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來個人啊，都是死人嗎？人都哪兒去了？”

賈赦是真的惱了，對着內間喊道。

“這是怎麽了？”

聽了他這話，張靜姝卻是一人獨身出來了，身邊也未跟着哪怕是個小丫頭呢。

不過賈赦是誰？跟着張靜姝一起生活了兩輩子的人，自然是看出了她的那點子小心思，不過卻并未拆穿而已，有些事情拆穿可就沒意思了。

“老爺，這是怎麽了？哪來這麽大的火氣？”

張靜姝似乎是沒瞧見一旁玻璃的求救一樣，對着賈赦道。

“這是怎麽回事兒？太太身邊的丫頭何以出現在咱們屋裏，畢竟是太太身邊的人，是不是太過怠慢了些，太太是慈和，可也容不得這樣怠慢！”

賈赦義正言辭地對着張靜姝道。

“這倒是我的不是了，并未和老爺說清楚，玻璃以後便是咱們院子的人了，太太打發了她來伺候老爺的！”

“既然是伺候人的，打發去該去的地方，杵在這兒做什麽？先跟着兩位嬷嬷去學學規矩，老太太畢竟是個慈善人兒，縱的丫頭跟副小姐似的，我可不是好性兒的，惹惱了我，一家子發賣出去，若是伺候的好了，讓你贖身出去嫁人也并非不可，可是記住了？”

賈赦板着臉，對着玻璃道。

玻璃滿臉的委屈，泫然欲泣，她才不是來伺候人來的，而是來伺候老爺來的，可是這話自己一個姑娘家怎好說出口？

“老爺，人家才剛來，總要适應兩天的，畢竟是太太身邊的，咱們也該……”

張靜姝出面圓場道，贏得了玻璃一個感激的眼神，實在是将張靜姝給惡心到了。

“什麽該不該的？老爺堂堂一個爺們兒，難道還會和個丫頭計較了？有那閑磕牙的時間，也不知道去為老爺準備一杯茶的！”

可誰知，這位還真是和傳說中的一樣，一言不合地就訓斥人，那怕是當家太太呢！

玻璃想想，越發地覺得自己該小心些了，可別弄的将老太太的臉面丢光了才好呢。

張靜姝委委屈屈地出去幫他準備茶去了，剩下了個玻璃一個人杵在那兒，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

“行了，下去吧，少在這兒礙眼！”

賈赦擺擺手，讓她在自己的眼中消失了。

第二日，史氏就知道了關于賈赦和丫頭之間的事情，想想老二渾然不在意，直接地将翡翠拉進了屋裏，她也實在是不知道該感慨些什麽了。

不過賈赦卻并未在針對玻璃，這之後玻璃湊上來伺候他也是欣然接受的，似乎因為她是老太太身邊過來的，反倒是略微地客氣一二。

這樣子也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了，畢竟人她已經送了出去，至于該怎麽安排，卻要看小兩口自己的了。

有些事情也不能太過直白，畢竟現在張靜姝也是兒女雙全的，外加上太子如今風頭正足，誰也不知道身為太子之師的張大人什麽時候會起複，萬一人家又起來了，這可不是憑白得罪人麽？

史氏仕宦之家出生，在國公府當家做主這麽多年，難道這點兒道理也不懂了？

所以王氏咬牙切齒地迎接了新人，可張靜姝呢，雖然有些憂心，可到底有賈赦在，她雖然有些惱怒，可也因着賈赦的态度，心中大定。

如是依着她之前的脾氣，惱不得和賈赦鬧個翻天覆地的。

不過現在麽，經過了母親張太太的調理之後，張氏沒那麽傻乎乎了，這種事情讓男人去做決定就好了，如果他有心，是不會讓長輩難堪，讓妻子傷心的，如果他無心或者一味的愚孝，那麽女人就不該那麽蠢，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了。

雖然和賈赦耍心眼兒自己也是挺有些不情願的，可張靜姝也知道，母親說的對，為了兩人一輩子的幸福，她也只能動這種小心思。

賈赦對于張靜姝這樣的改變其實歡迎的，他并不排斥這樣的改變，想想以後的人生，誰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情形，所以能讓她自己多一份保障也是挺好的。

賈赦的心思別人并不知道，或者張靜姝有些察覺的，不過并未說出來就是了。

這也許算是兩人之間的默契吧。

史氏沒來找賈赦的麻煩，賈赦也不會逼着她不放的，家裏雖然有些波瀾，可畢竟還是在可控的範圍內。

皇帝的身體卻是扛不住了，他能撐到現在，皆是因為放心不下太子，所以這位偉大的父親就用了秘藥，強成了這麽一段時間。

現在皇帝覺得自己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了，這股子心氣兒失了之後，皇帝的身子就加速敗壞了。

