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洪波湧起（2）

這時，秦最身穿一身輕松簡便的運動裝，白衣黑袖顯得他更像一個朝氣蓬勃的學生。他似乎是跑步來的學校，白嫩的皮膚還隐隐泛着紅暈，額角濕濕的還流着熱汗。這樣的他顯得比平時多了些俊朗，少了些許柔氣。

他一邊揮手一邊朝着大夥笑着，溫言細語地叫大家站好隊列，準備好做早操。

其他班的班主任顯然都是老胳膊老腿兒，早就沒這份兒活力了，木頭一般地站在隊列的最前面。估計他們大清早被拖到這裏來也有床氣，都背着手鐵着臉，直接用深寒的目光掃視着自己班的隊伍。

秦最像首長巡視凱旋而歸的部隊，一路走來都滿面榮光。一到梅枚薇她們這裏，發現了周思佳，雙眉一挑，清咳一聲說道：“這位同學，你好像不是我們班的吧。”

“老師，我四班的。”周思佳魅笑着答道。她仔細打量了一眼秦最，湊過來小聲在梅枚薇和小芳耳邊嘀咕了一句，就優雅地回到了自己的班級。

易玲靜從後面一個一個向前插隊，直到梅枚薇和小芳的中間。看到秦最，她的笑容燦若蓮花，舉手、站直，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俏皮地朗聲打招呼，“班主任同學，早上好！”

秦最滿意點點頭，顯然很受用。他很有深意地瞥了下梅枚薇的随風狂舞的亂長發，一副苦瓜臉似的嫌棄樣兒。

梅枚薇一頭霧水，她仔細環視了下周圍人的情況，都一樣啊，幹嘛單獨對她那個态度，這個秦最，估計也是缺了兩片藥。

秦最一語不發地繼續往後面的隊列走去，易玲靜就像跟屁蟲一樣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走。

沒過一會兒，易玲靜又急忙返回來，對着梅枚薇和小芳小聲地問道：“快招供，剛剛那條死蛇妖說了什麽？看她那個眼神，好似要把我家班主任同學吃了一樣。”

梅枚薇很無語，“這是吃的哪門子幹醋呀。雖然你的身高是有當安全衛士的優勢，可你家班主任同學還沒弱到成小綿羊吧，需要在你的羽翼下才能得到保護？我看他的眼神和一般色狼也沒什麽兩樣兒，第一眼也被周思佳那對洶湧的球給吸引過去了。”

小芳也嘿嘿地道：“那個蛇女呀，她只說這下放心了，秦最完敗他家的濮陽洲。”

易玲靜聽了這話，頓時兩眼通紅，好像有強烈的刀光劍影，直射向四班周思佳站的那個位置。

初中時候，全市舉行過中學生體操比賽，所以來自五湖四海的大家，都是統一做的第八套體操。雖然現在大家的動作不算整齊，可也不至于完全不會，只幹站在那裏傻看。

梅枚薇一邊随着音樂拍子機械扭動着，一邊在腦海裏回想一下今天課程表，計劃出一天的時間安排，這是她這些年養成的習慣。

頭天晚上班會的時候，書本就發下來了，睡覺前她粗略都預習了一下。從今天開始，她得一步一步地腳踏實地學習，一定不要遺漏不懂的地方，不然知識的負債就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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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操的音樂完畢，各班都稀稀拉拉都散去。小芳轉過來親熱地挽着梅枚薇的手臂，悄聲說道：“喂！快看那邊，我們班的25號和38號，是不是很帥？”

那兩人好像背後有眼睛似得，有感應地齊齊向這邊望了一下。

小芳這下更激動了：“哇——現在男生也喜歡帥的和帥的紮堆嗎？你看他們兩個也是走一起。”

梅枚薇就只瞟到兩個瘦瘦高高的背影，沒太注意人家長相。她有些煩躁，因為被人打斷了思考，可是看着小芳那花癡樣兒又不好發作，只是心不在焉地應付道：“嗯，還行，很耽美。”

小芳又立馬上前跑去拉着幽倩，大聲激動地吼道：“幽倩，幽倩！我贏了。你看阿薇也喜歡唐碩和朱孝希。”

兩位被談論的男主角一直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走着，這一下直接就聽到了小芳的狼嚎。他們停下來，轉過身朝後面望過來，那眼神裏先是有些驚異，接着了然似得勾着嘴角壞笑。

梅枚薇一下子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氣憤得想直接找個大壇子，直接把聒噪的小芳扔進去封起來。

