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絕了

市政大廳，一個環境舒适典雅的辦公室中，十幾個人彙聚一堂，默默地工作。

這是市政大廳，針對體育中心各項事務，專門籌備的專家組。一些設計工作，文化宣傳方面的工作，基本是專家組負責。

體育廣場的标志雕塑，就在專家組的管轄範圍內。

本來這事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誰料到負責這事的雕塑大師，犟脾氣發作了，不顧風格沖突的問題，非要堅持自己的理念。

他的做法，導致了建築與雕塑，審美完全脫離。

兩不塔，這是大忌啊。

總不能讓把體育中心的建築風格改了吧，那可是十幾二十億的大工程。相比之下，雕塑只是一點小錢，所以專家組毫不猶豫，忍痛與雕塑大師解約。

然後發布了征集告示。

不過說實話，這個告示所謂的面向社會各界人士征集方案，只是客氣話而已。

實際上大家心裏有數，這話是說給業界雕塑家聽的。外行人就不要參與了，也沒有參與的實力。

告示一出，社會各界風平浪靜，一點波瀾都沒有。

但是呢，在業界之中，卻是風起雲湧。短短的十天時間，不僅是國內的雕塑家感興趣，連海外的相關人士，也紛紛寄來了自己作品設計。

上千封郵件，無疑是不小的工作量。

所以在報名時間截止之後，專家組召集全部成員，開始審核方案。

審核的結果，自然是……魚龍混雜，良莠不齊。一幫專家仔細一些方案，發現這些方案簡直就是……粗鄙、低劣，狗屁不通。

說白了，就是什麽垃圾玩意，居然也敢報名獻醜。

有些專家性格溫和，脾氣很好，不會說些什麽。但是有個專家，卻是耿直性子，看了片刻之後，忍不住罵道：“這叫雕塑？我看跟三歲孩子玩的爛泥巴差不多，或許孩子的手藝，對美的理解，還比他強一百倍。”

“老鄧頭，多點耐心。”

旁邊一個老者，端起了桌上的搪瓷大缸，豪放灌了一口濃茶，笑眯眯道：“你換個角度想一想，在沙礫之中發現金子，也未嘗不是一種樂趣。”

“狗屁。”

老鄧頭大罵：“我現在啊，好比身在大沙漠，一眼望去都是沙碴子，哪來的金子。金子早被撿出來了，剩下的多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嘿嘿。

哈哈。

旁人大笑，明白他的意思。

告示發出之後，一些有名有姓的雕刻家，他們發來的郵件，專家組肯定十分重視，早早就把設計方案打印出來了，放在複審的名單中。

現在審核的，那是業界知名度不高，或者徹底默默無聞的作品。

之所以要認真審核，走完這個流程。一是專家組比較盡職，二是他們也想給這些人一個機會，或許有意外的驚喜呢。

能在滄海中發現遺珠，無疑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些專家雖然沒說，但是他們也有幾分默契。要是有機會的話，多考慮提攜新人。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多補充新鮮的血液，對業界的發展，百利無一害。

所以老鄧頭罵歸罵，卻沒有甩手離開的意思，還在認真的審核。

他愛憎分明，邊罵邊看，邊看邊罵，“現在什麽垃圾，都敢往雕塑界發展嗎？雕塑界怎麽成垃圾收容站了，什麽垃圾都要，也不知道分類。”

“老鄧頭，別罵了。”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老頭，笑着說道：“來看看這個，淨化一下眼睛。”

“嗯？”

老鄧頭斜眼望去，眼神從漫不經心，慢慢多了幾分認真。

他接過了方案，仔細審閱了片刻，才點頭道：“還行，有點想法，暫且留下吧。”

“哈哈，老鄧頭，你也有徇私的時候。”

旁邊的老頭，立即打趣道：“該不會看到這方案的作者，是你們中海美院的學生，所以放寬了标準吧。”

“中海美院的學生？”

老鄧頭愣了下，連忙把方案拿來，翻到了最後，作者信息位置。

乍看一眼，他咧嘴大笑：“嘿，還真是……對，你說對了，我就徇私了。難得我院的學生有勇氣提交方案，我扶他一程怎麽滴。”

“不要臉的老貨。”老頭笑罵，把方案拿來，打了個勾。

玩笑話而已，自然沒人當真。

在場誰不知道，老鄧頭出了名的鐵面無私。

之前的雕塑大師，其實也是中海美院的導師，雕塑系主任。但是出現了問題，就是老鄧頭第一個主張，把對方的方案斃掉。

衆所周知，老鄧頭與那個雕塑大師沒有私怨，相反還是多年好友。只不過一片公心之下，為了大局考慮，只有揮淚斬馬谡。

現在保學生，更主要是這個學生的方案，真有幾分價值，與私心無關。

對此大家心知肚明，在笑過之後就繼續工作。

郵件太多了，工作時間一長，老鄧頭都沒興致罵了，只是在默默的審閱。偶爾在喝茶的時候，不經意把茶缸重重一放，以宣洩心中的不滿。

垃圾，都是垃圾……

咣當。

冷不防，一陣巨響突兀響起，把大家吓了一跳。

衆人看去，發現是一個老頭，不知怎地碰落了茶缸。搪瓷大缸子，摔在了堅硬瓷磚上，不僅是撒了一地的茶水，還飛濺到旁邊的雪白牆壁上。

點點茶漬水花，以及片片茶葉斑痕，煞是好看。

然而這時，這個老頭卻沒有收拾爛攤子的意思，他站了起來，手上拿着一份方案，手掌在輕輕顫抖，心意難平。

“孫老頭，沒事吧，燙了沒？”旁人關心詢問。

孫老頭置若罔聞，在衆人關切之中，忽然大聲叫道：“……好！”

冷不防一聲吼，把許多人吼懵了。

什麽鬼？

怎麽回事？

一幫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當然也有人，看出了一些端倪。比如老鄧頭，大步走上前，大嗓門問道：“孫老頭，你手上的方案，到底有多好啊，讓你拍案叫絕。”

“咦！”

一瞬間，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了，再看孫老頭的反應，忍不住吃驚。緊接着，興趣大增。到底是什麽方案，能讓孫老頭這麽失态動容啊。

肯定是好東西……

一時之間，一幫人立即圍了上去，哪怕不是哄搶，也要湊腦袋過去旁觀。

“停停停！”

這麽多嘴臉擠過來，也把孫老頭惡心壞了，他沒好氣叫道：“瞎擠什麽，我沒看完呢，排隊排隊。”

“排什麽隊。”

到底有聰明人，直接吩咐道：“是哪個郵件，再多打印幾份。”

一聲令下，在不久之後，整個專家組人手一份方案。

大家也不再争搶，一個個專注觀看起來。

“嘭。”

片刻，老鄧頭揮手一捶，驚喜交集道：“這雕塑……絕了。我提議，保他入終審名單，讓他在最後的審核中，當面陳述自己的設計理念。”

“可。”

“行。”

“沒問題。”

一幫專家紛紛贊同。

這個方案，有這個資格。

“哈哈，沒有想到，泥沙堆裏，真埋藏了金子。”

老鄧頭心情大暢，直接翻到了方案最後，忽然愣聲道：“咦，怎麽沒有作者信息，他忘記填寫了嗎？”

他再三檢查，确定方案中只有聯系方式，沒有任何與作者相關的內容。

只有簡單的兩個字母，y。

“這麽神秘嗎？”

老鄧頭大笑道：“突然有點期待終審的來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