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笑靥
程以安最近倒沒有刁難她,就是運氣不大好,她老碰見倒黴事。
尤其是徐南這厮,她不理他以後,他又三天兩頭地來騷擾她,弄得她煩不勝煩。不過她這人不習慣戳人短,冷淡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偏偏這人沒半點眼力見。
“剛過完年,你不出去走走?荞荞,人都要發黴了吧。”徐南在電話那頭說。
“那就不老您費心了,實驗室忙,沒那麽多閑工夫,您自己潇灑吧。”她說着就要挂斷。
徐南忙道:“你不是想要上次蘇富比拍賣的那枚胸針嗎?”
芷荞一怔:“在你那兒?”
徐南笑:“你來了就知道了。”
那枚嵌了大溪地黑珍珠的胸針是古物,芷荞倒是興趣不大,不過楊曦喜歡,他倆去年去蘇富比的時候見過,不過錢沒帶夠,叫別人買去了。
“我聽說是被一個老外盤走了,怎麽又到了你這兒?”她問他。
“這你就別管了,只問你要不要。”
“那好吧。”兩人約了禮拜六見面。
挂了電話,芷荞拆了包,挑了0號線出來。門口有人敲門,芷荞擡頭望去,是一個師姐。
她放了東西過去敲門:“有事兒嗎,李師姐?”
“樓下有人找。”
“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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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說你這會兒應該在做實驗,就順便上來叫你一聲。”說着,師姐露出個暧昧的眼神,跟她耳語,“男朋友吧?長得真俊。”
芷荞臉色不自然,打哈哈:“謝謝師姐了,我下去看看。”她換了衣服就蹬蹬蹬跑下樓。
白謙慎站在白楊樹底下,穿的戎裝,雙手垂在身側,很是英挺。他聽到聲音就回了頭,帽檐下揚起一張白生生的面孔,日光裏格外晃眼。
芷荞腳步頓了一下,才走過去:“大哥你怎麽上這兒來了?”
“爸回來,晚上叫你回家一起吃飯。”
“那你發個短信給我就好了,何必走這一遭?”
“我去景山,正好順路。”
“哦。”芷荞笑笑,順了一下頭發。
下午也沒有什麽事,芷荞想了想說:“那我回去收拾一下吧,反正明天也休息。”
他點了點頭。
兩人在林蔭道間走了會兒,橫穿大半個院區,到了她住的宿舍樓底下。老建築,六層高,橘色的牆皮在經久日曬下微微泛黃,透着腐朽的氣息。
外面還爬滿了爬山虎。
白謙慎只擡頭看一眼便問她:“你住三樓,是吧?”
“啊?”
他撤回目光,和她驚詫的眼神對上,笑了笑,擡手指了指:“我看到你陽臺上挂着的衣服了。”
芷荞擡頭一看,臉色就沉下去了。
挂在陽臺上随風招展的不是別的,正是她今早洗好了晾在室內過道裏的運動內衣,雖然不是文胸這種貼身衣物,也是非常私密的了。
她沒動過,那肯定是別人私自給她晾出去的。
“大哥,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收拾一下就下來。”這種小事,她也沒跟白謙慎說,轉身就鑽進了樓裏,走得飛快。
寝室的門半開着,隐約還有歡聲笑語傳來。
芷荞憋着一肚子火,猛地推了進去。就聽見“砰”一聲,門板磕在牆壁上發出“咚”的聲響。
周黎和李佳悅都愣住了,齊刷刷看向門口,一人嘴裏還叼着咬了半口的餅幹。
她臉色不好看,像罩着層霧霾似的,被這氣勢駭住,兩人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住了,不覺落了下去。
周黎小聲抱怨:“幹嘛啊你?開個門這麽大聲響?”
芷荞沒理她,先去陽臺把衣服收了回來、疊好,放進了衣櫃裏,回頭就盯着她,眸光冰冷:“誰把我衣服挂外面去的?”
李佳悅心裏有鬼,往後縮了縮:“過道裏晾不下了,就給你挂外面了。一件衣服而已,你至于生這麽大氣?”
“一件衣服?這是我的內衣!你怎麽不把你自己內衣挂陽臺上去?”芷荞冷笑,面無表情,“真是自私自利,厚顏無恥。你家裏人沒教過你先來後到別随便碰別人的東西嗎?這麽簡單的道理你媽媽沒教過你嗎?”