周圍認識的人也齊齊看着梅枚薇，中國人都有打不死的好奇心，于是所有的人的眼光都被這一小部分人吸引，全都都像看稀罕物一樣的，圍過來看着那個下巴尖瘦，發型淩亂的女孩。

梅枚薇的臉霎時間要多麽難看有多麽難看。她站在原地，低着頭紅着耳，把又長又亂的頭發低低地垂下來，好像這是一塊兒很好用得遮羞布，把一切難堪和尴尬都可以阻擋在外。

她的嗓子又幹又啞，嘴巴裏像含着一口黃蓮，那麽得苦，讓她沒法解釋。

她的心也拔涼拔涼的，一世英名盡毀啊。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硯臺裏的水，不是墨也是黑的了。

易玲靜走過來，撥開人群，高大的身高優勢讓她顯得十分得可靠。她朝着人群怒喝道：“看什麽看，還不快散開，沒見過美少女啊！”

唐萌風輕雲淡地擠來，只是輕柔地在梅枚薇耳邊說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梅枚薇心裏一下就豁然開朗，對啊，有什麽可以讓她好怕的，本來就是沒有的事兒。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她擡起頭感激地朝唐萌一笑，輕松地說道：“走吧。”

小芳和幽倩悄悄地跟在後面，兩人都偷偷地朝對方擠眉弄眼，怯生生地看着梅枚薇的背影。

梅枚薇的心裏卻是暖暖的，少年時代的友誼純淨地像白色的宣紙，還沒有被社會這個大染缸污染，至少在自己身處囹圄的時候，身邊的人不是對她落井下石。她們還會伸出稚嫩的肩膀，為她撥開霧霾，陪她一起前進。

可是一轉眼想到自己的父親梅澤，到最後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辯護。難道沾上了權利的血腥，什麽人和事兒都變了味道？

開學第一天，梅枚薇就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中，成了全校流言漩渦中的明星。

村裏的大媽們喜歡田園味的八卦，辦公室裏的白領們喜歡娛樂味的八卦，學校裏的祖國花朵當然喜歡校園風的八卦。

有八卦的地方就有狗仔，經過了衆多狗仔的潤色加工，早上的小插曲最後變成了人人皆知的大新聞。等到這樣的新聞再次落回到梅枚薇這個當事人的耳中，已經是早自習完後。

大波妹周思佳往六班的窗口輕輕一靠，立即引來不少騷動。而她今天并不理會這些花草蝴蝶，只是很嗲聲嗲氣對着靠窗的一個男生說道：“這位小哥，請幫我喊一下梅枚薇同學，謝謝啦！”

後來才知道這個男生叫孟凱，他特別喜歡下象棋，而且走的第一步棋都是飛相，棋藝還很精湛，後來人們給她取了個外號——“相爺”。孟凱長了一張可愛的娃娃臉，漆黑的眼睛老是充滿搞怪的笑意。

他的第一眼也是看着周思佳故意擱在窗臺上的兩個大球，立馬鬧了個大紅臉，于是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等着！”

他轉頭朝教室裏那個清雅秀美的身影喊道：“梅枚薇同學！有人找。”

梅枚薇一上午都沒有理會小芳，小芳卻一直在旁邊喋喋不休地道歉。梅枚薇其實除了被圍觀時感覺到很尴尬，可事後想起來完全就沒什麽感覺了。可是要她那麽輕易地饒了這個小妞，下次不知道還要鬧出什麽亂子。

所以梅枚薇一直沉着臉，拿起書本該看的看，該背的背，該算的算。她梅枚薇的時間多寶貴呀，哪裏有心思還老琢磨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兒。

小芳千方百計地像引起梅枚薇的注意，結果都自讨沒趣，最後也就安安靜靜地做自己的事兒。她計劃等放學回宿舍，再展開牛皮糖的功夫，她就不信拿不下梅枚薇。

梅枚薇埋着頭，默默得記着課本後面的單詞。別人喜歡上一篇新文，就背此篇的生詞。梅枚薇則喜歡一次性先翻到書本最後一頁，把所有的生詞分批記住，等後來上新課的時候，還能熟能生巧，事半功倍。

當她正在沉浸在和這些生僻詞的較量中，突然聽到有人叫她，她很不高興地轉頭，去看是哪個讨厭的人打斷了她。

順着那個娃娃臉男生的手勢，她很快就發現周思佳那張典型的尖細下巴的瓜子臉，正很欠揍地對着她媚笑。

周思佳雙手爬在窗臺上，假睫毛一眨一眨，很是俏皮地放着電。梅枚薇絕緣地別過頭，并不想理會她。

周思佳卻契而不舍地麻煩着孟凱，孟凱又很有耐心地替她效勞，搞得梅枚薇煩不勝煩。

最後梅枚薇把書一丢，拿起桌子上的酸奶，臉色十分難堪地走出去，不去理會教室裏各種色彩的眼光。她心裏其實特別厭惡這個人，貌似自己和這位蛇妖女沒有什麽特別的交情，三個小時之內卻找了她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