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石頭之心

雖然心中惦記着阿緋說話之事，又埋怨自家師尊的隐瞞，但是回到骊山洞府後，靈昭還是第一時間去見了黎山聖母。

黎山聖母并不怪罪靈昭不辭而別，她看着靈昭行了禮後，說道：“昨日我窺探天道，發現你劫難将至，近日萬萬不可再動用靈力救人。”

靈昭怔了怔，不解地問：“這近千年來，我用靈力救了不少人，為何不可再用？”

“正是因為你救過太多人，才會導致劫難來的這麽快。”黎山聖母說。

“徒兒不明白，我的靈力可起死回生，這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用它救人，難道不是積德行善之事嗎，為何會導致天劫？”

“我說過，使用靈力過多會傷及你本源，而且，這并不是你與生俱來的能力。”黎山聖母嘆息，“你難道忘了嗎，千年之前，你并沒有這種能力。”

靈昭沉默了，經過黎山聖母的提醒，她才想起，自己經歷凡間歷劫之事前，并不能用靈力救人。這能力的确是之後才獲得的，只是這近千年來她用習慣了，才忽略了這件事。

這能力是近千年前才得到的，又是和歷劫有關！

“師尊還不打算告訴徒兒嗎？我在凡間時究竟發生了什麽？之後的一百年又發生了什麽？我為何突然能起死回生？”靈昭低聲道，“難倒師尊想看着徒兒再次歷劫失敗，甚至魂飛魄散嗎？”

黎山聖母看着她，嘆了口氣：“也罷，事已至此，我便告訴你好了。只是，你能承受的住嗎？”

“徒兒只想要一個真相。”靈昭擡頭，堅定地看着黎山聖母。

黎山聖母又嘆了口氣，開始講述一切始末：“當年你化作凡人，本是長壽安康的命格，誰知中途出了變故。你三十歲那年，窮奇大鬧六界，正巧就到了凡間，也正巧就被你遇到了。”

靈昭心中一驚，此時果然與窮奇有關。

“不知是巧合，還是你的身份被知曉，窮奇殺了化作凡人的你，不僅如此，它還……挖出了你的心。”

“我的心？”靈昭驚道，怪不得窮奇會驚訝于她還活着。

“沒錯，窮奇挖出了你的心，并逃走了，而你丢了心，靈魂無法重聚，險些神魂具散。”聖母說，“好在，這骊山上本有一塊女娲娘娘補天遺留下的補天石，一直保管在後山。我以補天石代替你的心，重塑了你的仙身，這才讓你得以活下來。”

靈昭擡手捂住胸口，她這裏跳動着的，竟然只是一顆石頭。

“那時的你雖然活了過來，但由于身體內是一顆石頭心，沒有心跳與溫度，人也變得無情無欲，如一塊木頭一般。這樣持續了一百年，一直到你父神、白澤神君到來，為補天石注入了靈力，你才擁有了心跳、體溫、以及喜怒哀樂。”

“只是，這石頭終歸是石頭，你是不可能感受到情與愛的，而且，你也無法做夢。”

“白澤神君不想你記住那一百年的光景，便消除了你的記憶，也包括在人間時的一切。你靈力中的起死回生之力，也是來源于補天石，只是這補天石的靈力總有耗盡的一天，若是在此之前，你無法找回心髒，你便會元神消散，身歸混沌。”

靈昭緊緊地抓着心口處的布料，手因為用力過度不停地顫抖，甚至也帶動了整個身體顫抖。她臉色慘白，目光呆滞，仿佛随時都會暈過去一般。

“昭兒……”黎山聖母不忍，輕輕喚了一聲。

這一聲仿佛一個信號一般，靈昭突然回過了神，向前走了一步。她輕輕跪在蒲團上，緩緩俯身叩首，然後慢慢直起背。

“徒兒……謝過師尊……告知真相。”她說着，慢慢站起來，“徒兒心中有些事需要了解清楚，徒兒這便去将心尋回來。”

