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三合一 (1)

過幾日,天終于放晴。

容芷荞去了就近的一家花店。

說花店并不恰當,這不是一家單純的花店,一樓賣花,二樓是供客人看書的地方。老板是個年約三十的知性女人,穿着白色織錦旗袍,搖着一把緋色的香扇。

她是常客,又出手闊綽,老板娘熱情地把她往樓上引:“客人,請小坐會兒,這會兒還早,你要的金劍郁金香估計等會兒才到。”

芷荞不是個多話的人,上樓拿了本書,在二樓靠欄杆的地方坐了。

半個小時後,送花的車到了。

老板娘把她要的金劍郁金香包了起來,正準備送上樓,忽地有人跨步進來,伸手就攔住她:“慢着。”

這店能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盤下這麽大店面,自然是有些背景的。

老板娘不耐煩地轉過臉去,可一看見來人,臉上就堆起了笑:“小三爺,什麽風把您出來了?”

沈遇嫌惡地揮揮手:“你別離我這麽近,一股子的脂粉味。還有,別這麽叫我,跟進了妓院似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老板娘讪笑:“那我叫你沈爺,成不?”

沈遇皺皺眉,不耐煩道:“也成。對了,我讓你給我送的綠地郁金香呢?拿來吧。”

老板娘的臉有點僵了,尴尬地解釋:“最近沒貨啊,要不,您再等兩天……”

沈遇當即就火了:“還等?我都等一個禮拜了。你他媽去問問,我沈遇什麽時候等過人?”

老板娘不住賠禮作揖。

沈遇目光往下一瞥,看到了她手裏的金劍郁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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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亮了亮,笑着搶過來,放手裏轉了轉:“這什麽品種?長得還不錯。”

這厮就是一草包,哪裏懂得賞花,這趟急着要綠地郁金香,也不過是為了前些日子在花展上跟人攀比,為了讨女神張萱萱的歡心,誇下了海口。

老板娘在心裏腹诽。

嘴裏卻好聲好氣:“金劍郁金香。”

沈遇琢磨了會兒,說:“算了,就這個吧,我看你那綠地得年後才送過來了,爺可等不了。”

老板娘急了:“這可不行!這是別人訂了的。”

沈遇一瞪眼,蠻橫勁兒上來:“我說給我就給我,在這地頭上,誰他媽敢跟我搶?看我不打扁他的狗頭!”

老板娘為難極了:“您沒什麽,我們做生意的可不能這樣啊,這不,人還在樓上等着呢。”

沈遇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又聽她絮絮叨叨了這麽久,滿臉不耐煩地擡起頭。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

然後,他愣住了。

入目的是張清冷的臉,眉眼漆黑,不施粉黛,烏黑的頭發散在雪白的肩頭,露出一截天鵝頸。

模樣很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了。

容芷荞這時也等得久了,低了一下頭,正好撞見他癡癡望着自己的目光,不由一愣,心裏不豫,起身下樓。

“老板娘,我的花呢?”

老板娘半點兒沒替沈遇遮掩,一指他手裏捧着的花束:“這位沈爺看上了你訂的花……”

沈遇暗罵,說時遲那時快,飛一般把花插到了她手裏,笑嘻嘻說:“鮮花贈美女,我看這花,和這位小姐很配,特別配。”

一本正經,絕口不提要搶花的事兒。

老板娘:“……”

容芷荞看他一眼,微微點頭,轉身就要走。

沈遇忙攔住她:“認識就是緣分,美女你要去哪兒?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

芷荞走到店外,他還是窮追不舍,她心裏有點煩躁,從來沒見過臉皮這麽厚的人,不由道:“這位先生,請你自重。”

沈遇說:“這年頭壞人多,我就是擔心你,想送你回去。”

說着,掏出車鑰匙,按了按。

離他最近的一輛路虎閃了閃。

這車約莫也要六七十萬吧。

芷荞淡淡瞥了他一眼,掏出自己的車鑰匙,也按了按。

樹底下一輛保時捷車蓋自動翻起,造型拉風,足以閃瞎人的眼睛。

她對他笑了一下:“不用了,先生,我有車。”

說完,在沈遇目瞪口呆的目光裏,上了自己那輛保時捷,絕塵而去,給他留了一臉尾氣。

沈遇:“……”

生平第一次,這麽毫無懸念地裝逼失敗!

