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想也知道是去那種不正經的花街柳巷,朱将軍和李副将氣急敗壞地怒瞪着他,沒想到他還真的答應了。

「好冷……咱們還是快走吧。」容子舟冷得直打噴嚏。

「走、走!」容子寬拖着堂弟就出門去了。

朱将軍又跳又吼。「那臭小子還真的去了?!」

「将軍,三郎已經二十了,咱們也不便阻止。」李副将也是一臉擔憂地看着離去的背影,孩子大了,有些事不該管。

朱将軍從鼻孔哼了哼氣。「那種風花雪月的地方有什麽好玩的?做那種營生的女人又能好到哪裏去?」

「朱将軍這話是針對妾身來的?」琵琶袅袅婷婷地現身。

聞言,朱将軍喉頭一窒,乖乖地閉嘴,決定不跟女人一般見識。

就這樣,容子骥被兩位堂兄連拖帶拉地帶離侯府,為了避人耳目,還特地從南邊的角門出去,他下意識地看了下兩旁,并沒有坐着什麽姑娘,也許是自己猜錯了,并不是「她」。

莫名地,心頭湧上一抹淡淡的失落。

不過這種失落感只是因為那位姓程的姑娘頗有意思,無論他說什麽,對方都深信不疑,逗起來很有趣罷了。

容子骥為自己這股少有的心思找到借口。

程瑜在角門外頭等到太陽下山,還是沒有勇氣敲門,最後只好轉往秀姑的家。

她有些沮喪地走在大街上,明明跟這位容府公子只見過三次面,為何會這麽想見到他、跟他說話呢?對方俊美的臉孔總是不經意浮現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一定是因為自己難得交上了一個新朋友,實在不想就這麽失去,才會如此在意,可惜他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肯定無法跟她深交,想到這兒,程瑜心頭的失落感就更重了。

大街上十分熱鬧,百姓們都以為鬧鬼事件已然告一段落,可以放心出門走動,放眼望去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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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頂官轎迎面而來,跟在轎旁的随從遠遠見到程瑜,很快地認出她來,朝轎內的主子說了幾句話。

「停轎!」轎內的人喊道。

官轎穩穩地落在地面上。

随從攔住打身旁經過的程瑜。「請問可是程姑娘?」

程瑜腳步頓了頓,見對方面生,有些疑惑。

「可是大理寺司直程大人的千金?」對方再度确認。

她颔了下首。「你認識我爹?」

那名随從心想幸好沒有認錯人,趕忙掀起簾子,就見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從轎內出來。「這位是我家主子,欽天監監副徐大人。」

欽天監監副徐大人不就是……

赫然想起爹說過當面替兒子提親的人就是他,程瑜有些手足無措,連忙屈膝見禮。「見過徐大人。」

怎麽會這麽巧?居然在大街上碰到,萬一對方問起親事,想要知道她的決定,她應該怎麽回答才不會失禮?

只見徐長規身材瘦高,臉上不見皺紋,也沒有一絲白發,照理說也有四十來歲,不過外表看起來比實際歲數還要年輕個幾歲。他伸手拈着下巴的胡子,很快地将她打量一番。「你就是程大人的千金?」

「呃,是。」程瑜尴尬地回道。

他別有深意地詢問。「聽說你天生見得到鬼?」

程瑜也很老實地回應。「打從我有記憶以來就看得到。」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徐長規笑得更為親切。

她一臉錯愕。「太好了?」

「本官自小也看得到,為此吃了不少苦,想必程姑娘也是一樣,所以能夠體會你的心情。若你能嫁給小犬,在府裏絕不會受到異樣眼光看待。」他對程瑜愈看愈滿意,不住地慫恿。

「那是徐大人看得起我,只不過……」我并不想嫁給你的兒子。這句話程瑜實在是說不出口。

徐長規一臉笑吟吟。「記得一個月前的某天晚上,約莫子時左右,本官聽欽天監的陰陽生談到曾在大街上遇見程姑娘,程姑娘還說是去抓鬼的,本官聽了可真是佩服,沒見過哪家的姑娘家像你這麽勇敢的。」

