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喬絨一晚上沒睡好,時不時就會拿出手機看一眼短信對話框裏的聊天記錄。

其實時野從頭到尾一條短信都沒回過她,整個短信頁面都是她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但光是看着那個電話號碼,她就激動得不行。

她點進聯系人列表,找到時野的電話號碼,先把備注改成“時教授”,想了想又改成“時野”,再想了一下,又把備注改成“我的時野”。

改完之後喬絨盯着這四個字看了半天,随後把手機往床上一扔,迅速扯過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

即便知道黑暗中壓根沒人看到她的這點兒小心思,她還是覺得害羞得不行,害羞得臉都紅了……

幾分鐘之後,她默默從被子裏鑽出來,又把備注名重新改回了中規中矩的“時教授”。

這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一點。

一晚上反複折騰的結果就是隔天喬絨臉上多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喬爸爸已經上班去了,阿姨不知道是去買菜了還是有別的事兒,總之也不在家。

整個家裏安安靜靜的,能聽到牆上鐘表走動的滴答聲。

喬絨吃完桌上給她預留的早餐,又喝了一大杯牛奶,然後才乖乖地回到房間,開始做時野昨晚給她布置的“作業”。

時野昨晚在電話裏讓她把知識薄弱點總結出來,喬絨先把自己最不擅長的數學課本拿出來翻了一遍,然後發現——整本書對她來說都是她的知識薄弱點。

她想給時野發條短信說一下這個情況,但手機拿出來又想起昨晚時野說過他這兩天有考試,于是她又把手機給默默放了回去。

接下來的兩天喬絨哪都沒去,就貓在家裏整理自己的知識薄弱點。

她沒跟時野具體說好要補哪一科,于是便把數理化三門都整理了一遍。

除此之外,她還給自己準備了三本錯題集,用來整理高二下學期每次大考小考自己經常做錯的題目。

無論是整理知識薄弱點還是整理錯題集,對喬絨來說都算得上是非常枯燥乏味的事情。

若換了平時喬絨肯定早就撂挑子不幹了,但想到時野,她就有了滿滿的動力,甚至每天熬夜熬到一兩點。

這幾天喬爸爸忍耐着沒有跟喬絨聊那天疑似離家出走的事情,就是怕給喬絨太大壓力。但他每天晚上回來都能看到喬絨房間裏亮着燈,敲門進去就能看到喬絨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的身影,再加上這幾天他的手機推送時不時給他發一些“高三生壓力過大跳樓”之類的社會新聞,于是老父親終于坐不住了。

這天他應酬回來喬絨照例還沒睡覺。

喬爸爸端着溫好的牛奶敲門走進去,把牛奶往閨女書桌上一擱,然後自己坐進床邊的粉紅色懶人沙發裏,滿臉惆悵的說道:“閨女啊,不就是一次期末考,不至于啊,咱不至于。”

喬絨轉着手裏的黑色簽字筆,眼睛還黏在桌面的試卷上,頭都沒擡:“爸你在說什麽呀,什麽不至于?”

“你聽爸說啊,學習這種事情你得講究勞逸結合。當然了,爸沒有不支持你學習的意思啊,爸只是想告訴你,學習不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學不好還可以回來繼承家産嘛……”

喬絨手裏的筆沒轉好,“啪”地一下掉在了書桌上,打斷了喬爸爸未說完的話。

氣氛陡然安靜下來。

喬絨扭頭看向喬爸爸,突然問道:“爸,你跟媽對我有什麽期待嗎?我是說學習方面的。”

喬絨以為喬爸爸會說“沒有”,結果沒想到喬爸爸重重地點了點頭,說:“有啊!我們就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然後考個……三本?”

接收到喬絨怨念的眼神,喬爸爸迅速改口:“也不是非得上本科,大專也行。”

“……”

喬絨直接把喬爸爸給趕了出去,理由是喬爸爸在這裏會影響她學習的士氣。

喬爸爸委委屈屈的出了門,臨走還不忘叮囑喬絨要早點睡覺。

等喬爸爸出去之後,喬絨才盯着桌上的課本開始發呆。

不怪喬爸爸不相信她能考什麽好大學,畢竟就她那個學習成績,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考上什麽理想的大學。

更別提Z大了。

事實上她這兩天抽空看了眼Z大這幾年在他們省的錄取分數線,雖說是本省的大學,但Z大在他們省的招生人數也就幾百人,完全沒有過多照顧本地生源的意思。而作為Z大王牌專業的臨床醫學,報考人數又是所有專業最多的,所以錄取分數線也跟着水漲船高。

喬星移考的那年是629,去年是631,今年保守估計也是只多不少。

至于時野考的那個八年制碩博連讀,那都得650分往上才敢填志願。

不用別人說,喬絨都知道自己跟Z大之間的差距,大概還隔着一整個銀河系的距離。

可是時野是Z大的教授,不考Z大,她就沒辦法近水樓臺先得月。

喬絨舔了舔唇,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又浮現出了時野穿着黑西裝站在講臺上的畫面。明明襯衫都系到最上面一粒紐扣了,還打着領帶,可那副模樣卻還是禁欲撩人得很。

