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高冷一時爽

溫燃早上醒來的時候,頭疼得厲害,如同前額和後腦勺的偏頭痛同時發作。

腦袋眩暈得厲害,閉眼時,整個房間都在腦袋裏旋轉,像和商君衍宿醉後又碰上重感冒。

眼睛也腫得老高,睜眼的時候很不舒服,眼皮好似粘着硬膠。

溫燃手臂搭在眼睛上躺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來前一天發生了何事。

前一天她打了錢戈雅三個巴掌,她爸打了她一個巴掌。

回來後,她躺在沈硯腿上哭了,睡着了。

那麽,為什麽她此時在自己房間?

是沈硯抱她上樓的嗎?

溫燃偏頭看向落地窗,拉着棕色窗簾,房間昏暗。

是沈硯抱她上樓後,還幫她關上窗簾了嗎?

早晨六點鐘,她按下電動窗簾開關,窗簾一點點地拉開,清晨窗外陽光滲進來,刺得溫燃眼睛下意識眯了起來。

陽光很足,窗外飛過兩只喜鵲,溫燃心情驀然随着那喜鵲的翅膀扇了兩下,為沈硯抱她上樓和幫她窗簾的猜想生出兩分竊喜。

溫燃還穿着前一天的裙子,妝沒卸,臉難受,口也很渴,捂着發腫的臉和眼睛,暈暈乎乎地下樓去廚房找水喝。

走到廚房門口,溫燃被定在原地。

一個穿着淺灰色家居服的颀長背影在做早餐。

他應是剛洗過澡,半濕的頭發很聽話似的軟軟塌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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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面包機亮着燈,牛奶鍋在工作,現磨咖啡機在滴液,以及從平底煎鍋裏傳出來的煎蛋的橄榄油香,都在表明着這些天從來沒做過早餐的沈硯,正在不緊不慢地做早餐。

溫燃想昨晚的狼狽相已經被沈硯看到,就不在乎了,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後,悄悄探出腦袋來,“硯硯,你在做早餐嗎?”

沈硯對突然出現的聲音,沒什麽特別的情緒反應,甚至對她明知故問的話也沒有理會。

煎鍋很小,沈硯正煎的只有一個蛋,蛋黃的色澤很深,邊緣翹起了火候恰好的酥脆小黑邊。

溫燃看得餓了,去冰箱取了一個雞蛋出來,怯兮兮地遞給沈硯,“硯硯,我也想吃煎蛋。”

頓了頓,又大小姐地補充,“我要溏心的,就那種六七分熟,還淌蛋黃的。”

沈硯越過她身後看了眼煮蛋器上煮好的雞蛋,又看她掌心的雞蛋,停了兩秒,接到手中,眼尾餘光瞥了她臉一眼。

溫燃下意識捂住腫着的臉和眼睛,她昨天哭的時候,也沒說為什麽哭,今天不想讓沈硯以為她是矯情的人,就咕哝着瞎掰,“我昨天拔智齒了,你拔過智齒嗎?阻生的,橫着長的,好疼的,手術的時候出了好多血,都腫了。”

沈硯對她的瞎掰顯然不感興趣,平靜的目光一掃她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溫經理,您先去洗個澡吧。”

“……”

哦。

溫燃洗完澡,磨磨蹭蹭地敷臉敷眼睛,又化了個妝,看起來沒那麽狼狽難看,才下樓去吃早餐。

以為沈硯頂多能給她留飯而已,沒想到沈硯坐在桌邊還未動筷子,左手劃着平板電腦看資訊,右手悠悠喝茶。

溫燃腦袋旁邊的燈泡亮了一下,轉身蹬蹬蹬上樓,再下來的時候,拿着她打印出來的一沓新方案。

優雅坐下,溫燃渾身上下總經理範兒,拿起手邊咖啡喝着,同時把方案推給他,“硯總,我們來談談賺錢的買賣吧?跟我幹,保您只賺不賠,淨利潤預增270%。”

沈硯接過去,“未來科技館項目策劃?”

