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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宋語山再次背上她的小包袱,準備堂堂正正地從正門出去。小靈兒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府中的人瞧見它都十分稀奇,但是由于之前羅管家對大家的告誡,于是衆人都強忍着好奇,沒人敢上來摸一把小靈兒,也沒人敢和宋語山講話。
一人一狐貍走到了侯府門口,宋語山回頭望了最後一眼,正要投身到自由的空氣之中,忽然大門從外面打開,風塵仆仆的傅沉走進來,差點被宋語山撞了個滿懷。
宋語山連忙後退兩步,想起那玉佩來,忽然心虛。
但她還未開口,便發現乖巧跟在身後的小靈兒猛地竄上傅沉的身體,四只小爪子一頓亂蹬,幾下就爬上了傅沉的肩膀,并且還妄圖更進一步爬上他的頭頂。
但是轉眼就被無情地扯了下來,傅沉像是拎一只雞仔一般地将小靈兒拎在手裏,沖着宋語山一挑眉,似是問道:“你的?”
宋語山有些懵了,她看着被傅沉拎在手上的小靈兒仍舊掙紮着不計前嫌地朝他撲,忽然鼻子一酸,眼眶有些紅了。
小靈兒怕生,從不親近人,就連父親和嬸娘都沒抱過小靈兒,但是它當年卻對雲廷有天然的好感,晚上雲廷入睡時,它總是喜歡蜷縮在他的頭頂上。
而那時的小靈兒才出生不久,個頭還很小,比手掌大不了多少。
也不知道雲廷哪裏吸引了它,宋語山還曾經揪着小靈兒的小爪子,責備它見色忘義,瞧着雲廷好看便整日賴在他身上,連主人都不認了。
宋語山紅着眼睛看着他,顫聲說道:“你果然就是雲廷……”
傅沉被宋語山牢牢地盯着,竟有些抵抗不住想要躲閃。他看了一眼手裏的動物,揪着它的後頸,小靈兒果然不再亂動,四只小爪子乖順地垂落。
宋語山看它有些可憐,想過去抱它下來,卻被傅沉躲開了。
“就算我是你過去認得的那個人,又如何呢?”傅沉面色如霜,沒有半分感情的視線透過小靈兒打在宋語山的身上,說道:“世人皆知我性情大變,就算我頂着你認得的那張臉,也再也不是你認得的那個人了。本侯同你毫無交情,若是哪天惹怒了我,我也絕不會待你與旁人有任何不同。”
宋語山聽後心生委屈,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發燒,臉頰通紅,她不由說道:“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什麽侯爺,既然我知道了你就是雲廷,我絕不會放着你不管。”
傅沉冷笑:“是嗎?你想如何管?”
“自然是……”宋語山身形有些搖晃,眼前忽然漆黑一片,她發覺周圍的聲音忽然變得悠長,最後濃縮成一陣嗡鳴,其他的聲音全都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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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見她搖晃了一下,眼神一散似乎站立不穩,下意識地松開小靈兒,上前一步及時地把宋語山抱了下來,觸碰了一下她的額頭,問府裏的下人:“祛風寒的藥,昨晚她沒喝?”
洛湘苑的丫鬟忙道:“回侯爺,宋姑娘睡了一天一夜,不曾……”
傅沉眉頭一皺,宋語山分明跑出來過,竟沒人知道?
“所以昨天一天都沒有用飯?”
“沒……沒有……”
“今早呢?”
“也……不曾……”
傅沉将宋語山打橫抱起,道:“羅戰,請大夫。洛湘苑的下人,罰一月俸祿。”
宋語山只是太久沒吃東西,再加上風寒身子有些發虛,方才急火攻心這才暈了一下,但她很快便醒了。
醒後發現自己正倚靠在傅沉的肩上,傅沉的胸膛正如羅戰所說,結實而溫暖,像是藏了無窮無盡的力量。她微微睜開一道小縫,從縫隙裏窺見了刀削一般鋒利的側臉。
宋語山未敢再向上看,像是生怕被傅沉發現了一般,雙眼合上。心跳的有些快,随着他的腳步一下一下地越跳越快。
這個人就是雲廷啊。
消失了四年,又重新被命運帶到身邊的雲廷。
她想起羅戰曾說過,傅沉對十歲之後的事情都沒有什麽記憶了。
可是她分明記得父親曾說過,“一個人經歷過的事情是記載在靈魂之上的,而靈魂又可從眼中得以窺探,因此患上失憶之症的人,忘記的東西越多,眼中茫然之色越甚。”
然而傅沉眼神清明,沒有半分猶豫茫然,進府以來,每次看着他的雙眼,都能感到一陣強大的壓迫感,這不該是一個失憶之人能有的眼睛。
也許傅沉是裝的?為了某些不能言說的原因?
