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錄音事故

清晨第一縷陽光悄無聲息地透過窗簾探進來,床頭的手機突然震動,鬧鈴喧鬧,麥陽春不情不願地哼唧兩聲,用枕頭捂住耳朵。

鬧鐘還在響,江新桐困頓地睜開眼睛,第一次生出不願意起床的心思,抱着懷裏的人形抱枕蹭了蹭。麥陽春不耐煩地拱開他,咕哝說:“關掉啊……”

他的聲音不同于平日裏的清越,是睡懵的綿軟和甜膩,江新桐感覺心裏像是被貓爪柔情地撓了一下,親了親對方的臉蛋,迅速地按掉了鬧鈴,很快又抱着人陷入了沉睡。

香甜的夢剛拉開序幕,很快就被硬生生地打破。麥陽春徹底清醒,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沒好氣地說:“江新桐,你能不能關完?!”看見旁邊的人還眯着眼睛,他只好越過對方拿起響個不停的手機,“我靠,醒醒啊!你班主任來電話了!”

江新桐懶懶地掀開眼皮:“幾點了?”

“六點五十三!你遲到二十三分鐘了!”

江新桐無所謂地半撐起身,“你接,給我請個病假。”

麥陽春頭疼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不高興地瞪他:“你自己說不行嗎,我才不幫你騙人!”

“你也說了是騙人了,”江新桐笑了一聲,“我騙不過她。你就冒充一下我弟弟,說我發燒了。”

來電突然挂斷,麥陽春捧着手機,還沒松口氣,第二個電話又锲而不舍地撥了過來,他只好報複似的給了江新桐一腳,接起讪讪道:“喂,老師好。哦,我不是,他、他——”他憋了憋,覺得這個稱呼實在說不出口,但是沉默已經久到讓人懷疑的程度,就硬着頭皮繼續裝着無辜:“哥哥發燒了,不能去學校了,可以請個病假嗎?”

好在這位靈魂工程師不打算怎麽為難他,他很快就挂了電話,啪地把手機扔到罪魁禍首的懷裏。江新桐的眼睛清亮得驚人,他低笑,聲音有些喑啞:“再叫一聲哥哥?”

“滾蛋!”

麥陽春簡直想踩碎對方那些不着調的不良思想,甩了一句就要下床,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機正完好地躺在地上。

靠,他昨晚被吓得扔了手機,還忘記撿起來了!

他心疼地撈起來吹吹,又劃拉幾下,發現除了電量少了百分之十二,其他的沒有問題。恰好營業廳發來短信,提醒他話費餘額不足十元。

搞什麽鬼,還沒到月底,他一般不會用這麽多的。麥陽春奇怪地打開通話記錄,最新一條還是昨晚和白雪通的電話,通話時間十八分十七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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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

他怎麽可能打了這麽久的電話?!

麥陽春僵硬地眨了眨眼睛,心裏隐隐浮出一個讓他不可置信的想法。

江新桐看他臉色變了又變,調笑的心思也就快速地被壓下去,湊近蹙眉道:“怎麽了?”

“我……”

麥陽春慢慢擡起頭,臉紅得像是熟透的蘋果,小聲又窘迫地說:“我昨晚忘記挂電話了……”

十八分鐘,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些啥,江新桐有沒有發揮變态神功,白雪有沒有聽完又有沒有誤會……

最重要的是,他還怎麽見人?

等到倆人洗漱完,麥陽春還是懷着心事的恹恹模樣。江新桐打算出去買早餐,一開門——

徐峰和林訊正背對着靠坐在門上,門被推開時,倆人也猝不及防地跟着摔進玄關,一擡頭,對上一雙透着涼涼笑意的眼睛。

“……你們幹啥啊?”

麥陽春覺得自己的頭有十個大。

林訊坐在沙發上清了清嗓,斟酌着辭措:“呃,本來以為江新桐早上六點多就要去學校的,我們就在門口蹲點,結果沒看到人出來……”

麥陽春懵道:“蹲啥點?”