回到大院,他嘴裏咬着稻草,滿肚子憋屈沒地兒撒,見到白靳時,人還是垂頭喪氣的。

白靳剛剛從中海回來,瞧見他這樣,拿軍帽拍拍他肩頭:“怎麽了?”

“我失戀了。”

“哦。”

“你這是什麽态度?不安慰安慰我?”沈遇納罕了,瞧向他。

白靳抄着手,面色古井無波,腳底的步子卻一點兒不滿,領着他在空司大院的路等底下轉悠。

他說:“你每個月都要‘失戀’個三五十次,習慣了。”

“以前那些都是假的!”沈遇立證。

“這次就認真了?說吧,又準備禍害哪家的姑娘了?上次追宋清,‘三顧茅廬’還把人家牆給翻了。你爸沒抽死你,你就慶幸吧。怎麽,又皮癢了?”

沈遇被他這不鹹不淡的語氣氣得夠嗆。

白靳卻擰眉深思:“你不在追北華醫學系那個系花張萱萱嗎?”

“庸脂俗粉,庸脂俗粉。我之前一定是瞎了,還上趕着讨她的歡心。”結果呢,人家還不睬他。

現在想起來,沈遇就一肚子火:“還跟我擺譜!”

白靳說:“早跟你說過了,這種女人,迎高踩地,待價而沽呢。你還不信,一門心思往裏頭栽。”

“現在我不清醒了嗎?”

“是的,掉進另一個泥潭了。有區別嗎?”白靳掀了下眼皮,語氣涼涼。

可把沈遇給氣得。

要說空司大院有名的這幫年輕小子,除了白靳,就是沈遇。

兩個穿同一條開裆褲長大的孩子。

當還是半人高的時候,就學會偷穿家裏大人的軍裝了,勳章、徽章貼滿衣襟,乘着軍卡呼啦啦出去。

別提多威風了。

掏鳥蛋、鬥蛐蛐、打架……什麽壞事兒不幹,又有什麽壞事兒不敢幹。

等到長大些,懂事了,終于不鬧了,一個個也擔起了自己的責任。別看沈遇成績不怎麽樣,卻是個經商的好材料。

這些年,他靠着家裏的人脈,自己也有本事,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回國後,不但買地皮、做房地産、開發酒店和度假山莊,前些日子,又開了幾家公司,還收購了北京本地最大的娛樂公司。

可以說,這厮什麽都缺,就不缺錢。

白靳成績優異,以712分的高分,繼白謙慎之後考入了首都中央軍校。

按照白霈岑的意思,他畢業以後絕對可以進入重要部門。

不過,他志不在此,執意要去部隊裏。

為此,白霈岑還專門把他叫去駐地談了好久。後來,兩人各退一步,野戰部隊不能去,警衛可以,就報了通訊之類的專業。

準備畢業後,留在駐京的衛戍師。

當然,白霈岑不僅僅想讓他當一個警衛。衛戍師這個部門很受重視,就相當于古時候是京畿衛,大內侍衛都要從這裏面挑的。

要選中南海警衛,首選就得從這裏面挑,要文武雙全、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人才。

白靳現在不就是應了這個景,被挑去培訓了。

就等着培訓完畢,正式上崗了。

沈遇這厮是個張揚的,藏不住事兒,回頭就把今天的所見所聞發到了群裏。

年輕一輩的這些子弟,都有自己的小圈子。

就比如家屬院東邊這一塊,不同于前面灰撲撲的高房子,都是獨門獨院。而居住在這兒的,都是将級以上的首長。

其他人聊起來,都知道這夥人身份不一般,無形中,就比他們高一籌。他們一個圈子,也不跟其餘人來往。

這幫孩子,有個小群體,也有一個微信群。

平日,無聊時就談一些小道道。

今天,沈遇在群裏發了條信息:

[我宣布,今天,我沈遇正式戀愛了。]

下面一幫人嘻嘻哈哈:

[沈小少,這個月你都戀愛三次了。說說,這次又瞧上哪家姑娘了?]

[誰家姑娘這麽倒黴啊,又得忍受你的騷擾。]

[沈少,你不是在追張萱萱嗎?怎麽又瞧上別家姑娘了?還是張萱萱終于答應你的追求了?]

[是不是美女?是不是美女啊?有沒有人理我一下?]

