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節

上烙滿繁複的刺青,這讓人不由得猜測這男子有什麽黑道關系來。漢子的手中還依依不舍地握着一壺酒,嘴中那嘟嘟哝哝地念着什麽聽不清的鬼話。忍着那散發出來的臭氣,G走過去蹲下來,毫不留情地去拍男人的臉頰。

“喂!給我起來!!”

聲音粗暴,沒有一丁點兒的溫柔可言。這跟女兒家的軟玉溫香可遠遠不同,很快男子的臉便吃痛地扭曲起來,不滿地努力睜開那惺忪的眼睛,“你…誰啊!夠膽這樣跟本大爺……說話?!”

一張嘴,更是臭氣熏天。G用手指捏好自己的鼻子,一把搶走對方手中酒壺。男人全無招架之力,只得破口大罵,“你叫什麽名字…!舉止失禮之餘還長得這麽醜!”

聽到此話G額上的青筋一擰,差點就忍不住一拳招呼過去。不過在醉酒之人的眼中,面前的他只是一團模糊的紅色而已吧。面上的火色刺被以為是傷疤一類的東西,或者看起來真的非常醜陋。G不打算跟他耐起性子繼續廢話,直接拎起男人的肩膀架在自己身上就往外拖。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力吓了一跳,一夜堆積的酒精突然轟上腦來,讓他暈眩得分不清東西南北。

于是乎,G便駕着這麻煩的行李,一步一拖行地走在廊道上。這走着走着,男人不時作鬧幾下,G也只好忍了。

“哈哈,我知道了,現在我們是要去親熱麽!”

甚至遭到出言騷擾,淫手亂摸都要忍氣吞聲,只能敷衍地回答着“是是”。

“近看的話……你好像還沒有那麽醜呢!”

“……是是。”

可以的話,真想把這東西直接丢到池塘裏喂給魚吃算了。

如此艱難地行着,還要忍受這黏在身上的惡臭和唠叨,G已無神去留言身邊所經過的人與景。殊不知,在一個廊道的轉角處,一位穿着斑斓和服的女子将此看得真切,她面上的憎惡,就如同是看着至肮髒的東西一樣。

好不容易,終于走到後門來了。把這貴客丢上馬車後,G揉揉自己發酸的肩膀,聞到自己身上的臭男人味,還不快快回去洗個痛快澡。

于是乎,這一日的夜晚,茶莊一如故往地迎來四方慕名之賓客,共賞天階夜色,共品佳人美肴。獨自待在這寂寥的園囿,聽蟲鳴蛙響,看游魚舞草。擁抱這清高意境,偌大天地之間恍若只有己身一人,遙遙那方熒熒爍爍的紅燈橙火似乎隔岸的迷離,若為一名潔雅詩人,此刻定當滿襟靈光,要臨風展卷,叩古問今了吧。可惜他只是一個粗俗的異人,半點也不懂這高雅情操,也不能從這些普通的日常景象中看出什麽驚為天人的所以然來。搖晃着赤裸的腳丫子,遠離去人間的煙火與喧嚣,只會讓他感到平淡無奇的孤寂而已。

池中的魚兒早已休息,黑夜也讓他難尋它們的蹤影。此時還稍算早,他還并無睡意,卻又無事可幹,無聊非常。偶然,雨月也會陪他至月牙高挂,絮絮述着許多他從未耳聞的傳說與趣事。他雖然不在面上做太多的表情,但心中的驚奇與緊張亦同平常人一樣。即使不願承認,可事實的确如此——來到日本之後,雨月成了他唯一一個能夠依靠的、排解孤傷之人。

就這麽閑坐着也無補于事,還不如随便走走。雖被叮囑不要随意走動,但在藝伎演出的夜晚,絕大部分人都會聚集一地,即便他稍微走動,也不會碰到外來的陌生客人。為免發出聲響,他沒有穿木屐,就這麽如一抹無聲無息的紅影一樣開始輕輕地飄蕩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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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着自己故鄉的人與景,閑看這錯落有致的花與木,不覺間夜已漸深,空中飄蕩的人聲也慢慢地息止下來。想到也是時候回去了,他便轉身,按照來路歸去。才走了四五步,前邊不遠處便傳來人的說話聲。他趕緊止住腳步,打算繞路的時候,驚覺那輕柔的嗓音好生熟悉,便駐足來,靠在壁上靜靜細聽。

果然,是雨月的聲音。

談話的內容沒能夠聽清楚,只感覺是一場淡而無味的普通對話而已。

這家夥來了嗎,怎麽沒來找我?