終于不堪重負，皇帝病倒了。

太子殿下監國，其他皇子都在皇帝身邊伺候照顧皇帝。

太子也知道自己的時間緊迫，只能抓緊一切的時間來布局，盡快地将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都掌握了，一旦父皇駕崩，他要面臨的就是暴風驟雨了。

他現在能倚重的人并不多，反倒是父皇的某些老臣能讓自己信任。

賈赦一個翰林院的庶吉士，卻是接到了密旨，讓他去接掌龍禁尉，這鬧的到底是哪一出？

明明那是護衛皇宮的主要勢力，是絕對會掌控在帝王手中的，絕對是帝王心腹之人才能掌管的，自己這算是誰的心腹？

自己和皇帝陛下可不熟，更甭提是太子殿下了，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不過不管是什麽情形，可是此刻的賈赦也沒辦法回府，然而告訴自己的小厮，衙門裏有事兒，自己可能需要晚點兒回去，讓回去告訴老太爺，老太太，太太的，別擔心就是了。

賴大和林之孝兩個原本想要誰跟上的，可惜的是，賈赦誰也沒帶着。

卻不知，代善也已經進宮了，也是秘密承旨。

還有不少的老臣都是這般，其中也包括賈赦的岳丈，曾經的太子之師。雖然千頭萬緒的，可不少的聰明人卻模糊地猜到了一點兒。

可是這種變天之事誰又敢憑借猜測這就做出判斷呢？

是以衆人也只能謹慎了更謹慎，代善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蠢兒子已經進宮領兵之事，雖然說的是龍禁尉，可賈赦又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難道看不出來這些人都是身經百戰之輩？

至于龍禁尉那些纨绔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能指望他們幹點啥？

賈赦接到的死令，一定要确保皇宮的安全。

堂堂帝都，堂堂皇宮，如何能不安全？這麽淡淡的一句命令，卻滿是腥風血雨！

賈赦只覺得自己後背發涼，不過也只能硬着頭皮點頭了。

如今這樣的局勢，已經容不得自己退縮了。

皇宮中的氣氛都覺得不對了，氣氛凝滞壓抑，一小部分人知道實情，可更多人卻是不知道具體情形的。

無知者無畏，也許這樣的無知才好呢。

賈赦身着甲胄，帶着人首先确保的自然是大明宮的安全，這裏如果出點兒什麽事情，他賈赦萬死之罪！

內裏的情形不斷地有人和賈赦通報，讓他能随機應變，希望能應對種種的變故。

整個人都掩在暗色之中，便是最熟悉之人也不一定能認出賈赦來，他現在最為希望的便是夜晚盡快地過去。

千萬別有什麽其他的變故了才好呢。

只可惜，有些時候百般祈求也不會有什麽效果，反而是怕什麽來什麽！

賈赦聽着小內侍的禀報，聽着不遠處的刀斧之聲，賈赦只能哀嘆自己時運不濟了，什麽倒黴事兒都能遇上。

“好了，大家夥兒都準備好了，從這裏開始，誰也不許放過去，若是沒有旨意，天王老子都不行！”

賈赦想也知道這後面肯定不是什麽省油的主兒，不然也不會這般地膽大包天不是，所以也只能這樣了，雖然不管是前進還是後退的，自己這些人應該都沒什麽好下場就是了。

好在賈家現如今也沒有那樣的野心，從未要在軍中占一席之地的念頭，所以哪怕自己這一輩子再也沒辦法提刀上陣，賈赦也不後悔的。

身為太子的左右手，皇後的養子，誰也沒想到這第一個沉不住氣的竟然會是這位主兒，明明他最應該站在太子身邊的。

“誠王爺，您這是所謂何事？可有陛下的旨意？若是無旨，請恕卑職無法通融了！”

賈赦一人站在最前列，腰板挺的筆直筆直的，凝聲問道。

“喔，你是哪家的？這裏的事情還輪不上你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官兒出頭露面的，有些時候，聰明人才活的長久呢，你說是不是？”

“卑職奉命行事，還請誠王爺切勿為難卑職才好呢！”

看着人高馬大的王爺，賈赦也只能這樣了，先禮後兵啊，誰讓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子呢？

“我偏生要與你為難，此刻便要過去，賈赦，榮國公之子，你待如何？”

顯然，人家對于賈赦也是門兒清的。

“那只能恕卑職無禮了！弓箭手準備，今日別說是個大活人了，便是只雀兒也絕不能從這裏飛過去，不然小心自己的腦袋！”