[沈遇的眼光有問題的,你們別信他。]

[不會啊,張萱萱就長得不錯。]

……

沈遇看他們讨論得差不多了,跳了出來,發了張偷拍圖。

[誰說我眼光不行的,都他們睜大你們的招子看清楚,這是不是美女!]

群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老半晌,有人發了言:

[還以為我眼花了,真是她啊。沈遇,你瘋了吧?]

沈遇還沒明白:

[你什麽意思啊?]

這兄弟友情提示:

[雖然你這些年老在外面鬼混,沒道理不認識她啊。當年,你不是有個未婚妻嗎?]

沈遇愣住了,有種不祥的預感。

該兄弟無情地告訴了他:

[就是訂了娃娃親那個妞子,從蘇州來的,這些年一直寄住在白家那個。你那時候怎麽說來着的?堅決抵制包辦婚姻,要靠定娃娃親來結婚的,肯定是個醜女,催着你媽給你退婚呢。]

[當年,她剛來白家那會兒,你媽就給你退了這門親事啊。]

沈遇:“??!!!”

群裏安靜了會兒,然後一陣哈哈哈哈哈。

容芷荞性子安靜,不喜歡外出,甚至大院裏一些孩子都沒有見過她。只是道聽途說,從別人的嘴裏知道了她的存在——尤其是沈遇。

本以為,沈遇會羞憤欲絕,安分一段時間,誰知,這厮的腦回路與一般人不一樣,回頭就在朋友圈發了一條: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向來情深,奈何緣淺。別了,我的神仙姐姐!]

後面,還附上了一個心碎的表情包,以及她的一張模糊偷拍照。

下面一幫人笑瘋:

[真香真香!哈哈哈!之前誰說堅決反對包辦婚姻的!]

[我感覺臉很疼,以前我還押五根黃瓜,沈遇絕對不會喜歡容妹妹呢。]

[上面的,五根黃瓜算什麽?我押過十根!]

[話說,容妹是咱們大院最漂亮的妹子了吧。]

[何止,腳踩長安街,吊打萬壽路,公主墳往西一路橫掃,我實地考察過,沒有比我容妹更漂亮的妹子。]

當然,也有不和諧的聲音:

[她就是個狐貍精,見個男人都要勾!]

[男人都一個樣,庸俗、膚淺!啧啧啧啧啧]

[她不就是白家養的瘦馬嗎?一幫人跟捧仙女似的!]

于是,沈遇出名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紅火。連帶着容芷荞也火了一把,院裏這幫人念叨起來,都得提一提這件事兒。

沒過多久,就傳到了白謙慎這裏。

關于沈遇和容芷荞的淵源,得追溯到很久以前。

容峰還是白霈岑下屬時,沈家也沒有發跡,兩家家世相當,沈複也頗為欣賞容峰,就給小兒子和容芷荞訂了娃娃親。

這在當時,也是佳話。

不過,後來容峰調去了南地,沈家也漸漸崛起,差距日益拉大。

今時更是不同往日。

六年前,容芷荞初到北京,沈家夫妻就坐不住了。

那日,來白家串門的是沈部長的夫人薛梅和他的大女兒沈妗。

顧惜晚拿出了珍藏的祁門紅茶,割肉似的用鑷子扒拉出一小撮,丢進茶杯裏:“省着點兒喝啊。”

薛梅行伍出身,大大咧咧慣了,聞言就是一嗤:“什麽寶貴的東西,瞧你稀罕的。喝完了,回頭我給你弄一麻袋來。”

說完,“咕咚”一口灌下去。

顧惜晚氣得差點跳起來:“祁門紅茶,還是春茶,你知道什麽概念?有錢也買不到的!”她跟個守財奴似的護住茶葉罐頭,忙不疊喊來仆人,收了起來。

薛梅說:“得了得了你,我不喝就是,白水也一樣。瞧瞧你,既要充大方擺闊,又舍不得這點兒茶葉,扭扭捏捏,小心白了頭發。”

她三言兩語,倒把顧惜晚此刻的心情形容得貼切。

兩人本來就是二十多年的好閨蜜,顧惜晚氣笑,也不好生氣:“說吧,到我這兒來,有什麽事情?”

“還是你了解我。”薛梅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就把事情說了。

原來,她這次來,是為了當年沈家和容家的那樁親事。

薛梅嘆了口氣,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倒不是我背信棄義,我們家那個小子,性格頑劣,你也知道,我是怕委屈了容家姑娘。”

顧惜晚稱是,心裏卻是心知肚明。

嘴裏卻含糊:“這事我也做不了主,得問過霈岑。”

薛梅怔住:“老白?這怎麽說?”