徐峰左顧右看,确定另一位的确出門了,才索性破罐子摔碎地拿出手機,亮屏給麥陽春看:“喏,看到沒?”

“大早上的給我聽歌?”麥陽春不明所以,直接點開中間的播放按鈕,“還十一分鐘這麽長,不會是十八禁吧,我跟你說,我——”

音量被調到最大,錄音開始帶着電流聲滋滋作響。

“到底誰是你的寶貝兒,嗯?”熟悉的冷冽男聲,語調涼薄,接着是一陣衣料摩擦的聲音,“不說話?”

麥陽春聽見自己的聲音吶吶地,顯得特別慫:“我要睡覺了,麻煩松一下手。”

他晴天霹靂地被釘在沙發上,還未來得及反應,錄音突然傳來暧昧的親吻聲,還有若有若無的喘息——

靠,他怎麽不知道自己的話筒收音效果這麽好?!

他後悔昨晚為什麽不跳起來,把自己的手機踩爛……

但是現在他可以把徐峰的踩爛。

徐峰預判極準地躲過他的動作,護住了自己手機的周全,求生欲作祟地光速關掉錄音,賠笑道:“哎呀陽子,我馬上删!你這生我氣也沒用啊,訊子那兒也有一份呢?”

麥陽春只覺得自己的腦袋特燙,帶着腦子裏的水都要沸騰,煙幾乎要從七竅裏滾出。他扭頭去瞪林訊,圓碌碌的眼睛被羞憤的火熏得濕潤:“你删不删?!”

林訊投降地舉起左手,當着他的面兒删了,還無奈道:“我們删有啥意思,你應該去跟白雪說,大半夜的給我倆發這個錄音,吓得我們一晚上沒睡着,五點半就來這兒蹲着了……”

對哦,白、白雪……

關鍵是白雪吧,誰管這兩個人啊!

麥陽春的怒火一下子熄滅,他不知所措地摳着沙發,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徐峰吞吞吐吐地應和:“對啊陽子,我們真的特擔心你……呃,貞潔不保……你們昨晚,我們也看不到畫面是吧,到底……親哪兒了?”

“那個……衣服聲……你們脫了?”林訊游移着目光,“那啥,別不好意思,都是哥們兒,白雪也不在,咱們替你保密。”

“對對對,白雪也挺……嗯,挺在意的……”

他們還在那兒有一句沒一句地套着話,一邊充分展示自己的真情,一邊完美發揮了自己的八卦技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得簡直要讓人潸然淚下。

事實上,麥陽春的确崩潰得掉了眼淚。

他這次哭居然沒有聲音,倆人也沒多注意,等到問題終于問完,才看見對方垂着頭,下巴上滴滴答答,睡褲大腿上都濕了一小塊兒。

“卧槽!你別吓我們啊!”徐峰連忙噌地站起來,“是不是江新桐這個禽獸對你幹啥了?!”

這時候麥陽春也不覺得有什麽丢分兒了,擡起頭抹着眼淚,終于放聲抽抽噎噎:“我、我初吻沒了!”

“上次不是……?”

“他這次伸舌頭!”麥陽春氣得一抽一抽地嚷嚷。

倆人震驚得說不出話——這麽私密的話題,雖然聽起來很興奮也很令人發指,但是聽完應該會小命不保吧!

麥陽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現在才哭,但是一想到白雪仔仔細細地聽了,而且還只是屈辱特輯的一小部分,又忍不住回想自己的失敗情史,越發覺得委屈,就吸着鼻子大聲控訴:“我的初吻是要留給白雪的!我、我不純潔了嗚嗚嗚!”

他倆差點兒沒跳起來跪下,還在團團轉着,門就打開了——

倆人不約而同地心裏一咯噔。

麥陽春全然沒注意到,還在那兒聲淚俱下:“我小時候!就夢想我的、我的初吻,能、能給白雪!現在沒了就、就算了,還讓她聽見了!我、我不活了!”