那麽這個原因又會是什麽呢。
正想到此處,身體忽然接觸到柔軟的床鋪,但是仍能感受到傅沉的視線,看來他并沒有離開。
“侯爺,”羅戰的聲音:“宋姑娘方才是被您吓着了吧。”
“我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而已,有沒有真的把她如何。”傅沉的聲音顯然底氣不足。
“這幾句話就已經很吓人了,侯爺對府裏人都沒這麽兇過。”
羅戰說道,顯然已經忘記了前天晚上傅沉是如何兇他的。
“不一樣,”傅沉道:“她是外面的人,我不想讓她攪合進來,所以就要用對待外面的人的方式去對她。”
宋語山聽到此處,手指繃緊,感覺自己接觸到了一些關鍵的東西。
誰知那兩人卻又不再繼續說話了,過了許久,傅沉道:“我還有事要辦,你看着她吧,晚些時候再來找我。”
宋語山失望地松開了手指。
又過了一會兒,她都快要睡着了,又聽羅戰輕嘆一聲,道:“宋姑娘是不是醒着?侯爺已經走了。”
宋語山心裏一驚,猜到大約在剛才的某一瞬間被傅沉給看出來了。
當下也不再裝睡,它睜開眼睛,但暈眩還在持續,想了想,說道:“羅管家,能幫我個忙嗎?”
“姑娘請說。”
“先幫我拿一下紙墨吧。”
宋語山在紙上畫了一會兒,頗為認真,羅戰湊近了去看,發現這是一副畫兒,一個小人和一顆心,只是這畫技……只怕是垂髫小兒的水平。
宋語山畫好之後看了一遍,自己卻非常滿意,她以前出去玩的時候總會給嬸娘留下一張這樣的畫,表示自己去去就回。
她将畫紙吹幹,折起,然後又褪下了腕間的手镯,手镯是宋序親自做的,用了不知什麽植物的枝幹,不值錢,卻是一件能證明身份的好東西。
将二者一并遞給羅戰,說道:“麻煩羅管家派人将這兩物送去蒙蒙山上,給我的嬸娘,跟她報一聲平安,再請她幫忙,我想她……應該知道聯系我父親的方法。”
羅戰接下,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後眼睛發亮,說道:“宋姑娘願意請宋神醫來來為我們侯爺……”
他過于激動,以至于有些磕磕巴巴,最後竟然直接長拜:“羅戰謝過姑娘!以後……以後願為姑娘當牛做馬!”
宋語山忙将他扶起,她從未受過這樣的大禮,感覺有些別扭,又說道:“都是為了侯爺,你不必這樣。”
“姑娘,先吃些東西吧,大夫馬上就到府上了。”
桃湘端着一碟米粥走了進來,宋語山正發燒,沒有什麽胃口,示意她放在一旁,但是桃湘打定主意要讓宋語山吃下去,還跪在床邊打算喂她。
被罰了俸祿之後,幾個丫鬟再也不敢心生怠慢了。
宋語山只好無奈接過,嘗了一口,覺得寡淡無味,于是把勺子拿起,直接端着碗大口喝下。
桃湘這才退下。
吃下粥之後,身子暖暖的又開始犯困,小靈兒在床邊輕輕舔舐着她的手心。
宋語山瞥了一眼羅戰,見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神情猶豫,像是憋着什麽話要說,令人看着難受。
“你想說什麽?趁着我現在燒的腦子糊塗盡管問,我不會跟你計較。”
羅戰嘿嘿笑了幾下,湊近了一些,小聲說道:“哈哈,也沒什麽,就是想問問姑娘,當年和我們侯爺……嗯……雲廷對吧?發生了何事?我看得出,姑娘特別期望侯爺能想起來呢。”
尤其是在确認傅沉就是雲廷之後,更是直接幫忙勳章宋序,這是之前侯爺都沒有的待遇。
宋語山看着他的表情覺得非常眼熟,再一細想,這不就是平時嬸娘同她講山下村子裏誰家娶了媳婦誰家丢了母雞時候的表情麽。
沒想到一個大男人也會有這樣的神色,她一時有些頭痛,不願多想,又不能向羅戰詢問傅沉的失憶是真是假,于是脫口說道;“他欠我銀子,欠了很多,得讓他先恢複記憶他才會還我。”
羅戰一愣,脫口問道:“欠多少?”
宋語山惆悵地望着屋頂,悠悠說道:“很多。”
然後痛心疾首地閉上了眼睛。
羅戰則是越想越覺得後怕,怪不得近來總感到自己在侯爺面前愈發失寵,原來是因為自己大老遠的把侯爺的債主給請上門來了。
換誰誰不生氣呢。
羅戰不禁淚流滿面。好在大夫及時到來,阻止了羅戰繼續腦補下去。
而這位大夫好似也并非常人,一看到宋語山便雙眼放光,像是要直接把人生吞了一般。
“宋姑娘!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這位郎中身上穿着一身常服,頭上戴着四方帽子,粗糙的手上布滿了采藥時刮傷的痕跡。他進屋之後對宋語山長揖一禮,目光灼熱地看着她。
病榻上的宋語山驚出了一身冷汗,抱着被子向裏面團了團,顫顫巍巍地問道:“你……認識我?”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傅沉:我居然要給請來看病的大夫請大夫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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