來之前她就想過,那個容家的小姑娘,現在無依無靠的,白家把她接來,想必也是不想落人口實,說白家人忘恩負義,不顧昔年救命之恩。

可是,真要對她有多好,卻不見得。

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而已。

這退個婚,還不是簡單的事情。現在這個小姑娘養在顧惜晚膝下,只要她點頭,這事兒也就算了。

可是,顧惜晚張嘴就要問白霈岑。

語氣鄭重,不像作假。

難道,老白還真打算把她當女兒養?

薛梅不由端正了态度,試探道:“我能不能見見那丫頭?”

“當然。”顧惜晚招招手,讓人喊芷荞去了。

不過一會兒,樓梯口就走下來一個穿着小白裙的女孩。

薛梅的眼睛,漸漸睜大了。

直到小姑娘走到她面前,乖乖地喊了聲“薛阿姨”,才從震驚中回過神,有些不是滋味地讪笑了一下。

這樣的姿色,怪不得白霈岑鄭重了。

雖然年紀還小,已經可以預見,以後将是如何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離開時,心裏惡意地想。

難不成,這白家要養“揚州瘦馬”,搞什麽待價而沽?現在錦衣玉食養着,以後再高價弄出去?

啧啧。

不過,這樣的姿色,确實有這種價值。現在花費一點小錢,當親女兒養大,以後,不管是拉來聯姻還是幹點別的什麽,都是以極少的價值換取極大的利益。

想到這裏,她好像如同醍醐灌頂,明白了什麽。

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女兒卻在此刻出聲:“媽,我不喜歡她,才不要她當我的弟妹!”

薛梅問道:“為什麽?”

沈矜想了想,剛才看到的那個女孩,太陽下,明豔得勾魂攝魄的一張臉,嫌惡道:“就是不喜歡。”

薛梅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腦袋,語氣裏透着一絲鄙夷:“我也不喜歡。”

……

送走沈家母女,顧惜晚才放下茶盞,眼底露出一絲譏诮。

身邊,鐘姨說:“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司令?”

鐘姨在白家做了十多年了,表面上只是一個雇傭的工人,實際上,早就成了白家的一員。

白家是傳統人家,鐘姨在白家,更像是舊時候的管家一樣的存在。

也是顧惜晚最信賴的人。

看了她一眼,顧惜晚淡淡說:“不用了,這樁婚事,本來也就是當年的一句玩笑話。現在容峰都去了,自然也就作罷。不過,我不好立刻應承。”

答應得太爽快,免不了落人口實,也讓薛梅覺得這事兒太容易。

要是晚一點答應,薛梅自然會覺得,是她在裏面斡旋,自然對她心存感激。

掂了掂手裏的茶盞,顧惜晚說:“去跟容小姐說一聲,過兩天,我帶她去一趟商場,購置一些新衣服。”

鐘姨應下。

顧惜晚說:“都到了白家,總不能穿得破破爛爛的,免得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們白家苛待她。”

鐘姨說:“夫人對容小姐是很好的。”

顧惜晚提了一下唇角,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她倒是提醒了我。這樣的好苗子,可不能浪費了。”

鐘姨沒明白,看向她。

顧惜晚望着窗邊的幾盆牡丹,噓了一聲:“謙慎雖然嘴裏不說,心裏是個有計較的。看着溫和的人,骨子裏卻很強勢,我跟阿靳,恐怕以後都要仰人鼻息過日子,我得為自己打算。”

這麽漂亮的女孩,養大了,那該是何等風姿?

不管是用來聯姻,還是……都能為她争取到極大的利益。甚至,還能給她得來一個強有力的外戚。

顧家出身一般,家裏,也就她大哥顧凜在軍中還有點地位,卻也不過是一個校官。

如果,她好好用好這顆棋子,以後,顧家還會像現在這樣庸庸碌碌嗎?

白霈岑常年駐守駐地,白謙慎又在指揮所工作,這白家,還不是她說了算。一個孤女,她對她好一點,她還不感激涕零,言聽計從?

