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天早上，顧令提前從床上起來。看見睡在自己旁邊的唐心窩在被子裏面, 小小的一個, 蒼白又弱氣, 眼眶卻像個戲子般紅紅的。不禁抿起嘴唇，悄悄地把自己的衣服穿好, 也不去打擾對方，走出了房間。

下了樓之後，祖奶奶已經一個人等在飯桌前面了。他四下打量, 努力裝作随意問祖奶奶“奶奶早上好！樂樂呢？”

祖奶奶啧啧地喝了一口熱牛奶, 眯着眼睛望向前方“一大早就走了, 說攝影室有急事。”

顧令清楚程樂這是躲了出去，也就不多做回應。坐到了祖奶奶身邊, 拿起一片烤土司吃起來。

馮蘭這個時候端進來一碗熬好的蔬菜粥, 放到顧令的身邊, 還特意朝對方的手邊挪了挪“顧先生早上好, 唐小姐呢？”

顧令不以為然地回答着“還在睡呢。”

馮蘭“哦？”了一聲，出于嫉妒, 不免有些陰陽怪氣“那麽我是要不要準備碗筷啊？”

祖奶奶完全沒有理會馮蘭情緒的樣子, 放下牛奶杯對馮蘭說“準備出來吧！你多弄點東西及時加熱！她什麽時候下來, 什麽時候正好吃了！這個時候, 多睡點覺, 也是正常的。”

顧令忍不住緊了緊眉毛，頗有些嚴苛地說“要不馮蘭你上去把她叫醒吧，現在也不早了。”

“诶！”祖奶奶及時阻止“你這孩子！怎麽一點都不懂啊！那懷的是你的種！讓她多睡一會兒怎麽了？真是不懂事！”

“我不是想着, 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您的孫媳婦，該懂點規矩嗎！”

祖奶奶輕飄飄笑了一下，樂哉地說着“你當你祖奶奶是老古董啊？新媳婦進門還要三跪九叩的？這是21世紀，你祖奶奶也不是老頑固！好好讓人家休息休息，然後你這邊啊！好好看看，什麽時候，跟人家去把證領了，辦個像樣的婚禮，在人家肚子大起來之前，聽見沒有？”

“我知道。”顧令點點頭，想了想，又繼續和祖奶奶說“但是奶奶，程樂他……”

祖奶奶的笑容這時刻停住，目色明顯悲凄了起來“你祖奶奶也不聾！昨天晚上都聽見了！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現在孩子都有了，我就是想要罵你打你，也是沒有什麽用的了。孩子要緊，畢竟要有個家，名正言順的。程樂還小，不久就能放下的。”

顧令依順着祖奶奶的意思“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之前，才一直什麽都沒說。”

“你也是！這天底下那麽多女人！雖然那些亂七八糟的我不喜歡，但是你也不能去搶人家的啊？更何況，樂樂是你弟弟，我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你，不要跟樂樂搶什麽東西，他這孩子可憐，你就偏偏要！不聽話！”

顧令抿起嘴唇，鋒利又璀璨的目光低垂下去，不敢頂撞祖奶奶，半晌沒有再說話。

站在一旁的馮蘭一臉幽怨，心裏面則想着，那個唐心長相也就是那個樣子，不過是感覺氣質上好了那麽一點，自己若是真的打扮起來，應該也是不差的，為什麽顧令就是看不見自己呢？

這麽想着的時候，唐心已經緩緩地從樓上走了下來。她還穿着昨天那件米黃色的森系長裙，白色的針織外搭随意搭在身上，有些泛黃的直發稀稀落落地搭在肩頭，遠遠看上去，似是有點仙子下凡的風韻。

馮蘭當下心裏面自愧不如的輕嘆一聲，可是心裏面卻還是不服氣。她總是覺得，如果有一天自己在顧令面前打扮打扮，總是要比這個唐心好的。只是表面上，卻還是笑眯眯地對唐心打着招呼“唐小姐？”

唐心走到了飯桌前，眼眶仍舊紅紅的，卻還是堅持着禮貌微笑地跟祖奶奶打招呼“奶奶早上好。”

祖奶奶笑眯眯地握住唐心的手，輕輕愛惜地撫摸了幾下子，招喚對方坐下“好了好了，快去顧令旁邊坐下吃飯吧，正好你來了，我們也正好談談婚事。”

“婚事？”唐心只覺得昨天晚上驚魂未定，如今有些反應不過來。

祖奶奶卻歪着腦袋笑了笑“對啊！婚事啊！你現在懷了我們顧家的孩子，自然是要和顧令結婚的嗎！”

唐心屏氣凝神，不做任何的回應，胃裏卻忽然翻江倒海的難過。

祖奶奶似乎是看穿了對方的心緒，于是便只得自顧自地說起來“我老太太好久都沒有參加過婚禮了，這次得弄得大一點，好一點。”

