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王府的夜宴竟不見主人?」解煙不免感到納悶。

舞女笑嘻嘻地指着一名送酒的婢女。「若是公子要找王爺,只能問王府裏的下人,我們也不知道。」

解煙不再理會舞女,大步走向那名侍女,劈頭便問道:「你們王爺呢?」

「這名貴客,王爺在他的房裏。」侍女理所當然地回道。

「他的房間在哪裏?」解煙又問。

侍女的表情卻是為難了起來。「很抱歉,通常舉行夜宴的時候,王爺都不希望有人打擾。」

解煙眉梢微微一挑。「你們王爺不會跟着衆人一起玩樂,卻又不希望別人去打擾他,那他邀請這麽多人來做什麽?」

侍女微微一笑,答道:「王爺只是開放王府讓州裏的少爺、小姐們玩樂,免得這些少爺小姐們去了不正當的場所,敗壞咱們風陵七州的名聲。」

解煙只覺得烏鴉滿天飛,風陵七州的名聲難道還不夠壞嗎?不過她又轉念一想,這個理由乍聽之下雖然荒唐,卻也有幾分道理。

聽話的少爺閨女自然會好好待在自個兒府中,會來王府玩樂的自然是那些平日就愛玩的,所以這些人的家人才沒有太過阻止,至少知道自家的晚輩每天晚上到了哪裏厮混,若是沒有了王府的夜宴,那些長輩還不知道去哪兒找自己的兒孫,說不定哪天人在外頭出了意外,家裏都還找不到人。

所以時觀是用心良苦喽?

解煙實在不太相信他的人格,定定地看着這名侍女,思量着她話裏的真實性,突然眼中精光一閃,故意勾起壞笑,伸手朝侍女的胸口抓去。

那名侍女驚恐地退了兩步,緊接着面色一板,義正辭嚴地教訓道:「公子若想有人陪伴,這裏有不少青樓女子,但不許在此行茍且之事。至于王府的侍女不容許他人欺負,否則會被逐出王爺的領地,請公子自重。」

按理來說,遭受這種質疑的富家公子哥兒,要不摸摸鼻子認了,要不就惱羞成怒,想不到這公子的反應卻不在兩者之中,而是相當玩味地露出了一抹笑。「這府裏有趣的事果然很多,我會好好摸索的。」

解煙設想過多種可能,或許時觀正躲在房裏大吃大喝,摟着個歌女卿卿我我的,說不定還打算來個一夜溫存,如果是這樣,那麽王爺從不與衆人一起嘻鬧,或是王府舉辦夜宴只是讓城裏的男女有個玩樂的地方,促進城裏的治安雲雲,顯然只是沽名釣譽。

可是當她發揮影衛的本領找到了他的房間,在不驚動侍衛的情況下默默潛了進去,卻發現房裏油燈點得大亮,但一片靜悄悄的,連門都沒有關,還能聽到大廳傳來的喧嚣吵鬧,與她想象中的狀況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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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納悶地皺起眉頭,輕手輕腳地靠近內室,落入眼中的畫面卻令她瞬間楞住了,臉頰微微抽搐,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有什麽感想。

時觀居然躺在床上睡得正熟,屋外那些熱鬧嘈雜的聲音似乎完全影響不了他。

解煙不禁懷疑這家夥是真睡還是假睡,還是他身體有什麽情況,讓他無法在這時候與衆人們一同荒唐享樂?

想到這裏,她莫名覺得有些慌亂,本能的走向床邊,悄悄伸手想要探探他的脈搏,然而她的指尖都還沒碰到他,他突然從被窩裏伸出一只手抓住她,雙眼猛地睜開,與她略微驚慌的眸光對個正着。

「抓到了!小妞,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說完,時觀稍微用力一扯,她便摔跌在他身上。

其實解煙不是不能拒絕,甚至有能力将他一掌打飛,但她卻發現因為對象是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她居然無法朝他動手,只能倒在他的胸口,臉蛋與他的俊臉只有兩寸的距離,她幾乎要懷疑自己只要閉上眼,他就會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他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定定的瞅着她,搭配着他俊美無俦的五官,對女人的殺傷力可是百分百。

果然,她怔怔的與他對視,心跳快得仿佛要沖出了胸口,一時之間她居然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完全沒了身為影衛該有的冷靜。