賈赦沉神道，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之後，從牆頭，樹枝上露出了許多的腦袋來，搭弓上弦，目标都對準了這位一臉傲慢的誠王爺。

“果然是有備而來，怪不得你不慌呢，我卻是不信，你真的敢下令殺我！”

誠王爺笑嘻嘻地對着賈赦道。

“王爺大可試試，卑職奉的是天子之命，也只能得罪王爺了！”

賈赦總覺得這個誠王爺有些奇怪，太胸有成竹了，他到底有什麽可依仗的？

“賈赦啊賈赦，你肯定不會做出那樣的蠢事兒的，別縮在後面了，出來勸勸你這位耿直又忠心的堂弟吧！”

賈赦聽着這個言語，再看看不遠處慢慢走過來的賈敬，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敬大哥哥，你怎可如此糊塗？”

還未等到賈敬開口，賈赦先發制人，對着他道。也确實糊塗，摻和進這些事情裏頭，誰又能讨着什麽好呢？

這樣的事情，不管成敗都是決計不能摻和的啊！賈敬如何就不明白這個道理？

“此事并非我能決定的，赦弟，有句話說做身不由己。”

賈敬苦笑了兩聲，對着自家堂弟道，他是實話實說，父親走了，留給了自己這樣的一個爛攤子，他能如何？只能硬着頭皮上，而且寧國府從未退出去過，哪怕父親走了，自己再不願意，人家也不會放過自己。

“敬大哥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有些時候不能一錯再錯！”

賈赦自然也知道依着賈敬的性子，這裏頭的事情肯定沒那麽簡單，如今只能這麽勸了。

誠王爺卻是沒想到，這賈敬明明是自己弄來對付賈赦的秘密武器，如何到了此刻，反倒是賈敬自己率先動搖了呢？

“賈敬，你以為自己還有退路嗎？快點兒！”

誠王爺被堵在這裏好半天了，時間對于他來說，最為寶貴了，哪裏能浪費的起？

“赦弟，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嗎？”

賈敬卻并未準備長篇大論，對着賈赦問道。

“并不能，皇命在身，敬大哥哥，你千萬別犯糊塗，好不好？”

賈赦反倒是更加地激動，想想真的沒了敬大哥哥，寧國府可真是要徹底地完蛋了。賈氏一族的将來可怎麽辦才好呢？

而且更讓賈赦恐慌的是，明明前世并未發生這樣的事情啊，現在難道是因為自己之故，所以才會有了這麽多的變數？那麽自己所依仗的一切還能依仗嗎？

他對于朝堂上一切其實并不多麽地了解熟悉，所有的事情不是細枝末節就是大致的走向，所以現在遇上了和自己所知的不同之事，賈赦整個人就有些惶恐了。

這本來就是偷來的一輩子，以後誰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情形，可他一點兒也不想陷入未來的糟糕惶恐之中，所以千萬別有太多的改變，好不好？

兄弟兩人莫名其妙地越走越近，誠王爺的眼中閃過一抹亮光，成了！

可惜的是，下一刻，本該弄死賈赦的尖刀卻是直中了自己的胸前，賈敬的速度太快，快到了讓衆人反應不過來的地步。

他明明一直都是個老實文弱的讀書人來的，怎麽可能一下子就有這樣利落的身手了？

不過也唯有賈敬和誠王爺自己知道賈敬這般利落的身手到底是怎麽來的，不過現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動手！”

賈赦将胳膊脫臼的堂兄拽到了自己的身後，然後對着自己身後之人道。

箭支漫天，慘叫聲此起彼伏，賈赦面色冷凝，臉上沒有任何的變化和憐惜。

賈敬被沖天的血氣弄的反胃不已，直接地癱軟在地，看着前面身形高大的賈赦，心中感慨，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長大了。

新帝的登基儀式在老臣的保駕護航之中，一切都很順利，絲毫沒有一點兒的風波，幾位皇子們也是一臉的贊同。

唯獨誠王爺，據說是吃壞了肚子，所以沒辦法參加新帝的登基大典。

不得不說，這極為遺憾，畢竟誠王爺才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呢，如今新帝登基，封賞功臣，這頭一位的可不就是誠王爺麽？

先皇駕崩，新帝登基，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很快地誠王爺就退出了衆人的視線範圍。

代善一臉疲憊地回到了府上時，就看到了白着面色的賈敬和一臉凝重的賈赦。

“……父親，情況便是這般，如今該如何是好？”