這樣的一個小妖精,Z大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明裏暗裏的惦記着。

自己就算考進Z大都不一定能追上人,這要考不進去,那後果簡直就更不堪設想了。

這麽一想,喬絨忍不住煩躁地滑落下來的劉海一把撸了上去,随後憤憤然地在心裏想——都怪時野,沒事長這麽撩人幹什麽,太讓人沒有安全感了。

全然忘了自己當初也是被時野那張臉給吸引的注意力。

兩天後是周末,也是時野考完試的日子。

喬絨一大早就背着書包去了Z大。

怕時野不讓她來,特意沒提前聯系時野。

正是Z大學生離校的日子,校園裏來來往往的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學生。校園看着比平日喧嚣嘈雜,再配合上頭頂的烈日和這連日以來的高溫,喬絨算是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暑假的氛圍。

明明她自己放暑假的時候,心裏還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來着。

時野正在宿舍裏收拾行李。

他暑期不回家,要去Z大附屬醫院參與暑期實踐。

因為宿舍暑假會關閉,所以他提前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小單室套,今天就打算搬過去。

剛把最後一個行李打包好,手機就響了起來。

時野拿起來看了一眼,然後去了陽臺接電話。

電話是家裏打來的,問他暑假的安排。

時野平靜地說:“我暑假不回家了。”

連個理由都不肯給,敷衍得不能再敷衍。

電話那頭的沈靜顯然也察覺到了他的态度,愣了半響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那要不要媽媽去看看你……”

“不用,我很忙。你有事嗎?沒事的話我挂了。”

沈靜嘆口氣:“小野,你非得用這個态度跟我說話嗎?我……”

時野擡手摁了摁眉心,态度比之前還有冷淡幾分,聲音也像凝了一層冰一樣:“沒事我挂了。”

往常喬絨過來等時野都在宿舍樓門口的臺階上坐着等,今天她學聰明了,直接在一樓大廳裏等。雖然一樓大廳裏還是熱,但好歹能遮陽。

因為不清楚要等多久,所以她提前準備了一堆的小裝備。什麽冰水、小電風扇,應有盡有。

時野拎着行李下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喬絨坐在大廳的椅子上,拿着小電風扇對着臉吹得惬意十足的模樣。

看到他,喬絨立刻拿着小電風扇沖過來,到他面前幾步又急吼吼地剎住車,然後揚起一張眉眼彎彎的笑臉問道:“時教授,您這是要去哪啊?”

時野:“回家!”

喬絨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下來:“您不是答應要給我補課的嗎?”

時野答非所問:“你來之前怎麽不給我發條信息?”

喬絨嘟囔道:“我想給您一個驚喜啊!”

結果時野驚不驚喜的喬絨不知道,反正喬絨自己是“驚”了,還好她今天來了,要是不來的話,時野是不是就直接回家了啊?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喬絨忍不住小聲抱怨道:“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說話不算話……”

時野假裝沒聽到她的抱怨,只是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10點40,這樣,半個小時後我們在Z大圖書館門口見。”

Z大圖書館到了暑假也是要閉館的,所以這個時間附近根本沒人。

喬絨蹲在圖書館門口的樹蔭下,一邊百無聊賴地數着地上的螞蟻,一邊留意着周圍的動向。就怕時野來了她看不見。

眼看着時針已經快指向約定的時間了,喬絨正準備摸出手機給時野打個電話,就看到時野背着黑色雙肩包遠遠朝這邊走了過來。

還穿着剛才見面的那套白襯衣和休閑褲,就是頭頂多了一頂純黑色的棒球帽,看上去倒不像是個教授了,就是個英俊帥氣的大學生。

喬絨偷偷摸摸地掏出手機,正準備偷偷地拍一張時野的照片,就看到一個女生打着傘朝時野走了過去。

喬絨渾身的毛刺都豎了起來,把手機一收就擡腳朝兩人走了過去。

走近了就能看到那姑娘長得還挺漂亮的,膚白貌美,長發飄飄,穿着白色雪紡長裙跟時野站在一起,畫面特別登對好看。

喬絨覺得心裏的酸水一股一股地往上冒,可是她沒立場,也沒身份,就算再怎麽生氣,也不好說什麽。

這麽想着,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就變慢了,最後更是直接停了下來,自顧自地站在一旁生起了悶氣。

時野很快就擡腳朝喬絨走了過來。

沒有跟喬絨說那姑娘找他有什麽事,犯不着,也用不上。

喬絨也沒問,只是悶悶的跟在時野身後往前走,一副不怎麽開心的樣子。

直到時野帶着她走進一棟教學樓,又推開了一棟辦公室的門,喬絨才稍微提起一點情緒問道:“我們來這兒幹嘛呀?”

時野把辦公室的門打開,又把窗戶推開,然後才回頭看着喬絨說道:“不是要補課嗎?”

喬絨哦了一聲,慢悠悠地開始往外掏課本。

掏着掏着到底還是沒忍住,又把話題繞回到了剛才那個女孩子身上:“時教授,剛才那個姑娘是在向你表白嗎?”

時野沒說話。

喬絨也沒指望他說話,自顧自地又繼續說道:“她也是你們臨床醫學系的嗎?話說她們這些學醫的女孩子平日都是怎麽表白的啊?是直接說喜歡你還是會念一段情詩啊?比如想去看太平洋的風,宇宙裏的天體,月亮與潮汐,和你一起這種。”

時野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半響之後,他清淡的聲音響起:“太平洋的風看不了,太平間的風要一起去看嗎?”

“……”

作者有話要說: 【想去看太平洋的風,宇宙裏的天體,月亮與潮汐,和你一起】網上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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