顧惜晚往樓上看了一眼。

容芷荞站在欄杆口,有些出神地望着院子裏的秋千。烏黑的長發間,埋着那張讓人過目難忘的臉。

雖然是在走神,也美好得叫人移不開目光。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不知怎麽,顧惜晚的腦海裏響起了這句詩。

……

與此同時,當時遠在南京度假的沈遇小少爺也接到了消息。彼時,他正和一幫狐朋狗友玩鬧,手裏游戲操作得飛起。

“什麽未婚妻?去他丫的,什麽年代了時興包辦婚姻呢。”

旁邊一損友調侃說:“人都沒見過呢,你這樣說,小心被打臉哦。萬一長得很好看呢?”

另一人說:“好不好看,問阿靳啊,他的便宜妹妹。”

坐在沙發另一角的白靳,只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我又沒見過。”

沈遇哼哼唧唧:“好看個P,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美女。就算長得好看,那麽小,肯定也是平胸蘿莉,我才沒興趣。”

過了會兒,又覺得自己話太滿,摸着下巴猶豫道,“要是真長得很好看的話,也不是不能考慮呢……”

沈妗剛到,進門就聽到這句,當下就是重重一哼:“男人!”

沈妗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那張清豔絕倫的臉,心裏不舒服,冷哼一聲:“一般般。”

……

沈遇最近總喜歡往白家跑,打着來看好兄弟白靳的名義。

可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在背後偷笑。這去看好兄弟,手裏卻每次都拿着一大捧花,算是個什麽事兒?

白靳也是這樣覺得的。

這日見了他,大老遠就轉了方向,準備避開。

沈遇急了,忙不疊趕上去,拉住他:“是不是兄弟啊你?”

白靳煩不勝煩:“想幹嘛呢你?忙着呢,我沒空在這兒跟你瞎扯。”

“成成成,我也不耽誤你多少時間,你幫我把花送給你妹妹。”沈遇把手裏的白玫瑰塞到他手裏,滿臉堆笑。

白靳只掃了一眼,沒接。

目光很冷。

沈遇不解:“這麽看着我幹嘛?是不是兄弟啊?讓你遞個花都不願意?”

白靳冷笑,一下甩開他:“少跟我來這套。你這種人渣,別來禍害我妹妹。”

“我靠,我怎麽就人渣了?好好的,怎麽還人參公雞起來了?”

“三心二意到處拈花惹草,不是人渣是什麽?我警告你,離容芷荞遠一點。”白靳直接提起他衣領,丢到一邊。

沈遇也算人高馬大,可在他手裏,就跟小雞仔似的。

芷荞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還怔了一下。

她今天穿得休閑,白色字母短T恤,下邊銀色蛋糕裙,還戴了棒球帽和腕帶,像一個體育生。

看到她,沈遇眼睛就亮了,撇下白靳屁颠颠湊上去:“容妹,好久不見了啊。”

容芷荞怔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你是……”

沈遇:“……”

白靳笑噴,扯着嗓子喊了聲:“他叫沈遇,沈家小少爺,是咱空司大院出了名的小混混,吃喝嫖賭抽樣樣在行。記住了,以後離他遠點兒,有多遠離多遠。”

芷荞:“哦。”

竟然一副不打算深問的模樣,轉身就要走。

沈遇急了,忙攔住她:“容妹,你別聽他瞎說,我怎麽可能是這種人?我跟你講,我可是社會主義五好青年……”

白靳抱着肩,靠在一邊,就看着他耍寶。

好不容易等他咋咋呼呼地說完了,容芷荞瞥他一眼,說:“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她表情淡漠,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很明顯。

白靳樂了,就在一旁看好戲。

容芷荞性格封閉、慢熱,最讨厭那種一上來就套近乎的人,偏偏沈遇這幾樣都踩了雷。他越是上趕着,她就越反感,甚至害怕退縮。

偏偏這厮還在群裏大張旗鼓地吆喝要娶她,容芷荞怎麽受得了?

時候差不多了,白靳說:“別鬧了,哪兒來哪兒去,不然,大哥回來你就死定了。”

“白謙慎?”提到這名字,沈遇的雞皮疙瘩起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一輛黑色的紅旗從禮堂那邊馳來,徑直在他們面前停下。夏天熱,車窗是半開的。

白謙慎在裏面含笑看着他們:“我剛剛聽你們說我,什麽事兒啊?”

