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蹊跷

“我讨厭顧盼,因為我們不是親兄弟,甚至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他是我繼母帶來的孩子,顧盼是她和她前夫生的,只是在她和我父親結婚後,顧盼才改了姓,随我們家姓顧。”

出了餐廳,時子殊一邊和喬樂安在步行街中走着,一邊解釋着“其實小時候我和他關系還不錯,但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我就很讨厭他了。”

“如果你不想說,就不用說了。”喬樂安知情知趣,自然不會追問,摸摸他的頭發,嗓音溫柔地說着,“你不需要回想那些令你不快的記憶。”

“所以副隊大可放心,有顧盼在,我是不可能轉隊到永生的。”

時子殊收起沉重的神色,沖他笑了笑。

“我知道。”喬樂安也笑了,“那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訓練,你調整一下心情。”

“好的。”

時子殊點點頭,或許是因為顧盼的事情,喬樂安并未再延續之前的話題,只是在臨走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體貼地叮囑他早點休息後便離開了。

雖然時子殊想利用喬樂安做擋箭牌,從而拒絕風湮,不過他也并不急于一時,風湮和喬樂安都不蠢,他的态度如果轉變得太突然反倒容易引起懷疑。

現在他首先要面臨的問題是顧子殊突然多出來的這個弟弟,正好也是時候徹底整理顧子殊的記憶了。

回到個人空間之後,時子殊洗漱完畢,躺在床上,開始回憶有關顧盼的事情剛才那短暫的時間裏,他只知道顧子殊極為讨厭顧盼,卻不知道具體的緣由。

顧子殊從小家境優渥,父親是一家大企業的老板,母親也是女強人,父母的婚姻是家中長輩的意思,感情非常淡薄,對顧子殊也沒有什麽感情,導致顧子殊從小就缺乏親情的關愛,變得有些內向自閉。

後來因為父母感情不和,在顧子殊剛上小學時他們就離婚了,顧子殊跟着父親,而他的父親很快就和自己的初戀情人結婚了,并成為了顧子殊的繼母。

繼母長相美麗,性格柔弱,之前也曾有過一段婚姻,還和前夫生下了一個男孩,也就是後來的顧盼。

顧盼和顧子殊同歲,只小了三個月,他非常喜歡顧子殊這個沒有血緣的哥哥,而顧子殊也一直很孤獨,雖然不喜歡繼母,卻也很喜歡顧盼,兩人感情很好,後來顧盼還轉學到了顧子殊所在的學校,一下課兩人就黏在一起,成天形影不離。

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顧子殊在日後才變得越發憎惡顧盼。

顧子殊長相精致漂亮,又有點膽小怯懦,因此被同班的男孩當成女孩欺負,身上經常遍布着各種傷痕,除了顧盼以外,基本就沒有能夠說得上話的人。

而顧盼學習成績極為優秀,性格開朗陽光,又長得十分帥氣,結交了許多朋友,轉學之後沒有多久便成為了年級衆星拱月般的存在,甚至有時都沒時間來找顧子殊,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在班級上被別人欺負過。

顧子殊本就敏感,兩人間天差地別的際遇和顧盼無意的冷落都成為了缭繞在他心頭的陰雲,而回到家後,父親和繼母又只關注顧盼,卻對他不是很傷心,更是讓他難過不已。

每天晚上,顧子殊都會把自己反鎖在屋子裏偷偷地哭泣,甚至顧盼來敲門找他都不理會,因為這時的他已經開始讨厭顧盼了。

後來的家長會,父親沒時間來學校,只有繼母一人來開會,但兄弟兩人不在同一班級,繼母分身乏術,就讓家裏的保姆給顧子殊開會。

那時顧子殊被同學反鎖在偏僻的廁所隔間裏,剛被清潔人員放出來,又因為被同學推倒摔了一跤,一瘸一拐地走回教室拿書包,卻看到來給他開會的人是保姆,頓時心都涼了。

這時繼母牽着顧盼的手,母子有說有笑地來到顧子殊的班級門口,顧子殊甚至還能聽到繼母在誇獎這次顧盼又考了年級第一名。

顧盼探進頭來尋找哥哥的身影,原本興高采烈的,卻在看到顧子殊滿身的狼狽和即将哭出來的表情時愣住了,随後焦急地問道“哥哥,你這是怎麽了”

“我不用你管,讓開”