賈敬和賈赦誰也沒奢望過此事能瞞得過上面，現在要緊的是該如何地應對。

“赦兒，委屈你了，用你的晉升換取賈氏的安寧，你可願意？”

代善直截了當地問道。

“兒子知道了，就按父親說的辦！”

賈赦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地對着代善道。

“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兒來的，有些時候事情換個方向看，其實就不是那麽糟糕了。你二人放心吧，此事不下不會追究的，不過未來敬兒你的前程可能要斷了！”

代善也是實話實說，對着賈敬道。

“能保住家族就已經很好了，至于前程未來的侄兒并不在乎！”

賈敬搖頭道，此刻才算是真的放松下來了，自從父親離開之後，他是真的舉步艱難，很多時候身不由己，力不從心，也曾産生過放棄的念頭。

只可惜，身上的重擔逼着他只能往前走，不能後退。

“你放心吧，在翰林院，禮部這樣的清閑衙門擔任個司官還是沒問題的，好生地培養下一代，慢慢地等着這事兒過去即可！”

代善安慰賈敬道。

“這樣已經很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看的出來，他是真的放心了，兩眼一翻，直接地暈了過去。

代善和賈赦兩人面面相觑，也實在是不知該說點兒什麽好了，沒想到的是，代化竟然會這樣的坑兒子，或者說他不甘心，所以才将賈敬給坑了。

“我也沒想到，你大伯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代善感慨道。

“誰又能想到呢？”想想以後的寧國府摻和到那些要命的事情中去，敬大哥哥堂堂一族族長，也只能棄了官職，出家為道，放任賈珍那個混蛋将好好的一個家族弄的到處狼藉，他還不能出面管，只怕也是因為大伯弄出的這種事情吧！

現在這樣也好，提前解決其實也挺好的。

“不過這樣其實也好呢，至少現在事情還在可控的範圍內，除了事情父親與我還能兜得住，如果是以後的話，事情只怕無法收拾了，那樣的話，就是真的坑人了！”

賈赦瞧着父親有些頹然，安慰道。

“有個把柄抓在帝王手中，日後我兒的路更好走些，做大事者不拘小節，赦兒你也別計較這次的損失！”

代善沒有接話，反倒是安慰兒子道。

“父親放心吧，兒子知道的，也不會有什麽別的想法，咱們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都明白的！”

賈赦也是真的不在乎的，這次的事情說白了就是皇室的家醜，新帝只怕是巴不得別人不知道呢，賈家又除了這麽大的岔子，現在一筆勾銷，他只怕是偷着樂呢。

雖然皇帝并不一定跟自己想的那麽猥瑣，不過賈赦總覺得自己分析的沒錯兒。

這事兒最後是由着代善經手的，反正最後風平浪靜了，不管是賈敬還是賈赦，都松了口氣。

家有一老，果然如有一寶，這話說的太對沒錯了。

賈敬也放心地繼續在自己的翰林院當差了，平時本來就沒有多少應酬的賈敬越發不大出門了。

過了些日子，又聽說他在府中建了個小道觀，供奉着三清，迷上了道統。

賈敬對着賈赦的解釋就是自己找個幌子，對外表明一下态度罷了。

賈赦瞧着他一切似乎都還算是正常，也只能半放心的狀态了。

至于将來，自己多盯着點兒就是了。

再不然，如果這真的是宿命的話，那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新帝登基，果然是新氣象，新帝自己年輕，他也喜歡年輕的官員，林如海等等這樣的一批年輕人就得到了機會，成為了不少人羨慕嫉妒的對象。

這下子，不少人反倒是羨慕賈敏了，誰讓她有個前途光明的未婚夫呢？

現在的林如海比起之前更加地沉穩，做事說話滴水不漏，完全是一副小狐貍的做派。他進步這樣大，皇帝是最高興的，畢竟他對于林如海寄予厚望，有許多的布局需要林如海去實現。

林如海也漸漸地感受到了當初賈赦開導自己的那些言辭，果然憑借自己的努力，他可以改變很多的東西。

這也讓林如海更有信心了。

代善想想，覺得是時候該讓閨女出嫁了。

林家得了這樣的好消息之後，母子歡喜無比，林母也強撐着自己的身體，開始幫兒子準備迎娶事宜了。

定好了日子之後，賈敏也是一臉嬌羞地待在閨房中，開始繡嫁妝了，想想自己的良人，想想他托人送來的那些東西，賈敏忍不住地就兩頰發熱，嬌羞無限之态。

史氏自己也是各種地盯着張氏為賈敏置辦嫁妝，什麽東西都得是最好的，絕對不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