白靳賣兄弟賣得很徹底,擡擡下巴就指向一旁的沈遇:“他想追荞荞。”

沈遇:“……”

白謙慎挑了一下眉,看定他:“在景山就聽說這件事兒了,還是徐堯跟我說的。我還以為,這是你們年輕人開的玩笑呢。”

沈遇被他這麽看着,腿肚子都在打顫,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勇氣,戰戰兢兢說:“我是喜歡荞荞。”

“喜歡能當飯吃?以前你不是有過機會?容芷荞是我的妹妹,你想不要就不要,想要就要?你把我白謙慎當什麽人?”

他的聲音算不上很嚴厲,但是一聲一聲,擲地有聲,像一顆顆釘子,紮在了沈遇的心裏,壓得他擡不起頭來。

白謙慎推門下來,難得一身戎裝,顯然,剛剛辦完差事就回來了。

他冷笑,兩根手指捏起沈遇的下巴:“說話。”

沈遇自然是說不出話來。

只是淌着冷汗,瞅着他。

白謙慎毫不含糊,冷冷道:“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不上你家找麻煩,現在,給我麻溜兒的滾。以後,也不準你纏着芷荞。”

沈遇捂着臉,灰溜溜離開了,決口不敢再提追容芷荞的事情。

白謙慎回頭,發現白靳和容芷荞都看着他,不覺笑了一下:“別這麽看着我,這臭小子,向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

芷荞這會兒才回神,看向他:“大哥,你這次回來得挺早。”

白謙慎摘了手套,松了松腕子,跟她一塊兒往裏走:“這次假期提早了。”

芷荞說:“剛才多虧你了。”

白謙慎點着她的鼻子,點得她搖頭避開:“你就是脾氣太好了。以後再碰到這種無賴,別跟他客氣,他就是欠收拾。”

“我可打不過他。”芷荞聳聳肩。

白謙慎笑着說:“他這人雖然不着調,打女人這種事情還是幹不出來的,就算你往他那張臉上來幾巴掌,他也不會還手。”

大院裏這些孩子,出身優渥,多少有點張狂,但是,本性是不壞的。就拿沈遇來說,雖然愛玩愛鬧,待人是真的。

對朋友也仗義。

“真的?”她睜大了眼睛。

白謙慎點點頭,随即好笑地看着她:“你不會真想試一試吧?”

芷荞不好意思地縮縮脖子,小聲道:“哪有啊。”

白謙慎笑了,摸了摸她的頭發,在她的抗議聲中,又揉了揉。

“好像長高了。”

芷荞哼一聲:“那當然,我還在青春期,最是長個子的時候。”

白謙慎都笑了:“你都二十幾了呀,還青春期呢?”

她不服氣:“跟你比,可不就是‘青春期’嗎?”

“好啊,語文學得挺不錯,都會含沙射影了。大哥我看着真有那麽老?”話是這麽說,他眉梢眼角都帶着笑。

夕陽下,芷荞偷偷打量他,沒有吭聲。

他怎麽會老?瞧着跟白靳差不多年紀呢,就是說二十出頭,也有人信。

如果處事不那麽成熟老道,他可不就是個瞧不出年齡的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嗎?

還是那種心性堅韌、不為外物所動的男人。

芷荞最佩服也最欣賞的,就是他這點。

那是她所沒有的。

芷荞偷偷說:“你最年輕啦——”

白謙慎這一趟回來,倒是在家裏待了段日子。

閑着的時候,還帶她去看了她姥姥和姥爺。這一趟回來,楊教授比以前蒼老了些,望着她的目光卻依然慈愛。

對于這些年,他在外面不能照顧到他們的事,其實他挺內疚的。

芷荞卻不願意提起,這些讓大家都不愉快的事情。

“對了荞荞,你是不是想弄個畫廊?”這日上課,楊曦忽然問起。

芷荞怔了一下:“你從哪兒聽說的?”

“你哥,還有沈遇啊。”楊曦回答得直接。

芷荞:“……”什麽時候,敵軍已經深入到後方,并成功策反了友軍?

這段時間,沈遇是不來騷擾她了,改了口號,說要認她做姐姐,容芷荞都服了他了。

他出手闊綽,天天請吃飯,楊曦這種沒什麽定力的小妞,馬上就淪陷在他的糖衣炮彈下。

芷荞說:“我就是想想,沒決定要開。”

楊曦鼓勵她:“你唱歌跳舞畫畫樣樣都好,開個畫廊怕什麽,開了就開了,反正你不缺那點兒錢。就算沒時間去,擺那兒也沒問題。”

芷荞說:“沒時間去我還開那兒呢?”