唐心擡眼望了望祖奶奶，悲凄地開口“不需要的。”

“诶呦！別說喪氣話，孩子都有了，就是我們顧家的人了。這婚禮啊！必須得好好的弄！”

“我的意思是。”唐心冷漠地回應“我家裏沒有什麽人了，就一個弟弟，要是弄個婚禮，連伴娘都沒有，還不如直接去領個證，方便。反正奶奶的意思，我不過是有個孩子，孩子沒了，我才沒資格進你們家門呢，不是嗎？”

祖奶奶哽住，一時也說不出話來，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般低下頭，不安分地擺弄着面前的刀叉。

顧令不滿意唐心如此的态度，卻還是有些心疼地上前握住了對方的手。力度剛好地揉了揉對方那水嫩嫩的柔荑，寬心說“我要辦這個婚禮，不管怎麽樣，這都是一場婚姻，我希望它完美。”

唐心冷笑一聲，本來想要說這場婚禮沒有顧令才算完美，但是礙于祖奶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她的目光掉在顧令的手上，随即便冷冷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顧令的神情難看了一下，轉而又恢複了那淡然态度。對着祖奶奶笑笑“如果可以的話，把東西都安排好，我想過幾天，就可以把婚禮的日子定下來了。這幾天忙一點，明天或者今天下午，我就帶唐心去買些東西好了。”

祖奶奶高興地點了點頭，似乎是對于這新媳婦的态度生了些懼怕，而不太看對方。只一味地朝着顧令笑着“這麽剛剛好，把事情盡快都辦了，早辦早安心的。”

顧令安穩地收起目光，喝了一口咖啡，太用力的緣故，有些燙到了嗓子。不禁一只手握了握脖子，褲子口袋裏面的手機卻突然震動了起來。

顧令把咖啡杯有些憤怒地扔到桌子上，沾着乳白色牛奶的小勺子在餐盤裏面就轉了小半圈。他掏出手機，看了看裏面的內容，便起身走出去打電話了。

一旁的馮蘭覺得別扭，一早就躲進了廚房。所以這一下，就剩下祖奶奶和唐心面面相觑了。

唐心仍舊是低着頭，一句話不說，用老話說，就是‘哭喪着臉’。一方面讓人看了心疼，時間長了，卻也不免有些心煩。

祖奶奶為了消磨這尴尬，只是低着頭喝牛奶，一會兒沾點黃桃果醬，把面包卷成個卷吃起來。津津樂道地獨自品味了一會兒，見唐心還是一動不動，便又開始找話說“吃點東西！現在不吃東西，對身體不好。”

祖奶奶說着，主動挑出一塊烤的不錯的吐司片，拿起小勺子崴了一勺果醬放上去，遞到了唐心面前的盤子裏。

唐心頓了頓，轉而也不說謝謝，直接就拿起吐司片，塞進了嘴裏。

祖奶奶笑笑，一雙眼睛提溜提溜轉着，還是忍不住總去關注一下唐心的肚子“顧令這小子每天工作比較忙，但是你放心，他既然說了喜歡你，就一定會對你好的，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唐心決絕地說着，自然也清楚，祖奶奶是聽不出自己的言外之意。

這時候，顧令已經從外面打完了電話走進來，一只手搭在唐心的肩膀上拍了拍，随意地說了句“婚禮的事情差不多準備好了，我們這周日就可以結婚。”

唐心不禁驚訝地望向顧令驕傲的神情，搖了搖頭道“這周日？這麽快？”

“我剛剛讓秘書幫你把婚紗店找好了，今天下午我們去看，還有一些需要的東西也都選好了，倒時候你只要來結婚就可以了。”

唐心收回目光，似是有些絕望地看着不遠處的風景“反正你開心就好了。”

顧令淡淡地瞧了一眼唐心，也是深知她心裏面難過，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然也沒有什麽回頭路可選了。即便不是為了圓昨天晚上那個謊，他也是偏偏想要留着唐心，在自己的身邊“我是很開心啊！還有一件事情，唐森的工作我已經給安排好了，周日的時候他來參加婚禮，做我的伴郎。你應該清楚，樂樂不可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的。”

唐心不說話，低頭看着自己手裏面握着的牛奶杯子，香噴噴的熱氣騰騰的灌進自己的鼻腔，而她卻只想着，怎麽能把這杯牛奶，死死撇到顧令的臉上。

顧令見對方不理會自己，也就默認當做對方聽見了。等到祖奶奶吃完了飯，被馮蘭扶着上了樓之後，顧令坐在桌前，又突然對唐心說“婚禮那天，給你一個驚喜。”

“什麽？”

“驚喜怎麽能說？”顧令的表情神秘了一下子“總之是能讓你覺得，這個婚禮還算完美的驚喜。”

唐心不以為意“除非你逃婚了，那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