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答應了和程樂在一起之後，唐心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內心裏是無比幸福的。

她從來都只是幻想，而如今幻想成真，真的有一個清澈幹淨的男孩子愛上自己，還這麽的愛自己，讓她對自己的未來，似乎也重新地定下了另一種夢境的期待。

但是雖然是這樣說，唐心的心裏面卻還是不很确定，自己是否就真的要為了這個愛極了自己的男孩子放棄流浪江湖，然後乖乖去過那種，程樂口中說的，家庭主婦安穩淡薄的生活。

第一因為她不很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愛上了程樂，還是僅僅局限于感動。第二則是因為，多年來提心吊膽的日子過慣了，家庭主婦這種生活，對于唐心來說，聽起來多少有些無聊枯燥。

所以唐心想了想，便只是答應了和程樂交往。

程樂卻似乎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而且據他自己說，他也要多留在蘭州幾天，等待和自己的哥哥從青海那邊旅游回來，到這裏和自己會合，然後再一起回上海的。

就這樣，因為計劃的變動，唐心跟女店主提前結了工錢，理由則是自己學校有活動，自己一定要參加不可。齊芳仍舊在鞋店裏面工作，和唐森裏應外合，繼續讓女店主心甘情願地奉獻出自己的錢。

而第一次聽到唐心主動提起想要金盆洗手的話時，唐森的表情卻凝重了很多“姐姐？你确定程樂可以托付嗎？”

唐心眯起眼睛，望了望唐森之後，反問“之前不是你一直說讓我金盆洗手的嗎？你現在是什麽表情？”

唐森搖了搖頭“你要是真的能夠找到一個對你真心好的人我當然開心，只是我怕你是覺得我不想幹了，所以你急着找個人就把自己打發了。”

唐心冷笑一聲，整個人栽歪到床邊“你開什麽玩笑？你覺得我會是那種在意別人怎麽想的人嗎？而且我也絕對不會找個人打發自己的好吧？是你說的！他看起來，就像是我記憶中的那個人，反正我是這輩子都再難找到那個人了，他說不定現在早就結婚了，還有了孩子…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還有什麽好挂念的！就把程樂當成他，也未嘗不可。”

唐森努努嘴巴“可是姐姐你也不要這樣想，萬一是老天可憐你，哪天突然就真的把當年那個人給你送到面前來，而且對方還說，多年來都心心念念着你這個當初的可愛的小女孩，可是你已經和程樂在一起了呢！那樣的話，你後不後悔？”

唐心冷哼一聲“那有什麽了不起，要是真有那一天，我分分鐘就可以把程樂甩掉啊！”

唐森僵硬地笑了兩聲“所以，程樂說到底，無非也就是你找到的一個金主罷了。”

唐心聳了聳肩膀“見招拆招喽！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啊！說不定到時候我真就愛上程樂了，然後就此走向人生巅峰呢！”

唐森點點頭“好吧！既然你已經這麽選了，那我也就不說什麽了！而且為了你，我還得跟那個女店主拉長戰線，诶！”

唐心疼愛地摸了摸唐森的腦袋，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好啦！辛苦你了！總之這次你只要跟人家好聚好散就行，這幾天讓我再想一想，如果我真的決定了和程樂走，你也要跟我回上海的不是嗎？”

唐森低着頭“程樂家裏很有錢嗎？我可是只能吃閑飯哦！除非他想要一個會撬他家鎖，還會做假·證·件的弟弟，要不我還是繼續回東北，混社會好了！”

唐心挑了挑眉毛，順手從一旁撈起外套穿在身上準備出門“你開什麽玩笑？都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你還真的怕我倒時候就把你丢下了？”

唐森有些委屈地抿着嘴唇，看見唐心已經走到門口，追上去又問“那齊芳呢？”

唐心的目光黯淡了一下，冷豔的眸子在唐森的身上留戀了一下，随後便沉默着轉身離去。

下樓的時候，唐心似乎真的在考慮齊芳的問題，只不過到了樓下，又轉瞬被程樂的陽光笑容所吸引住，想不起什麽東西了“你來了多久？”

唐心說着，一只手便随意挽上了對方的手臂。程樂揚起那張大男孩般清爽幹淨的笑，看着眼前的唐心，滿眼的幸福“沒有多久啊！提前二十分鐘喽！怕你早來了等我嗎！”

唐心一開始裝作含情脈脈的樣子，後來不知覺，就開始真心地感動起來“這麽有經驗？看來以前有過不少約會哦？”

程樂搖了搖頭，誠懇地睜着那雙可人的圓眼睛“沒有啊！我在國外上大學的時候每天都泡在圖書館裏面，要不就是去公園進行作業拍攝。只有一個黑人女同學貌似是想要約過我，但是我和爽快地就拒絕了對方，她還以為我有種族歧視呢！”