這樣的疑問不禁生出,盤纏在他的心上。偷聽了一會,雨月的聲音終于落下,換上另一把嬌柔膩人的嗓音。他的身體仿佛有冷風攝入一般地激起一陣顫抖。他禁不住探出身去探看與雨月談話的人的模樣。在月色與夜光的輝映之下,那着了一身雍華和服的女子的面容姣好,肌膚皓白,簡直就像是他所見過的那些精致的工藝瓷娃一樣。

忽然之間,有一把小小的聲音喚他別看下去。他輕咬了下唇,決定聽從這聲音,提起腳步快快離去。他若是不快走,恐怕那自心中生出的愈來愈多的顫栗會将他淹沒,攜他到一個從未去過之境。

他緊咬嘴唇,低垂着頭,只字不吭地一味走着。

他害怕他心中泛濫的感情。他一直以來逃避着的,便就是那個他所畏怕的、不願踏入的世界。

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院子,他還是如剛才一樣坐在吊腳的外廊上,呆呆地看着這不變的夜景。

是在等待麽。

時間一刻一刻地過去。

今夜,那人是否要來。

依舊是平白無奇的每一天,如汩汩流水般匆匆而過。這一日,雨月早早來到,同G一起共進午膳。四四方方的深棕色矮桌上擺置了各樣菜式,坐在他正對方的紅發人拎着筷子,若是出了魂兒一般,寥寥地夾着碗中稀少的東西,極盡一副茶飯不思之狀。看到這樣的G,他亦無法下咽。将筷子擱在竹葉形狀的筷架上,他草草看了眼桌上琳琅之物,他亦覺得自己要跟G一樣,全無食欲。

今日的飯菜有點特別。稱為特別,或者用“創新”來形容會比較恰當。一個個精致典雅的日式瓷碟之上,盛着的盡是一些稀奇古怪,看起來十足有牛頭不對馬嘴之風味的西式食物。用鐵鍋煎的過熟牛排、沒有沙拉醬的雜燴蔬菜、用蘿蔔翻炒的冒牌意大利粉等等,全都不堪入目,更匪夷所思。雖然聞着香味也得得知味道應該不會太過糟糕,但是奈何外觀太差,叫人怎麽都無法振起食欲。見面前的G吱都不吱一聲地默默扒着詭異的飯菜,臉上全看不出半絲神情,仿佛在嘴中咀嚼的東西一點味道都沒有,只是在單純地攝取營養那樣。見到對方這樣,他亦不好說什麽,只顫悠着手用筷子夾起這些本應用刀叉食用的食物,鼓起膽子,放入嘴中。

就如意想之中,的确是不壞的味道。但是總歸是使用了東方的器具來烹調西方的菜式,總歸有種突兀之感藏不下去。只寥寥數口,雖不算味同嚼蠟,但亦足夠叫人放下筷子。

“你覺得怎樣?”G忽然開了口,問他的意見。

他倏地一愣,看看桌上熱氣騰騰的食物,終究還是垂下眉來。

“說不上難吃,可是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

聽過他的評價之後G沒有回話,還是照樣子啞巴一般默默夾着飯菜。

“我突然想吃那邊的東西。”

淡如白開水的一句話。

聽起來不似解釋,只能歸作為一種普通的陳述。

他看看對方,再捧起碗筷。

——所以才叫廚房做了這桌菜肴麽。

含去一口半番唐的菜,他用心地去細嚼嘴中滿載思念與回憶的味道。碗碟的聲音輕輕碰響,更顯得這方小小的和室靜默如許。許久之後,G停下筷子。

“不用勉強吃的。叫人另做一桌吧。”

說來這句話時,他隐約聽見G的聲音中隐着憂傷。他趕緊說道,“不需要這番周折的…再做一桌也實在太麻煩了,可不能胡亂浪費食物呀。”

聽過雨月的話,G沒反駁,依樣低頭吃着。

他的心頭像有什麽東西梗着。每當遇到這樣的情況,他知曉喜愛的人心懷惆悵,可那些來龍去脈,他全不明了。餘個空白無用的擔憂之情,觸不到亦慰不及對方,只能任憑對方孤孓地隔開,無聲地哭泣。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是自己笨拙,亦是對方脾性趨然。

為何至今仍将他拒之門外。

這一餐飯,真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了。

這天本有藝伎來演,但看如今情狀,早已無心觀賞。待到霞輝輝映時,已了無趣味,心灰意冷,還不如回那名副其實的寒舍,細想來曾經過往,二人猶是朋友之時。想來那時,你我寬誠以待,心無旁骛,只為了家族奔波勞碌,毫無怨言,倒是活得痛快。如今家族已上軌道,他們終将退隐來,得以惬意浮生,卻陷入這拔不出的泥沼子,藕斷絲連,猜疑顧忌,再都沒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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