說完這話後，她便轉身離開正殿。

黎山聖母并沒有攔着她，只是嘆了口氣，她自然知道自己這徒兒想弄清的是什麽事，只是，石頭做的心，真的能感受到愛嗎？

靈昭一路跑出骊山結界，直到跑到一顆大樹下，才停下來。她拿出乾坤鏡探查，發現旭鳳也從因果天機□□跳了下去，和錦覓一同在人間歷劫。

探查到兩人的位置後，靈昭便去人間尋找兩人，因為一心只想着黎山聖母說的事情，她根本顧不得周圍的環境，一路上不知不覺撞到了幾個人，身後時不時傳來咒罵聲，她也完全聽不到。

拐過街角，靈昭又撞到一人，她依舊沒有注意。然而這次卻不同，那人并沒有咒罵，而是拉住了她的胳膊。

靈昭順着那力道轉過身，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卻發現那人竟是彥佑。一瞬間，她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抓住了彥佑的手，神色慌張，無助地說：“綠油油，幫幫我……”

彥佑一愣，他認識靈昭将近千年，記憶中，靈昭總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即便是三百年前獨自面對毀山的梼杌，也是沉着應對，絲毫不慌張。

可是今日，她竟然露出了這樣的表情，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了。

見着情況，彥佑握住靈昭的手，沉下音調安撫道：“綿綿，不要慌，慢慢說，發生了什麽事？”

聽着這音調，靈昭心中慌亂減輕了些，她擡頭看着彥佑，問道：“你還記得在骊山時，你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那時我是第一次見到你，可是你那時的樣子，卻像是早就見過我，你是不是在我化作凡人時見過我？”

“綿綿，你……”彥佑一驚，沒想到靈昭問得是這樣的問題，好在他并不是特意想隐瞞這件事，他只是就覺得，靈昭既然會忘記這件事，自然是有原因的，所以并沒有多說。

不過，靈昭既然問了，他也沒必要藏着掖着：“你說的沒錯，在骊山相遇前，我就已經認識你了，正是在你化作凡人歷劫之時。”

“那你知不知道，窮奇就是殺害我的兇獸，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掉在哪了？”

“你的心？”彥佑面露疑色，但立刻想到了什麽，“錦覓曾告訴過我，窮奇跑掉後卻留下了一顆珠子，她見那珠子充滿靈力，就……把它吃了，但是并沒有感受到自己靈力增長。”

那珠子，難不成就是靈昭的心？

聽他說完這話後，靈昭心中已有了算計，她放開抓着彥佑的手，轉身便向旭鳳所在的地方跑去。她隐去身形，直接便沖到旭鳳所在的屋外，從窗縫中向屋內看去，恰巧看到了旭鳳與錦覓親吻的畫面。

旁邊有腳步聲，有人停在了她身邊，想必是彥佑跟了上來。然而靈昭并沒有回頭，她安靜地看着屋內，沒有心痛也沒有嫉妒，而正是這一點，卻讓她覺得難過。

“若我真的愛他，此時應該覺得難過才對，可是我卻覺得開心，十分的開心。”靈昭喃喃說道，鼻子一酸，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你不愛他。”彥佑說。事已至此，他已經明白了一切，原來靈昭的心，卻是在錦覓身上。

“我以為我在乎他，心疼他，可那并不是我。真正在乎他的是錦覓，心疼他的也是錦覓，愛他的，也是錦覓。”靈昭卻是笑了出來，“師父說的對，所謂的愛不過是我的錯覺，一顆石頭心，又怎麽能感受到愛呢？”

看着她這樣又哭又笑的，彥佑有些不忍，擡手拍了拍靈昭的肩膀，想要勸勸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丢了心近又被隐瞞了一千年，自以為愛上了一個人，傻乎乎地為他開心為他心痛，到頭來卻發現，那是自己感覺到的別人的感情，換做是誰，都不可能平靜地接受吧？

靈昭擡手擦了擦眼淚，轉頭沖彥佑擠出個笑容，說：“我沒事，我出去走走，一會就回來。”

“等一下，小綿綿……”彥佑生怕她會想不開，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便拉住了她，不讓她離開。

“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靈昭臉上露出乞求之色。

彥佑放開手，看着靈昭一個閃身便不見了蹤影，嘆了口氣，駕雲去了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