溫燃點頭,“是呀,我和商君衍談的,經過他們公司資深工程師和兩個院長數據校驗過的。”

聽到“商君衍”這三個字,沈硯慢慢放下茶杯,濃茶在他眼裏映出一個深邃的漩渦,但終究沒問出關于她和商君衍是什麽關系這句話。

沒立場問,問與不問也無關緊要。

“謝謝溫經理,”沈硯将方案壓到平板電腦下,“我會仔細看。”

溫燃吃飯口味特別,別人吃煎蛋撒點黑胡椒,她自己去廚房拿了一品鮮來滴兩滴在煎蛋上。

沈硯擡眼問:“淡了?”

溫燃點頭,“有點淡。”

說完溫燃就後悔了,連忙擺手說:“不淡不淡,是我自己口味重。”

還覺得力度不夠,又眯眼笑說:“您廚藝特別好,很好吃。”

沈硯淡淡道:“溫經理過獎。”

沈硯是對話終結者,溫燃是吃飯嘴都不想閑着型的,哪怕臉還腫着,還忍不住得了便宜又賣乖,“硯硯,我昨天晚上回來睡在沙發上,為什麽早上醒來是在床上?”

沈硯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你夢游?”

“……”

溫燃沒什麽可以再和沈硯聊下去的了,反正肯定是他抱她上樓的,畢竟她活了二十三年,也沒有過夢游這種體驗。

早餐後,溫燃勤快地把碗筷放進洗碗機,上樓繼續睡回籠覺。

睡到中午醒來,下樓找水喝,路過客廳時,詫異看見沈硯一身家居服地坐在沙發上,“沈硯,你今天不上班嗎?”

沈硯語氣平和,“嗯,不上。”

終于有時間可以好好地和沈硯單獨相處了,溫燃換了條只用兩個別針連着的露小蠻腰的連衣裙,坐到他身邊打開電視說:“那一起看劇吧,你看過Peaky Blinders嗎?”

沈硯在看書,“你看。”

溫燃緊張,“那你呢?”

沈硯:“我看書。”

“???”

溫燃震驚又不可置信,試探問:“我在這看電視,不會打擾到你看書嗎?”

沈硯慢慢翻頁,“不會。”

溫燃莫名感覺今天的沈硯好像沒那麽高冷了,安安靜靜的、人畜無害的、像朵花。

之前這朵高嶺之花都不願意讓人多看它一眼,此時此刻好像還願意讓她碰一下。

溫燃指尖戳碰他肩膀,小聲問:“那我把窗簾拉上,燈光調暗,用投影看可以嗎?”

沈硯淡道:“随意。”

溫燃:“!!!”

沈硯變了!這若放之前,他就轉身上樓了!

難道是因為她昨天回來哭,讓作為男人的他的心底,對她産生了點點同情憐憫和心疼?

溫燃忽然感覺她和沈硯之間的相處有了質的飛躍。

溫燃迅速關窗簾,調暗燈光,打開APP投影看Peaky Blinders第四季,這劇她翻來覆去看過很多遍,有非常适合男女一起看的畫面。

但是溫燃剛點擊播放,手機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讓她的心情瞬間跳水式跌入海底。

溫燃去陽臺接電話,溫志成發怒的聲音從話筒裏震過來,“溫燃,立刻給我滾回來和你姐道歉!”

溫燃腫着的臉在絲絲抽痛,平靜地問:“你和我道歉了嗎?”

溫志成怒道:“我和你道什麽歉!我是你爸!”

溫燃語氣輕得像随時要被風吹走,“爸,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是不聽話嗎?我是不孝順嗎?為什麽這麽多年你都看不到我被曹憶芸和錢戈雅欺負?還是,我不是你親生的?”

“你說什麽?”溫志成聲音裏透着僵硬和焦急,“燃燃,你別聽……”

溫燃面無表情地挂了電話。

是不是親生的,又有什麽區別?

爸媽在分別重組家庭以後,她就是多餘的那一個。

爸爸任人欺負她,媽媽也不要她,她是個累贅。

溫燃又因為家裏那點破事心情不好了,不想影響到沈硯心情,她去樓上換了衣服,下樓後為沈硯調亮燈光,打開窗簾。

然後揚起笑對沈硯說:“硯硯,我有事要出去,晚上我回來再一起看劇行嗎?”

