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紅線混亂

自己疼自己就好了。

靈昭這樣說着，擡頭看着潤玉，笑意盈盈。

她的确沒有感受過父母的疼愛，仙童們雖好，但對她是敬愛；師尊雖好，但畢竟是師父。黎山聖母雖比其他大羅金仙更加随和，但教導徒弟時，卻也十分嚴厲，和父母總歸是不同的。

“父神……大概是不喜歡我吧，若不是我出生，娘親也不會死。”靈昭垂下眼簾，笑容也變得苦澀，“有時候，我也會讨厭自己，是我害了娘親。”

“那并不是你的錯。”潤玉說。

“那也并不是你的錯。”靈昭說。

“那些不在意你的，你也沒必要去在意，只在意那些關心你的人就好了，就比如月下仙人。”靈昭擡頭看着潤玉，“月下仙人知道你受了委屈，怕你積怨成疾，才叫我來勸勸你。”

“我知道叔父關心我，多謝。”潤玉微笑點頭。

“日後若是有什麽煩心事，也可與我說說，所謂朋友，就是替對方排憂解難的。”

“潤玉記下了。”

“我看這天色不早，也快到了你值夜的時辰。”靈昭朝門外看看，“既然你沒事，我便告辭了，下次再來找你下棋。”

潤玉點點頭，送靈昭離開了璇玑宮，便直接去和昴日星君交值了。而靈昭并沒有回姻緣殿，而是尋了一個隐蔽之處，搖身一變，化作了真身。

她小心地避開巡邏天宮，出了北天門，一路奔着布星臺而去。到達布星臺時，這裏還沒有人，她開心地就往那邊沖。

然而，就在快要進入布星臺時，靈昭突然覺得自己停住了，緊接着騰空而起。她在空中被轉了個身，然後和一張熟悉的臉對上。

那人便是曾跟着潤玉去魔界的小天兵，她抓着靈昭後頸的毛，将她拎了起來，仔細打量了一番道：“你這小靈獸從何而來，這布星臺可不是你亂闖的地方，小心掉下去。”

靈昭掙紮了一下，發現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若是不用上靈力，還真沒法逃脫掉。她嘆了口氣，思索着要不要化作人形時，卻看到潤玉出現在了小天兵身後。

“邝露，你手中是何物？”潤玉問。

被稱作邝露的小天兵轉過身，将靈昭舉到潤玉面前道：“殿下，這小靈獸想要闖進布星臺，我怕它掉下去，便攔住了它。”

潤玉看着被拎着的靈昭，笑了笑，然後對邝露說：“你把她放下吧，她經常在這邊陪我值夜，不會掉下去的。”

“原來殿下認識它啊。”邝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将靈昭放在了地上，“也不知這是哪家的靈獸，倒是很通人性，殿下喜歡的話，不如向它主人讨過來。”

“不必了，這樣也挺好。”潤玉低頭看了看靈昭，“你回去休息吧，不要将這件事告訴旁人。”

“是。”邝露行禮後，便離開了布星臺。

靈昭看到潤玉走進布星臺，自己也跟了上去，趴在了經常呆的地方。她擡着頭看着潤玉将星布好，然後如往日一樣地走到自己身邊，席地而坐。

“前幾日我去了魔界，布星值夜也是匆匆忙忙，未能和你打聲招呼。”潤玉說，擡手撫了撫靈昭頭上的絨毛。

靈昭真身的絨毛十分軟綿蓬松，就像棉花一樣，這也是彥佑會稱呼她小綿綿的原因。這毛她自己雖摸不到，但旁人卻很是喜歡摸，就比如骊山上的小仙童，也比如潤玉。

潤玉有些怕冷，他很喜歡抱着靈昭的真身，那感覺就像抱着一個暖手爐一般，十分舒适。只是今日不知為何，他并沒有抱着她，只是稍稍撫了撫她的絨毛。

“在魔界時，我又見到了贈與我紅線的那位仙子，原來她是旭鳳的書童，怪不得我找不到她。”潤玉收回手。

靈昭微微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他說得是錦覓，連忙豎起耳朵。

“初與她相見時，她被魇獸沖撞，發簪落在地上，她回眸望來時，着實令我驚豔。”潤玉垂眸微笑，“她看我一人太孤寂，便贈了我一條紅線，希望有人能陪着我。”

