會的，哪怕他知道人家的心思和想法，他也不會拒絕的！所以這種人做盟友，端看如何把握了，也許會是真的盟友，也許養了一頭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将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是最難看明白的……”

賈赦這最後幾句話說的有些感慨十足，這也是他的真實感受。雖然他不大在乎賈敏，覺得可有可無的，不過既然代善問了，他這個做大哥的也真心不能表現的太冷漠了，畢竟自己與賈敏是一母同胞，如今她和張氏的關系也不賴，自己表現的太過冷漠，好像也說不過去的。

代善聽了兒子的分析之後，深深地嘆了口氣，這些道理他甚至比賈赦還更明白，可這個世界上一直都有句話，叫做身不由己啊！

“好了，你先出去吧，此事我自有決斷。這些事情……”

“父親放心，我知道分寸的。莫不是上面……”

賈赦話雖然沒說完整，可是意思卻表達的明明白白的。

“……”

代善搖頭哭笑，賈赦的面色也變了，果然這樣坑人？

“父親，難道只有這麽一條路了？”

賈赦臉色有些難看，盯着代善問道。

上一世代善為了賈敏，也是各種的折騰，又是請旨，又是數十萬的嫁妝的，總之賈敏成為了世家女兒羨慕的對象。

現在看來，情況似乎不同呢。

“陛下果然決定好了？想要在江南布局了？”

賈赦突然壓低了聲音，問道。

代善這次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盯着自己的兒子如同看待妖孽一般。

賈赦也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冒失了，不過他還是早有準備的。

“父親表現的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

賈赦笑着說道，聽着他這話，代善也收起了自己剛剛的神色，爽朗地笑了。

“說說看！”

這次便是真的有考校之意了。

賈赦也不藏着掖着，許多的事情他都是知道走向的，所以基于那樣的事實，也能分析個*不離十的。

“陛下想要為太子殿下鋪路，江南便是重中之重，殿下理順了朝堂的局勢之後，最少也得五六年的功夫，這五六年，也足夠林海在六部，禦史這些地轉上一圈兒的了，熟悉了套路，歷練出來的林如海最适合去的地方便是江南。哪怕太子的乳母，咱們的老親甄家也在江南。甄家和林如海的發跡就在眼前，太子如今培養林如海，防的就是甄家。當然，這些事情也許太子殿下還想不到，可陛下卻一定會防着一手的，這是馭人之道，也是帝王心術，制衡才是正道！”

賈赦這話說的略略有些出格，可畢竟父子二人身處密室。

“你說的對，說的很對，所有的一切都是對的，所以你現在告訴我，賈氏該如何應對此事？”

代善對着賈赦道，他也是有些氣惱的，賈赦說的挺明白的，可此事賈家該如何規避？

“父親比我更清楚不是嗎？賈家其實是沒有退路的，現在主動一些，其實更好，至于小妹，只能多看顧一些了，找人查查林如海的身體，沒問題了再說，果然子嗣不利，那麽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也不會這般坑人的。”

賈赦有些不确定地說道。

“帝心難測，為人臣子最為要緊的便是忠誠，為人亦然如此，你要記住了！”

代善對于賈赦的建議不置可否，即便是要查林如海的身體，那也等到自家閨女出嫁了之後才行，不然的話，讓皇帝和太子如何看待賈家？

奸猾的臣子永遠都不會有帝王看重的，想要兩全其美，想要兩頭讨好，世上哪有如此的美事兒？

賈赦随即默然，他當然也知道的，不過總不能在父親面前表現的太妖孽了，想想自己剛才那一番話實在是太過了些，所以現在出點兒岔子，也讓老爺子心裏能好受點兒。

“兒子受教！”

賈赦的态度誠懇，對着代善道。

“你現在也是子女雙全了，說話做事總要三思而後行，萬不可什麽話都胡說八道！”

代善瞧着他恭順的樣子，也失了剛剛那股子指天說地的勁頭，這心裏頭總算是舒坦點子了，小崽子，老子叱咤風雲的時候你還指不定在哪兒玩泥呢！

“兒子記住了，一切都聽老爺的教導。”

賈赦的态度很好，心中卻是感慨，父親果然年紀大了……

代善訓完了兒子之後，讓他出去了。

複又過了幾日，得了帝王密旨的代善上了折子，求懇陛下為自己的閨女和林如海賜婚。

這下子真是引起了另一場的軒然大波，這榮國公，這老爺子果然是老糊塗了？

竟然會想着和聖人搶女婿？果然牛逼大發了。

世間紛紛擾擾，衆人盯着榮國府和林家不放，想要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

殊不知，當事人的林家人也是一臉懵逼的，榮國公賈代善，并非是那種沖動之人，如何會在這般風口浪尖的時候，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不過不得不說，他的這個舉動也是讓林家母子二人欣喜若狂的。

畢竟這無異于雪中送炭，拯救林家的舉動。

所以為了給女方足夠的面子，第二日林家打發的官媒便上門了。

剛剛和丈夫吵了一架的史氏面色很是難看，完全不想見什麽媒人，好在她現在有兩個兒媳，家中的大事小情都是掌握在張氏手中的，所以張靜姝頂着壓力，去見了官媒，将林海的生辰八字留了下來，畢竟還是要考慮考慮的！

這一點，官媒當然是知道的，畢竟人家也是要合八字，調查一下男方的情況的，盡管是女方主動，可是這個架子總得端着。

張氏客客氣氣地打發走了官媒，然後将帖子送去了老太太處。

不過衆人都是知道，此事已然定了，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