唐心笑出了聲，一只手疼愛地撫上他的臉龐“你這家夥看起來傻乎乎的！一個人在國外，都沒有被騙過嗎？我要是不認識你啊！早就把你騙的口袋空空了。”

“才沒有！我看起來傻乎乎的，但是我看每一件事都很用心的，而且你不也是領教過嗎？我輕輕松松就識破你的謊言了！”

“是是是，你厲害！”兩人就這麽說笑着，一直到了黃河下游的岸邊。因為蘭州的商業區在前幾天已經逛了個遍，天氣又熱，兩個人便找了一處陰涼的石子地，像野餐的游人般休息起來。

其實這些天的交流下來，唐心已經對程樂的情況掌握清楚了。他家住上海，是一名自由攝影師，但是自己手上沒有什麽錢，大多數的生活費還是靠家人的補貼。本來他是單親家庭，但是母親後來嫁給了一個有錢人，他也就成了人家的二少爺。三年前，他母親和繼父在高架上車禍身亡，所以他現在家裏就只剩下一個異父異母的哥哥，還有一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祖奶奶。

唐心聽到祖奶奶的稱呼，着實是感到有些稀奇“祖奶奶？是你繼父的爸爸的媽媽？”

程樂點點頭“對啊！今年已經九十九歲了，除了說話上面有點糊塗之外，還能天天早上練太極打麻将，身體很好的！”

唐心“哦”了一聲，心下則想，按照上海人的平均壽命比例，這老太太頂多活到一百零三歲，而且發達城市霧霾又那麽重，估計自己也不用太操心這個唯一一個象征性的長輩。

程樂見唐心不再說話，以為是擔心她的身份去到程樂家裏會感到不适，便貼心地對唐心說“祖奶奶人很好的，對我也很好，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她卻對我像親奶奶一樣的。而且我又不繼承家裏的財産，公司都是我哥的，所以對于我的婚事，祖奶奶和我哥都不會有什麽意見的，你放心好了。”

唐心眨了下眼睛，随後又望向一旁的程樂“可是如果我真的跟你回去的話，唐森呢？他是我弟弟，我也要照顧他的。”

程樂樂觀地說“沒有關系的！唐森一起來嗎！我哥開的公司最不缺職位了，你放心吧！”

唐心不好意思地嘟囔了句“所以還是要拜托你哥哦！這樣不太好吧？”

程樂溫和地笑了笑，一只手順勢把唐心摟在懷裏“沒事的，唐森有什麽特長嗎？過幾天我哥來蘭州這邊和我會合，我直接跟他說就好了。”

唐心想了想“他以前是個東北黑社會，你問問你哥，需不需要一個會溜門撬鎖，做各種假·身·份·證的小騙子？”

程樂分明是在聽到唐心這話的時候停頓了一下，一只手摩挲着唐心垂在後背的頭發許久，聲音裏面仍舊洋溢着光芒喜悅“技術工種嗎！而且我看唐森也挺聰明的！好好栽培栽培，說不定能打進IT領域呢！”

唐心笑了笑，打趣着撥弄着對方的鼻子“你要把一個東北黑社會栽培成IT人才？真有你的！”

程樂的眼睛被風吹的半眯起來，低頭又把唐心往自己的懷裏面攏了攏“為了你啊！什麽都可以。”

程樂說着，又把頭往下低了低。唐心意識到程樂有意的回應，頭往前方探了探，也便吻上了對方的唇。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唐心能夠感受到，對方因發自內心深處的愛而産生的味道。那種清冽的，好像是突然舔食到了曠野深處的山泉漿果般的氣息，讓唐心沉淪的同時，也感觸到了一陣陣海水觸碰礁石般的激越。

唐心用心地享受着程樂溫柔又纏綿的吻，心扉空谷裏，在一剎那突然就開竅了。她能夠清楚，此刻的吻和唐心以前的那些吻，那些纏綿是不一樣的。以前的，有強迫到讓自己作嘔的，有為了錢財目的而假意逢迎的。而這一次，這個吻是出自真心的，她真心想要吻面前這個男人。

她覺得，自己也許真的有些愛上程樂了。

她愛這個突然闖入自己生命中的少年，愛他如沙漠清泉一般令人感到寂寞的眼，他在別人心目中，對自己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愛。他手指撫弄自己頭發時，那輕柔的，怕要把自己碰碎的力度。還有她深陷在他懷抱裏，能夠清楚感受到的，那股帶着薔薇花香般，凜冽又飽滿的心跳聲。

雖然相處的時間短暫，唐心也時時刻刻暗自揣摩着這份愛的虛幻感。但是唐心卻寧願這麽用對方的愛短暫地麻痹自己一下，讓自己真切體會一下，人世安穩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