“我常說習慣一個人，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誰又不希望朋友相伴、愛人在旁？她大概是第一個不被我這話糊弄，真心希望有人陪着我的吧。”

誰不希望朋友相伴、愛人在旁？

天帝天後不在意他，旭鳳雖真心當他是兄長，但礙于天後，不可能表現得和他過于親近。至于月下仙人，或許覺得他太過孤寂，但更多的是喜歡做這拉纖保媒的事。

而錦覓，在尚不知他是誰時，便心疼了他的寂寞，還贈送了紅線一條。

靈昭擡頭看着身側之人，想着錦覓贈紅線或許是無心之舉，但自己旁邊這位，怕是動心了吧？而且這紅線本該贈給心儀之人，錦覓或許不知，但看她在魔界時得知潤玉婚約的樣子，難不成這兩人算是情投意合？

她覺得，若是真心互相喜歡，錦覓能陪着他，也是好事，只是……不知為何，她心裏竟有些莫名的感覺。

“錦覓仙子如今被留在了花界，我……想接她回天界，你覺得，我該去嗎？”潤玉又看向靈昭。

接錦覓到天界？這倒是好事，畢竟她當初被旭鳳帶上天，就是因為想離開花界。這樣想着，靈昭十分贊同潤玉的做法，于是擡起前爪按着潤玉手背，鄭重地點點頭。

“你也覺得這是好注意？”潤玉笑了。

靈昭又點點頭，擡起前爪拍了拍潤玉手背，支持他将錦覓接來。她能預見得到，若是沒有錦覓，這月下仙人一旦覺得無聊，又要抓着自己陪他演折子戲了。

“那過幾日，我便将她接來。”潤玉說。

靈昭陪了潤玉大半宿，直到天快亮時，才離開布星臺。潤玉倒也習慣了，只是叮囑她下次小心，別再被誰抓住，然後便和她道別，看着她離開了布星臺。

尋了個隐蔽處确認沒人跟着自己後，靈昭變回了人形，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四肢。一直變成真身，還在地上趴了一晚，着實是有些疲憊。

感覺筋骨舒服些後，靈昭駕雲回了姻緣殿，準備趁月下仙人還在睡覺，偷偷回到房間。然而她沒想到的是，當她推開房門，卻看到月下仙人坐在桌前。

“月下仙人，你怎麽在這？”靈昭吓了一跳。

月下仙人站起來，走到靈昭面前，繞着她轉了一圈，邊上下打量她邊說道：“我昨晚來尋你，發現你不在，今早又來，你還是不在，被褥也沒有動過的痕跡。小阿昭啊，你莫不是在璇玑宮住了一晚？”

“仙人別開玩笑了，我怎麽可能在璇玑宮留宿？之前在魔界損失了些靈力，我這不是趁着月色正好，去蟠桃園打坐修行了一晚嘛。”靈昭心虛地說。

“啧啧啧。”月下仙人搖搖頭，“你和我說實話，你對我那大侄子真得沒有感覺嗎？”

“我與夜神只是朋友，若說起男女之情的話，仙人應該去問問錦覓。”靈昭走到桌前坐下，“我們在魔界時，錦覓聽聞夜神有婚約，心中很是難受。”

“什麽？不對不對，小錦覓明明是我家鳳娃的，怎會在意大侄子？”月下仙人焦慮得來回踱步。

“火神殿下的确是心系錦覓，可是錦覓的心思倒是有些猜不透，畢竟她對兩人的态度都差不多。”靈昭附和着，給自己倒了杯茶。

“小錦覓喜歡大侄子，鳳娃喜歡小錦覓，那……”月下仙人突然停下腳步，看着靈昭，“你該不會是喜歡鳳娃吧？”

剛含住一口茶水的靈昭，“噗”的一聲将口中的水都噴了出來，她咳嗽了兩聲，擡手擦着下巴上的茶水，瞪着月下仙人，卻又無法反駁。

看她這樣，月下仙人當即明白了，他嘆了口氣，指着靈昭說：“你們這關系，可比我的紅線都亂啊！”

說完這話，他轉身走出了靈昭的房間，口中還念叨着“太亂了”。

靈昭嘆了口氣，這所謂的情字，可不就跟線團一樣，剪不斷理還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