沈硯翻着書頁沒擡頭,“我晚上有事,改天吧。”

“……”

溫燃要錯過這機會了,打心底裏不想錯過,但轉念一想,沈硯的“改天”就是還有下一次,也算進步。

溫燃今天是真沒心情看劇了,還怕忍不住在沈硯面前露出前一晚那種軟弱,怕他不喜歡,出去轉了一下午。

正在和平廣場看廣場舞的時候,接到項目小組的電話問她在哪,有沒有空去公司。

她沒多想,說了句在和平廣場溜達,明天去公司。

之後不到二十分鐘,就看到了錢戈雅的身影。

錢戈雅手上牽着條狗,狗看起來很兇,張着嘴發出吭哧吭哧要咬人的聲音。

她臉也腫了,三個巴掌令她臉腫得比溫燃高得多,相比較看起來,溫志成打溫燃好像也沒多用力。

錢戈雅臉雖腫,眼睛裏卻帶着笑意,笑意充滿報複三個巴掌的仇意,優雅溫柔地向她走來。

溫燃頓時頭皮發麻,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她以前就被狗咬過,咬她的狗就是錢戈雅牽着的這只大黃狗。

錢戈雅準是又要放大黃狗咬她!

但她還沒跑出去多遠,人群就發出一陣騷動,身後錢戈雅假惺惺地喊,“哎呀,狗鏈子怎麽松了,大家快讓開!大黃你回來!”

溫燃只覺得餘光一個影子閃過,身側響起兇猛的狗吠和咆哮,接着她的手臂一痛,整個人被大黃狗撲倒。

溫燃瘋狂地甩着胳膊掙紮,但大黃狗力氣極大,緊咬着她胳膊不松手,根本掙脫不開。

痛感和恐懼同時爆發,溫燃胳膊好像都要被狗咬掉,滿臉眼淚地哭喊着救命。

太疼了,疼到撕心裂肺。

周圍有人見狀反應迅速,過來用拐杖打狗下颚,有人扔出東西吸引狗注意力,抓住它脖子和耳朵向後拖拽,終于把狗給拽開,錢戈雅也假惺惺地過來牽狗罵狗。

溫燃整個右手臂都在流血,被狗撕咬得像是手臂上的一塊肉都爛掉。

血肉模糊間,隐約露出了骨頭。

有人過來從地上扶起溫燃幫她按住傷口,勸她去醫院打針,有人在譴責錢戈雅為什麽不抓好狗鏈子。

錢戈雅還扮演着她的溫柔角色,沖過來扶溫燃,“燃燃你沒事吧,對不起對不起,姐真不是故意的,姐帶你去醫院,得打針啊。”

溫燃滿臉眼淚和冷汗已經分不清,死死地瞪着錢戈雅,猛地擡起左手狠狠掐住錢戈雅的脖子。

錢戈雅瘋狂拍打,喉嚨被鎖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瀕臨死亡的咳聲。

溫燃用盡力氣掐着不松手,嗓音嘶啞猙獰,“錢戈雅,這是最後一次。我給我等着,我溫燃會一步步讓你和你媽身無分文流落街頭,被狗咬被蒼蠅叮,跪地上求我,給我磕頭。”

溫燃坐上車去醫院處理傷口和打針,疼得嘴唇發白,渾身冷汗淋漓。

繼上次闌尾炎手術,第二次打電話給她媽,出口就聲音顫抖,“媽。”

對面卻沒有傳來急切的詢問,而是一聲像捂着嘴的低言,“燃燃,媽在開會,媽一會兒給你回電話,你有急事的話就打給你哥。”

溫燃深深閉上眼,每一次都是這樣,上一次也是這樣,借口永遠是她有事,她在忙,解決辦法也永遠是讓她有事就找商君衍。

被狗咬後的恐懼太大了,流血的手臂已經被咬爛,她不想麻煩沈硯,而且沈硯有可能會拒絕她,但終究忍不住打給沈硯。

想讓他來醫院陪她十分鐘,十分鐘就夠,陪她縫完針,陪她打完狂犬疫苗。

至少她不是一個人。

沈硯卻關機。

溫燃又打給郝樂,想讓郝樂幫她找沈硯,但郝樂接下來說的話,讓她的心比傷口還疼。

郝樂說:“沈總關機嗎?沈總今天有聚會,和好多發小一起給許小姐過生日,估計是不想被人打擾故意關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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