「你可以別用這張臉嗎,很殺風景。」時觀突然說道。

解煙這才回過神,掙紮着要離開他的懷抱,兩個人這樣抱在一起躺在床上實在太不象話了,可是她意外發現他看起來并不強壯的雙臂,力量竟是出奇的大,如果不使用武力根本掙不開。

「你答應過本王的,在我們獨處時必須用真面目。」他又道,神色輕松得好似她的反抗對他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她先是一楞,接着無奈的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抹臉,動作快得讓人不知她是如何撕下人皮面具,就像川劇變臉那般,由面目如玉的公子哥兒成了清秀可人的少女。

她沒好氣地瞪着他,雙頰的微紅終于自然地透了出來。「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可是一旦我放開了你,你就會離開了。」時觀瞬間放柔了眼神,連嗓音也帶了絲沙啞,「別走,好嗎?從來沒有人這樣陪過我,我保證不會對你怎麽樣。」

「你……」解煙終于壓抑住那種心慌,在他懷中不自然地問道:「你可以去找外面那些女人,她們會很情願陪你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有讓她們任何一個來陪我。」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疲累。「我希望你留下,那是因為是你,我不要別人。」

這樣的話很霸道、很無理,卻直接沖擊着她的心房。她與他四目相交,居然在他眼中看到類似于無助的情緒,讓她有一種感覺,好像現在的他脆弱得禁不起她的拒絕,于是她不再掙紮。

而時觀也如他所保證的,并未對她毛手毛腳或存心使壞,只是抱着她沉沉睡去。

解煙輕輕将臉頰貼上他的胸膛,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聲,眸光不自覺變得深沉。

她是個孤兒,被前任影衛看上,自小便在皇宮受訓,她沒想過自己以一個女人的身分被男人抱住時,會是這樣奇妙的感受,心裏滿滿的充斥着緊張、害羞、惶恐,卻又舍不得推開,隐隐期待着會不會發生什麽,又害怕若當真發生了,自己該不該接受……

對,她承認,她對他絕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他那又似戲谑又似玩笑的态度總讓她舉棋不定,她不想成為他其中一個玩物,更不希望自己只是他因為不甘心想征服的獵物,所以當她聽到他說他只要她,她才會答應留下來。

「你……該不會又使了什麽美男計耍我吧?」解煙微仰起身,深深凝視着他的臉,接着又機回他胸膛上感覺他的心跳,再探了探他的氣息……他,真的睡着了。

她不願多想,免得自己落入自作多情的難堪,但是她也沒有離開,乖乖地待在他懷裏,幽幽地嘆了口氣。「既然如此,你好好睡吧。」她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伸手輕輕撫開他連熟睡時都緊擰的眉頭。

這一刻,她對他什麽成見都沒有了,真的只希望他能睡得好。

隔日時觀起床時,懷裏空了,床榻上也沒有解煙的身影,可是昨晚睡着前的一切歷歷在目,他很确定那不是夢。

那小妞真的陪着他睡了,他已經許久不曾睡得這麽香、這麽好,這都得感謝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日月上樹梢之時,就是他最苦惱的時候,他恨透了一個人待在暗處,偏偏他是個王爺,兼之皇上一天到晚放話要讓他成為皇帝繼承人,所以衆人對他不是敬畏,就是礙于他不好的名聲不願太過靠近,至于那些想親近他的人他又無法全心信任,而他也試過各種方法想讓自己好好睡一覺,卻都沒有太大的效果。

昨晚強留下她,或許一開始他是帶着試探的想法,但是到了後來,她竟如此溫柔的待他,讓他真的感受到她只想讓他睡一場好覺,難得的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備,沉沉地睡着了。

如果對她的感情宣言一開始只是好勝心及占有欲作祟,那麽現在,他的心态已慢慢轉變,真真正正的只為了她這個人,他很想要擁有她。

不過以他對她的了解,就算他老實告訴她,她也絕不會相信。

時觀撇唇無奈一笑,在福貴的服侍下起身梳洗,接着來到膳廳,解煙已然一身童子的裝束在旁等待了。

「小妞,這麽早就吃飽喝足,迫不及待的想跟本王出門了嗎?」時觀若無其事地打了聲招呼,那股子痞氣與以往并無二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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