顧子殊狠狠地将書包扔在了顧盼的身上,不顧繼母的阻攔,悶頭沖出了學校,還險些遭遇了車禍。

從那天開始,顧子殊對顧盼和這個家的怨恨徹底爆發了,性格愈發陰沉孤僻,不論顧盼再如何後悔自己忽略了哥哥的感受,不斷地跟他道歉,甚至不再和其他朋友來往,只關心着顧子殊一人,顧子殊也始終沒有原諒他。

他恨顧盼,也恨他自己,恨自己為什麽這麽沒出息。曾經他也想做出改變,一度夢想成為一名軍校生,而顧盼聽說後,當即表示也要跟随哥哥的腳步報考軍校生,還偷偷地跟着顧子殊一起去練習,可顧盼只練了一次,就比顧子殊苦練兩個月的成績還要好。

這樣巨大的打擊也徹底摧毀了顧子殊的夢想,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要活在顧盼的陰影下,便越發的頹廢沉淪,封閉自我。

但就在兩年前,顧盼突然出國留學讀書,繼母跟過去陪讀,他們走得相當匆忙,顧子殊那時正好在住院,甚至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所以當他回到家時,看到家中的确沒了那兩人,心情猶如做夢一般,簡直是他人生十五年中最快樂的時刻。

他絲毫不怪父親偏心,只讓顧盼留學,卻把他留在國內,甚至他還覺得這是父親有生以來最英明的決定。

也不知父親是否也是對自己的偏心感到愧疚,在顧盼和繼母走了之後,他也開始關心顧子殊了,父子關系慢慢緩和,就這樣過了一年,他們卻突然聽說了繼母被殺、顧盼失蹤的噩耗。

在噩耗傳來的前一段時間,繼母就曾在和父親的通話中提起過他們居住的地區發生了連環殺人案,還擔憂他們母子會不會遇到危險,誰想到竟一語成谶,一家人從此陰陽兩隔。

父親哀恸不已,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當即飛往國外,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一直留在國外尋找着顧盼的下落和殺害了妻子的兇手。

顧子殊一人留在國內,聽到繼母死亡、顧盼失蹤的消息,竟絲毫不覺得難過,反倒還有着隐隐的快意。

幼時與顧盼短暫的友誼,也早就在近十年的怨恨中消磨得一幹二淨了,而且顧盼明明不是父親的親生子,他對待顧盼卻比對自己這個親兒子還上心,去到國外後,他甚至都想不起來給顧子殊打個電話。

顧子殊恨不得顧盼已經死了,找不到只是因為顧盼的屍體被藏起來了,直到又過了一年,顧子殊被送入恐怖輪回,顧盼也依舊沒有任何音訊。

時子殊之前并沒有仔細研究過顧子殊的記憶,因為這裏也沒人認識顧子殊,他的記憶起不到什麽作用。更何況就算他看過記憶,也絕不會把顧盼和永生隊長聯系在一起。

但十分諷刺的是,這兩兄弟都被卷入了恐怖輪回,顧子殊卻在第一個世界就死了,由他取而代之,而顧盼成了永生的隊長,即使換了一個世界,顧盼也依舊是顧子殊望塵莫及的存在。

時子殊皺了皺眉,思考着該怎麽處理顧盼。

永生的确是支十分強大的隊伍,雖然不過成立剛滿一年,卻在高手雲集的中區裏也闖下了很大的名聲,甚至他生前也曾聽過永生的名字,整體實力應該比長風還要強上幾分。

而每支隊伍的隊長都是隊伍的絕對核心與靈魂,實力必定更勝其他隊員一籌,所以顧盼的實力水準毋庸置疑,一定非常厲害。

如果是他生前,他還不至于把顧盼放在心上,可現在他成為了顧子殊這件事情就不好辦了。

他不知道顧盼對哥哥的了解程度有多深,畢竟他們曾朝夕相處,共同生活了近十年的時間,就算他今天故作冷漠,遠離了顧盼,以後也可以繼續模仿顧子殊,可如果再更多相處下去,也不好保證顧盼不會識破他的身份。

顧盼那麽喜歡自己的哥哥,要是得知被哥哥的身體被一個陌生人占據了時子殊估計自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說不定顧盼還會覺得他就是殺了哥哥的兇手。雖然他不僅和顧子殊的死沒有任何關系,甚至他還殺了害死顧子殊的兇手,可惜這話說出去顧盼也不會相信的。