李佳悅一張臉漲得通紅,忽然跑回座位上,趴在那兒哭了起來。
“荞荞,你怎麽這樣?大家都是室友。”周黎連忙過去安慰她,輕輕拍打她的後背。
芷荞不為所動,反而笑了,還特地拔高了嗓門,涼涼道:“你說的對啊,我是她舍友又不是她媽,幹嘛要慣着她。”
李佳悅聞言,哭得更大聲了。
周黎臉色也很難看。
芷荞才不管她們,帶着好心情提着行李下了樓。
到了樓底下,她俏生生站到了白謙慎面前:“大哥,我好了,我們走吧。”
“做了什麽好事啊?春光滿面的。”白謙慎彎腰,接過了她手裏的行李。
芷荞搓着手,不知道為何有點兒心虛,但是轉念一想,大抵只是調侃,他怎麽可能知道她做了什麽。
短短幾秒鐘,她眼神轉了很多次,最後笑:“沒啊。”
……
白霈岑難得回來一次,調遷後,大多時候都在駐地。他每次回來,霍南齊都陪着,白霈岑就照例留他吃頓飯。
飯桌上,飯菜特別豐盛。
以為這個一家之主向來嚴肅,也沒人說閑話,都各自低頭吃着。他問了兩句芷荞的事情,又和白謙慎說了幾句也沒多話了。
一頓飯,吃得蠻壓抑的。
芷荞的扒飯速度也比平時快了點,吃完出去,才松一口氣。有人在她肩上打了一下,不輕不重,吓了她一跳。
回頭一看,她拍着胸口:“大哥你要吓死人啊。”
“怎麽,你以為我我爸?”
一語中的,芷荞臉色尴尬。不過,在這個家裏,也就白謙慎不懼白霈岑的壓力了吧。
她小臉有點繃:“我還是回出租屋去吧。”
“住一晚再走吧。”他說。
她有點兒不願意的模樣,他也就罷了,回頭去拿鑰匙:“等會兒,我送你回去。”
“好。”
正值晚高峰,路上有點堵,一輛挨着一輛,長長的一直延伸到很遠很遠的前方,都看不到紅綠燈的路口。
芷荞有點絕望,在副駕坐上坐立難安,晃來晃去。
白謙慎笑:“我這椅子上是有釘子嗎?”
他這人乍看時非常安靜,笑起來,聲音像山澗的泉水似的,清冽動人,仿佛有安撫人心的奇特力量。
芷荞被他笑得臉熱,不好意思再動了,心也靜下來些許。可人在焦慮的時候,總是閑不住的。
都過去半個小時了,前面動都不動,她急道:“是不是出車禍了?”
說着降下半個車窗,把腦袋探了了出去張望。
白謙慎心裏一緊,臉上閑适的笑容也沒了,擡手就把她按回來。也是頭一次,嚴肅地告誡她:“開車呢,你怎麽能把頭伸出去?不知道這很危險嗎?”
芷荞聽出他語氣有異,遲疑地回過頭來,果然看到了他面無表情的臉。
是那麽地嚴肅。
她心裏沒底,聲音也柔了下來,弱弱道:“這不是停着嗎?”
“要是出了意外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誰也沒法保證這種“萬一”,芷荞沒法反駁,又被他其實震住,後面的話都吞了下去。她很少這麽聽人話,自己也覺得奇怪。
原來真是車禍了,不一會兒,連警車都從應急通道過來了。芷荞又想把腦袋伸出去看,但是一想他剛才的話,按在按鈕上的手就頓住了。
她想了想,還是安坐在了位置上,低頭掰着指甲,像洩憤似的。
白謙慎說:“別老掰指甲,會掉光的。”
“啊?”芷荞吓得手一縮,驚恐地望向他,卻見他唇角翹起,約莫是在笑。
車終于啓動了,跟着前面的一輛輛緩慢滑入車流中。窗外有霓虹,在他臉上掠過一道道光影,總是轉瞬即逝,讓他的笑容看起來更加隐晦。
芷荞吃不準,但是,隐隐覺得他是在诓她。
她咬了咬唇,自己都沒發覺,聲音裏透着的那點兒委屈:“你不好老是耍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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