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真身試探

靈昭在床榻上休息了一下，一直到應是潤玉睡醒的時間，才起身收拾一番，前往璇玑宮。

璇玑宮的七政殿內，潤玉正坐在幾案後看書，感覺到有人走進來，擡頭看到是靈昭，笑了笑，放下書道：“靈昭仙子今日怎麽有時間來我這璇玑宮？”

“無事，之前看過了火神的栖梧宮，我對這天上的宮殿有些好奇，便來看看夜神殿下的璇玑宮，順便看看殿下平日都做些什麽。”靈昭說着，四下張望了一番。

“小仙平日就是看看書，處理一些事務，沒有什麽要事。聽聞靈昭仙子近日在姻緣殿，幫叔父整理紅線，倒是有很多仙君仙侍前去拜見。”潤玉說着，擡手示意靈昭入座。

靈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潤玉說：“他們大多是來尋錦覓的，我可沒什麽本事能吸引他們。”

“靈昭仙子說笑了，仙子芳姿就是天界也少有，仙君們想要一睹芳容也是正常。”潤玉微笑道。

“哪裏哪裏，哪比得上夜神殿下玉樹臨風，器宇不凡。”

“靈昭仙子太謙虛了。”

“夜神殿下就不要自謙了。”

“靈昭仙子……”

幾番推诿後，潤玉的話剛出口，靈昭便“噗嗤”笑出了聲，緊接着便笑得不能自己。潤玉錯愕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麽，竟惹得她這般發笑。

靈昭看出了他的錯愕，克制住笑聲道：“殿下不覺得我們這般稱呼，委實有些太長嗎？既然殿下當我是朋友，以後便直接喚我名字，可好？”

她滿眼期盼地看着潤玉，十分誠摯，叫人從那眼睛中直接便看到了真心一般。

潤玉怔了怔，然後爽朗一笑道：“此話有理，那靈昭日後便喚我潤玉好了。”

“潤玉。”靈昭笑着應了一聲，眼睛依舊看着潤玉，目光灼灼。

就在這時，一只靈獸從門外跑進七政殿，停在了潤玉身邊。靈昭定睛一看，發現這正是昨夜差點和自己打了一架的魇獸，頓時有些慌張，但她又想到面前這一仙一獸又不認得自己，又鎮定下來。

她看着魇獸，有些欲蓋彌彰地說：“這是魇獸？沒想到你還養着這樣的靈獸。”

潤玉擡手摸摸魇獸的頭，說：“閑來無事養的罷了，我倒是沒想到你識得這獸，上次一名仙子路過看到，把它當做了普通的鹿，還問我要送去哪家膳房。”

“我這雙眼睛啊，天生便認得六界所有妖靈鬼怪，就連神仙的真身，也是看得破的。”靈昭指着自己的雙眼說。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知道那白龍就是我。”潤玉點點頭，“你晚上睡覺時記得設下結界，免得被它偷了夢去。”

“不怕，我已經一千年沒做過夢了。”靈昭擺擺手，毫不在意。

“竟有這種事？是何緣故？”

“此事說來話長，有機會我慢慢講給你聽。”靈昭不願提起歷劫之事，便轉移了話題，“說起來，潤玉每日都要值夜，定是很辛苦吧？”

“不過是布星，然後便是守着夜晚而已，沒有什麽辛苦的。”潤玉淡淡一笑。

“守着黑暗的夜晚，定是有些寂寞吧，若有人能陪着你就好了。”靈昭嘆息。

“習慣了便不覺得寂寞，何況，還有魇獸陪着我。”潤玉轉頭看着魇獸，笑着說。

潤玉其實并沒有将前一夜的那只小獸放在心上，他以為，那不過是哪家走失的靈獸，只這一次忽得闖進來，以後便不會再見了。

又聊了幾句後，靈昭覺得潤玉大概是沒有懷疑那小獸便是她，于是又閑聊了幾句，便推說要給月下仙人講些話本故事，告辭離開了。

出了璇玑宮，靈昭駕雲去向姻緣殿，但心中還是覺得有些不妥，決定晚上化作真身，再試探他一番。

回到姻緣殿，靈昭又看到幾個仙子在大殿中，圍着錦覓向她讨要花朵。她想了想，在旁邊等了一會兒，等着她變出一朵朵花，将周圍仙子打發走後，才走上去。

“錦覓，能不能幫我變枝花？”靈昭問。

錦覓看着她，臉上似有些為難：“可以是可以，只是……我的紅線用完了。”