楊曦拄着頭,嘿嘿笑:“怕什麽?就當娛樂投資了。”

芷荞苦笑。

到了禮拜六,天又陰了一陣,早上起來,空氣裏都泛着潮。

“一大早的,你上哪兒去?”見她背着包出門,白謙慎在樓梯口叫住她。

芷荞按着背包帶回了回頭,跟他笑了一下,抓抓頭發,不知道怎麽解釋:“我想辦個畫廊來着的,跟楊曦說了一下,今天出去看看店面。”

“這麽大的事兒,不跟我說?”他笑了下,把領口開着的紐扣系上,一面往上走,“等我一下,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啊?不用麻煩了,你那麽忙。”

“等我一下。”他已經邁步上去了。

芷荞只好在原地等待。

白謙慎很快就下來了,依舊是一身便衣,簡單的白襯衣和西褲。這樣的衣服他似乎有很多套,跟他很配。

他喜歡幹淨利落的清簡,可這份素淨,反倒襯得他器宇不凡,難掩眉宇間的麗色。

他生得分外好看,那雙桃花眼甚至有些女相,可氣場不俗,面孔有棱有角,骨骼帶着幾分英朗,靡麗中又多幾分英挺的美。

芷荞偷偷瞧一眼他,乖乖站樓梯下等他下樓,然後喊一聲:“大哥。”

白謙慎觑她一眼,拿了車鑰匙帶她出去:“看你這中規中矩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規矩呢。”

“什麽啊?”她裝作不懂。

白謙慎說:“外表端莊,骨子裏就是一個字,野。”

他說得她怪不好意思的,可也不服氣:“我哪裏野?”

他回頭笑看她,緩緩說:“就憑你現在跟我頂嘴這一點,就野得不得了。”除了她,這地頭有幾個人敢這麽跟他唱反調的?

芷荞皺皺鼻子:“好吧,左右是說不過的。”

這句話反倒更加讓他開懷了。

他笑吟吟的:“說你野,你還不承認。走吧,小野貓。”他拍一下她圓潤的小腦袋。

芷荞一米六的身高,堪堪只到他肩膀,她又生來嬌小,這樣子,就跟主人牽着小貓咪出去遛彎似的。

她不大對付,在心裏偷偷比了個中指。

誰知,他在這事上特別敏銳:“芷荞,你是不是在罵我?”

“啊?”她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這他都能感覺出來?

白謙慎笑着,噓了一聲:“剛剛就是猜測,順便詐你一下。得咧,看你這反應,準是在罵我無疑了。”

芷荞:“……”

看她一臉吃癟的樣子,白謙慎無來由有些開心。

能逗她笑,對他而言,就是最放松的事兒。

司機不在,白謙慎也沒特地喊人,上了車,問她:“地方。”

“海澱那邊。”芷荞想了會兒,拿出手機問楊曦。

過了片刻才拿到具體地址,報給了他。

白謙慎應了聲,松開了剎車。

地方離這邊不遠,開了十幾分鐘就到了,大部分時間還是花在等紅綠燈和堵車上。

畫廊不大,在一處老式的商業樓裏。

這地方建了也有些年歲了,剛建的那會兒還火過一段時間,後來四周的高樓商圈如雨後春筍般建起來,這地方就幾乎沒什麽人流量了。

這是個四合院式的包圍樓,商鋪都在四周,中間是天井。

畫廊是六間商鋪打通的,地段雖然不好,勝在幽靜,加上之前也是個畫廊,芷荞要是想開,也不用費力裝修,是個不錯的選擇。

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因為趕着回老家養魚,恨不得早點把這畫廊給弄出去。

芷荞上門,正好解了他燃眉之急。

之前已經說好了價格,不知道怎麽,他們真的上門了,他又反悔了:“不好意思,我不賣了,我女兒想要在這兒畫畫……”

言辭懇切,一片愛女的拳拳之心,叫人不忍逼迫。

而且,兩人也沒有簽合同。

芷荞想了想,說:“沒關系的,我們去別處看好了。”說完就跟白謙慎出去了。

到了外面,她還有些惋惜,擡頭看了頭頂的招牌一眼。

離大院最近的就是這家了,裝修和地段她都很喜歡,遇到這番變故,心情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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