時子殊揉揉眉心,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住宅之外,圍着湖泊周圍散步。澄澈的湖水波瀾不興,倒映出他的面容,美麗得勾人心魄,但并不是原本屬于他的那張臉。

“可惜我沒有見過你弟弟否則,還能早點做些準備。”

他對着湖中的倒影低聲喃喃着。

之前他僅僅聽過永生的名字,卻不知道永生的隊長叫什麽,也沒有和對方見過面,因為他不會在中區,也不在其他四區,而是超越了所有輪回者、淩駕于輪回主廳之上的隐秘之地

輪回殿堂。

在多如繁星的輪回者中,極少有人知曉“輪回殿堂”的存在,而能進入其中的輪回者更是寥寥無幾十人,只有十名最頂級的輪回者才有資格出入輪回殿堂,而時子殊生前就是這十人中的一員。

他死之後,如果沒有其他人死亡,那麽包括同為殿堂級輪回者的夏冰螢在內,現在應該還剩下九人普通輪回者的實力和他們的差距存在着天淵之別,所以即便他已經死亡,短時間之內也不會有中區的輪回者補上他的位置。

雖然他們一共有十人,但并非是一支隊伍,除了他和夏冰螢總會一起做任務,其他人基本都是獨來獨往的,即使和外界有接觸,也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約束在他們身上的規則和普通輪回者的規則不太一樣,不需要組隊,管理員也不允許他們組隊,因為他們這些人都知曉複活券的存在,如果和別人組隊,為了争奪複活券,一定會引起一場血腥殺戮。

而不久之後就要開始的空間管理員競選,候選人也就是剩餘的九個來自殿堂的輪回者,未來的管理員就會在他們之中誕生。

不過和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時子殊蹲了下來,注視着湖中游弋的魚,目光冷了下來。

但是就算他無法參與競選,也不能讓夏冰螢成為管理員。

一旦夏冰螢成為空間管理員,執掌輪回空間與所有輪回者的生死,就意味着他今後幾乎不會再有向夏冰螢複仇的可能。

原本以他現在的層次,根本不可能幹預殿堂的事,然而為了避免殿堂輪回者的競争過于慘烈,在展開最後的角逐之前,他們必須要挑選自己的協助者,由協助者代替他們争奪資格,從九人中選出四人,再從這四人中決出最後的勝者。

挑選協助者,也是為了考驗輪回者的判斷力、凝聚力、大局觀等多方面的能力,畢竟成為管理員并非只需要自身力量強大,更重要的是其是否擁有執掌整個空間的資格。

每個候選人可選擇的協助者最多可以有十人,也就是正好組成一支隊伍的人數。

時子殊很清楚,依顧盼的實力,一定會被某個候選人選中成為協助者,甚至永生的整支隊伍都有可能會被選中。

這是個極為難得的機會。如果他能夠完全控制顧盼,甚至是整個永生,在協助者的争奪中就能更多幾分把握。哪怕他現在不能殺死夏冰螢,也要一定将他的協助者全部都置于死地。

所以現在他面臨着一個抉擇

到底是避免與顧盼接觸,防止他認出自己;又或者是主動接近顧盼,利用能力将他牢牢地掌控在股掌之中。

答案當然是毋庸置疑的。

望着湖面中的倒影,時子殊輕輕唇角。

比起他那時被夏冰螢親手肢解的痛苦和怨恨,有可能被顧盼識破身份又能算得了什麽

他擁有顧子殊外貌的可能有千萬種,就算被識破,顧盼也不可能會猜到他原本的身份,只要沒人知道他是時子殊,就不算是致命的問題。

至于無法在輪回主廳使用能力也不是問題,因為他之前就已經知道,為了配合候選人挑選協助者,輪回規則将會進行大量修改,到時一定會有他和顧盼進入同一個世界的方法。

“所以接下來就是”

時子殊喃喃着,起身走回住宅。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在不引起懷疑的基礎上,自然而然地轉變自己對顧盼的态度與其說是他攻陷顧盼,表面上看更像是他被顧盼攻陷。

不過光是對兄長的喜愛還不夠,他一定還要讓顧盼徹底迷戀上他。

所以他必須要仔細讀取顧子殊所有的記憶,徹底了解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時子殊閉上眼睛,浏覽着屬于顧子殊的全部記憶,卻忽然發現有一段記憶非常模糊。