“這……不如我去找月下仙人讨要兩根？”靈昭皺皺眉。

“也不是必須要紅線，只要是有些靈氣的物什便可，我平日裏用紅線，只是因為那些斷掉了，狐貍仙用不了而已。”錦覓解釋道。

靈昭點點頭，然後便在身上尋找，看看有什麽有靈氣的物什。找着找着，她摸到了頭發上，手頓了頓，然後将發簪摘下來，遞給錦覓道：“你看看這個是否能用？”

錦覓接過發簪，發現那發簪是玉石制成，一頭纖細，另一頭雕刻的花紋形似鹿角。這發簪通體溫潤潔白，上有微弱的靈氣浮動，似乎是什麽珍貴之物，錦覓不敢随便用，便想把它還給靈昭。

“這簪子太貴重了，變成花十分浪費。”她說着，把發簪塞回靈昭手中。

靈昭笑笑，又将發簪遞過去，說道：“這是我用骊山上普通的玉石做的，不是什麽貴重之物，我再刻一個便是。幫我變作桃枝吧，最好是桃花多些的。”

錦覓推脫不了，又覺得靈昭并不心疼，大概不是什麽貴重之物，便應下。她擡手凝聚靈力，将發簪放入，發簪便化作了一束桃枝，桃枝上滿是花苞。

“你将靈力注入，這花苞便會盛開，那一剎才是最漂亮的時候。這桃枝能保持很久不變回原形，你放在瓶中，想讓它開便開了。”錦覓說着，将桃枝遞給靈昭。

和錦覓道謝後，靈昭将桃枝收好，便去找月下仙人玩了，一直等到天黑後，才又離開姻緣府，去了北天門。

她躲在角落，看着潤玉與昴日星君交值後，又等了兩盞茶的功夫，這才化作真身。出了北天門，順着路到了布星臺，見潤玉已布好星，站在盡頭仰望着夜空。

布星臺雖有星輝，但仍是十分幽暗，可當靈昭看到那身着白衣之人時，卻覺得他周身環繞着一道光，将周圍照亮。她走到潤玉身後，擡起右前爪拍拍潤玉的腿。

潤玉低下頭，看到化作真身的靈昭，微微一怔，然後笑着道：“原來是你，怎麽今日又來這布星臺了？”

靈昭扭過頭，從絨毛中叼出那支發簪化作的桃枝，仰頭看着潤玉。

“可是送給我的？”潤玉問，俯身半跪在靈昭面前，伸出右手。

靈昭點點頭，将桃枝遞到潤玉手上，然後吹出一口靈氣。霎時間，桃枝上的花苞全部盛開，将樹枝的顏色掩埋，只剩下一片桃紅。

錦覓說得沒錯，花苞盛開的一剎，才是最美的。

潤玉望着這枝桃花出了神，而靈昭則忐忑地望着他，生怕他會不喜歡這桃枝。她上前，咬着潤玉的衣袖拉了拉，将他喚回神來。

“潤玉活了萬餘年，見過無數繁花盛景，可這支桃花，卻是潤玉所見過的、最美的一支。”潤玉低聲說，“多謝。”

見潤玉如此喜歡這支桃花，靈昭也是十分開心，她踱步到潤玉身邊，伏在地上，好奇地看着四周的星輝。昨夜她喝得迷迷糊糊，未能好好看看此處的樣子，今日仔細一看，倒覺得這黑夜也別有一番風趣。

潤玉見她伏在地上，便在她身邊席地而坐，問道：“你……可是來陪我的？”

靈昭擡頭望向他，覺得今日魇獸不在這裏，他一人有些冷清，便點點頭。

“也不知你是哪個宮的靈獸，不如把你讨來，也省的你跑到布星臺上來尋我。”潤玉笑着說。

聽了這話，靈昭絨毛一顫，心下有點慌張。這要是被潤玉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僅是她覺得羞愧，潤玉怕也會覺得難堪。想到這，她忙用力搖頭，拒絕了潤玉的提議。

潤玉面色微微僵硬，笑容也淡了很多，他撫了撫靈昭背上的毛，說道：“只是說笑罷了，我這裏過于清寒，無論是誰來，怕都是委屈了他。”

靈昭又搖搖頭，心下有些難過，她本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若是一只不能言語的靈獸陪着他，他會更自在些。若他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會再道出真心話不說，怕是見面也會更加窘迫。

只是這話靈昭不能說出來，好在今日确定了，潤玉并不知靈獸便是她，往後，便在夜裏多來陪陪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