「讓徐大人見笑了。」她幹笑兩聲。「其實我并沒有抓鬼的本事,不過是靠鹽米來驅邪罷了。」

徐大人眼神越發詭異地熱切。「真的只有靠鹽米驅邪而已?」

「呃,是。」程瑜本能地後退一步。

「本官聽目睹的兩名衙役說,你将鹽米撒向「百鬼夜行」,它們突然就像是發瘋了似的,完全失去控制,這可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徐長規不斷逼問,非要她給出一個答案不可。「難道程姑娘也懂得陰陽術數?」

程瑜用力搖頭。「我不懂那些東西。」

「那麽除了鹽米之外,可還有用到其它的東西?」光是依靠鹽米,不可能擁有傷害無形衆生的力量,一定還有別的東西。

程瑜又不自覺地倒退一步。「沒、沒有……」

「程姑娘最好再仔細地想一想。」他語帶威脅。

她不喜歡這位監副大人,看人的眼神讓她不由得想到被蛇盯上的青蛙,不禁毛骨悚然。「真……是真的沒有……我只記得手上有傷口,碰到鹽巴好痛……」

徐長規兩眼綻放出異光。「程姑娘當時手上流了血?」

「是有、有一點。」程瑜吞了吞口水。

他更進一步逼問。「程姑娘可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

「呃……不曾聽我爹娘說過。」她困惑地回道。

「那麽可否告知本官,程姑娘的生辰八字?」

「當然不行!」程瑜不假思索地拒絕,未婚姑娘家的生辰八字怎麽能随便給人?她可沒那麽笨。

「是本官的要求太過分了。」其實徐長規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她的血差點破了自己的法術,幸好他及時把「百鬼夜行」召回,重新作法,否則恐怕再也無法操控,不過也因為魂體受傷,需要經過一段時日才能讓它們出來作祟。

這個丫頭究竟是什麽來頭?難不成……是天上的神只下凡投胎?他心髒不禁狂跳不已,雖然從面相上看不出來,不過既然知道她的血有利用價值,更不能輕易錯過,只要成為徐家的媳婦,就可以任由自己擺布。

見對方笑得極其「詭異」——除了用這兩個字,程瑜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她總覺得這位徐大人左半邊的臉龐看來像是在笑,可右半邊的臉龐卻沒有表情,令人頭皮發麻。

「本官還有事要辦,就先告辭了,至于兩家的親事,本官會請媒婆上門,正式向令尊提親。」

說完,徐長規又坐回轎中,讓轎夫擡着離去。

程瑜見轎子走遠,不禁籲了一大口氣。「還是求爹娘不要答應親事,就算對方可以接受我的天賦,我也不想嫁過去。」

最後,因為這意外的插曲,她決定返家,不去找秀姑了。

翌日亥時,容子骥來到李府偏門外頭,身旁自然還跟着朱将軍和李副将。

「你們先在外頭等着。」對方可是李淳豐,又與師父同出一門,加上個性卑劣,無法确定裏頭是否設有「機關」好防止鬼魅作亂。

「有你在,俺不怕!」朱将軍對他可是深具信心。

李副将也颔首。「咱們跟你一塊兒進去。」

「……那就走吧!」容子骥提氣一躍,順利地翻牆而過。

他眼神銳利地察看四周,找出貼在檐廊下或梁柱上的幾張符箓,但因為年代久遠,上頭書寫的符文早已模糊不清,失去原有的靈力,形同廢紙。

朱将軍左顧右盼。「連個護院都沒看到,戒備真是松散。」

「咱們還是小心一點。」李副将天生就愛操心,怕将軍過于大意中了敵人的計,就像當年小看容福興一樣。

沒等它們把話說完,容子骥就這麽大大方方地走向宅第主人居住的正房,一路上都沒有受到阻攔。

「三郎,小心有詐!」李副将提醒。

容子骥停下腳步,觀察四周。「咱們都進到內院來了,卻連一個奴才都沒看到,不是主子禦下不嚴,就是……已經沒有能力管束家仆。」

「這話怎麽說?」朱将軍聽不懂。

他語帶嘲弄。「聽說李淳豐的妻子早死,膝下只有一個掌上明珠,嫁給了自己的徒弟也就是現任的欽天監監副徐長規為妻,不過也在十年前過世了,如今他生了重病,能依靠的就只剩下女婿,落得今日這種下場,算是他的報應。」

李副将不禁感慨。「就算活着,也未必就快活。」

「應該就在前頭……」容子骥還沒走近,就聽到屋內傳來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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