那一段時間顧子殊一直在住院,斷斷續續地發燒,每天昏昏沉沉的,痊愈之後記不太清住院期間的事,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麽住院,他的父親告訴他,只是他病得太厲害,都燒糊塗了,所以也不記得他生病時的事情。

顧子殊本來很沮喪,可是他剛一出院,就聽到了顧盼和繼母出國的消息,高興之餘,也就不怎麽在意這件事了。

這是怎麽回事

顧盼那麽喜歡哥哥,但在顧子殊生病期間,他并沒有來看望哥哥,之前也沒說過他要出國留學的事,似乎決定得十分倉促,在這之後,哪怕是過節放假也沒有回國探望顧子殊。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時子殊深深地蹙起了眉頭。

與此同時,許青見和顧盼通過入口回到了中區,來到永生的大廳附近。

比起人多熱鬧的東區,中區的人本就稀少,區域面積卻一樣大,再加上大多數人都不願意露面,就導致中區空空蕩蕩的,宛如一座鬼城,極為寂靜,就連他們的腳步聲都異常明顯。

顧盼依舊極為失落,眉眼低垂着,可憐兮兮地說“哥哥還是不願意理我”

“我要推薦的人就是他。”

許青見面色陰郁,說道“他潛力極佳,如果能進入永生,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永生,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可是現在他似乎不想來。”

“那是我哥哥,當然厲害”

顧盼神采飛揚,彎起琥珀色的雙眸,露出尖尖的虎牙,笑得開心又自豪“而且我不會放棄的,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讓哥哥進入永生,不然我怎麽能夠放心他要是被別人殺了該怎麽辦”

“”

許青見腳步一頓,眉頭微微蹙起。雖然顧盼所說的話是在關心他的哥哥,但直覺告訴他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可他也說不上來是什麽地方不對。

言語之間,他們走進了永生的大廳,大廳裏只有兩個隊員在,看到他們都打了個招呼。

顧盼笑着回應了隊員,随後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說道“好困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不會放棄的,青見,你之後還和我一起去找我哥哥吧”

許青見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認識哥哥的那支隊伍”

俊美的少年拍拍許青見的肩膀,和他擦肩而過,向外走去“那和他們交涉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希望他們的隊長能快點同意哥哥轉隊,如果不答應”

他微笑着呢喃道。

“那就把他們全都殺掉好了。我記得隊伍不足四人時就會自動解散,對嗎”

許青見愣住了。

顧盼走後,那兩個隊員也要回去了,其中一人是個容貌妖豔的性感女人,雪白的肩頭披散着波浪般的黑發,紅唇如血,一襲紅色長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襯托得更為火爆。

她帶着一絲挑逗的笑容,塗抹着紅指甲油的手搭上了許青見的肩膀,媚眼如絲,灼熱的吐息噴灑在他的耳邊,聲音魅惑地問道“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許青見揮開她的手,冷冷地說道“請你自重,赫曼莎前輩。”

“這就叫不自重嗎”赫曼莎輕掩紅唇,咯咯地笑了起來,“你還真是純情,不過我就喜歡像你這樣純情的男人。”

這女人

赤發青年臉色一黑,轉身就要走,赫曼莎腰肢一扭将他攔住,嬌軀柔若無骨地貼在他的身上“別走呀,姐姐還有話要對你說呢。”

許青見額角青筋直冒“有話就好好講。”

赫曼莎依舊在笑,卻忽然湊了上去,壓低聲音對他耳語道“小心隊長。”

“你什麽意思”許青見皺起了眉。

“你是新來的,所以你不知道,我們的隊伍原本只剩下五個人的原因是什麽。”

赫曼莎低聲說着“其實在你之前,永生還招攬過不少人,但他們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那是因為他們全都是被隊長殺掉的。”

許青見一陣愕然,微微睜大了雙眼。

“盡管我們沒有親眼見過他殺死那些隊員,可我們都心知肚明,那一定是他做的。那些人就是和隊長走得太近了,所以對他失去了所有防備”

“你也多加小心,別太早死在他的手上。”

赫曼莎說着,忽然又換上平時的那種笑容,輕佻地拍了拍許青見的臉頰,笑着說“姐姐等你來哦”

接着她便轉過身,踩着妖嬈的步子離開了,只留下許青見一人久久地伫立在空曠的大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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