“咳!咳咳咳!”

倆人的嗓子都要咳出血了,麥陽春還是堅持自我,聲情并茂地傾訴:“白、白雪怎麽看我?!你們說!”

“你想聽什麽?”

磁性的嗓音像是結了冰霜,麥陽春一個哆嗦,淚眼婆娑地看過去。江新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前面,面色沉得像是垂墨欲滴的烏雲,怒極反笑:“白雪就算了,還來個白白雪?”

這句話真的沒什麽技術含量,旁邊兩個人想笑又不敢笑,就見江新桐頭也不回地冷冷道:“你們先回去。”

徐峰硬着頭皮:“那不行,你這樣兒……”

江新桐諷笑一聲:“得了,他還未成年,我不犯法。”

知道江新桐向來說一不二,又看了一眼縮進沙發角落打哭嗝兒的麥陽春,再感受了一番嚴峻得讓人窒息的形勢,徐峰高明地拉着林訊告辭:“別欺負他啊,不然後悔的是你。”

江新桐忍着脾氣,等到人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才利落地一條腿跪在沙發上,雙手撐住死角,把想逃走的人困住,“跑什麽跑?”

麥陽春被吓得眨了一下眼睛,凝在睫羽上的淚珠倏然滾落,視線迷蒙間見面前那人一瞬間有微不可察的慌亂,他幹脆嘴一撇,大聲地哭起來。

“不許哭。”江新桐急忙抹去他的眼淚,惡聲惡氣,“你哭什麽哭,我都還沒算賬。”

“兇我……”麥陽春擡起手不讓他碰。

每次都是這個借口。但看見對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從指縫裏偷偷瞄他,他也就洩了氣,挫敗地掰開對方的手去親他的眼睛:“不哭了,不哭。”

“你還親我……”麥陽春的眼淚掉得更兇了,跟洪水決堤似的,滿臉都是濕痕。

江新桐剛柔軟下來的心又被這一句沖擊得發僵,他蹙眉,沉聲道:“我就親,不然你還想讓白雪親?”他煩躁又暴戾地輕咬了一口對方還在滴着眼淚的下巴,鹹澀在味蕾上蔓延,他難得幼稚地道:“反正你初吻都是我的了,我想親哪裏不行?”

麥陽春一怔,随即反應過來,心理防線也瞬間崩塌:“哇!你、你咬我!我嗚嗚嗚嗚嗚嗚!兇死了!”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差點兒把人掀翻,一個轉身把臉埋進沙發的角落裏,背對他縮成小小的一團繼續抽噎。

真的好像耍賴皮結果被欺負得躲起來哭的小奶貓,委委屈屈,讓人又氣又愛。沒想到徐峰口中說的“後悔”來得這麽快,江新桐徹底認輸,從後面抱起這只大型奶貓,摟進懷裏哄:“我錯了寶貝兒,別哭,別跟我計較。好不好?”

“不好……”麥陽春把眼淚鼻涕一起抹在他幹淨的衣服上。

江新桐無暇顧及這讓潔癖患者糟心的黏膩,拍着對方的後背,柔聲說:“我脾氣差,我兇你,我改。我以後不欺負你了。”

麥陽春哭出一個鼻涕泡兒,噗的一聲被對方收緊的懷抱壓破,“還有……”

“不騙你。”

“還有……”

江新桐頓了頓,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少吃醋。”

麥陽春抽抽搭搭地補充:“不親我……”

江新桐不認命地蹙眉:“不可能,親還是要親的。”

空氣安靜了三秒。

“哇啊——”

江新桐手足無措地抱着好不容易有了消停預兆、又突然說變就變哭得喘不過氣的人,一瞬間産生了對文學家曹雪芹的質疑。

……男人應該也可以是水做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完了,我覺得我滴攻寶哭得越來越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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