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那光怪陸離的一夜過去之後,顧令的心裏面就忍不住地對唐心感到愧疚。連着幾天晚上, 都提前回家吃飯。

唐心見到顧令, 興許也是因為之前的氣焰早就已經熄滅了, 所以看見對方的時候,錯覺還以為, 對方只是一個自己看不順眼的陌生人罷了。

顧令和唐心在祖奶奶的面前,就這樣開始過起了風平浪靜的生活。朝九晚五,除了兩個人不在同一間房睡覺, 互相沒有事絕對不說話之外, 倒也還是蠻像一對過膩了日子, 但名副其實的夫妻的。

劇情的轉折還是發生在一天晚飯後,唐心一個人站在庭院裏面乘涼。漫無目的地像個鬼魂般在花園裏面游蕩, 許是看完了這個月訂好的雜志, 一個人無聊, 便開始胡亂地一邊散步, 一邊想些事情。

人生在世,騙來騙去。

她腦子裏面, 總是喜歡有事沒事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多半是突然記起了半年前騙過的一個大款的長相, 又或者, 自己之前在洛陽還是蘇州的時候, 被什麽小攤販因為圖新鮮給騙去了多少多少錢。

就是這個一個人想着, 唐心把自己的目光鋒利地射向了花園裏那唯一的一株玫瑰花叢。走到那從玫瑰面前,唐心像個小孩子一般端詳了一會兒,突然便興致勃勃地用手去抓上面的玫瑰。

揪下一朵豔烈直接的放到面前, 唐心稀罕地觀賞了一會兒,可是随即情緒突變,竟又很絕情地把玫瑰扔到了地上。就還是和小時候的那個唐心一個樣子,她仍舊是個控制不住,反複無常的孩子。

而這一切,卻被站在門廊處抽煙的顧令,看了個徹底。

就是那一瞬間的事情,顧令似乎就全部明白了起來。但是他的眼神只是倏忽一亮,随後又如同燭火般被風刮滅。

不多時,唐心擡起頭,沒什麽多餘的表情看向顧令。顧令遲鈍地揚起一個暢快卻又猶豫的笑,把煙叼在嘴邊,從門廊裏面走下去,直直走到了玫瑰花叢的對面。一眼沉醉地望着面前的玫瑰“你以前也是上海人?”

唐心不回話,知道對方知道這件事不過就是因為之前幫自己把身份證給更新換代了。于是也不回話,始終對對方保持着冷漠。

顧令似乎也早就在心裏想過這樣的結果,所以并沒有表現出很生氣的感覺。為了緩和氣氛,從自己的口袋裏面抽出一根煙遞給唐心“要嗎?”

唐心這時無聊,想着不抽白不抽,便決絕地接了過去“火呢?”唐心說着,把煙熟稔地叼在嘴邊,脖子一抻,遞到了顧令的面前。

顧令迅速從自己的口袋裏面掏出打火機,給唐心把煙點燃。火光接觸到白色煙紙的一瞬間,一縷袅袅躍然于眼。顧令歪着腦袋,饒有興致地問對方“你什麽時候開始學會抽煙的?”

唐心深吸一口,随後把煙從嘴邊拿出,用手指簡單扣了扣,煙灰便如同細雪般掉落到了剛剛那朵玫瑰上。興許是這煙的價格不菲,唐心抽着舒服,便也就和顧令老實地說了起來“十六歲,沒記錯,我的第一根煙,是唐森從酒吧偷出來的。”

顧令笑笑,毫無雜念地追問“我真是好奇,你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又是怎麽和唐森那個小子走到一起的。”

“我第一次見到唐森的時候,真是厭惡死他了!但是後來,發現這家夥雖然對外人敗類了一點,但是對我,他卻也真就是不錯的。起碼跟別人比起來,我在他心裏面強很多,我才肯把他當成我的弟弟。”

唐心說着,望着手裏的煙,眯着眼,忽然就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天晚上。

她被那個黑幫老大上過之後,一個人縮在KTV的角落裏面,樣子看起來疲憊又羞恥,可是一雙眼睛,卻深邃地如同貓頭鷹般,圓怔怔地瞪着。

唐森沒一會兒就把那黑幫老大好好地哄走了,錢的事不僅不追究了,還順便又借了幾百塊錢營生。匆匆忙忙地走到唐心面前,知道對方現在一定恨死了自己,于是也就不說什麽話。兩個人互相沉默了好久,唐森突然從自己的口袋裏面掏出一根煙遞給唐心“抽一根嗎?”

唐心當時不會抽煙的,可是那個時候,不知怎麽心生邪念,就把那根煙給接了過去。吸了一口之後嗆的要命,渾身上下又覺得哪裏都不舒服,一個人便縮成了更小的一團。唐森關切地拍了拍唐心的背,然後又給自己點上一根煙,手把手地教唐心抽煙。

現在想來,那個情景,少了當時令人感到悲天憫人的凄涼,倒是有些好笑。唐心想着想着,不自覺地就揚起了嘴角。

顧令站在唐心的對面,同樣抽着煙。煙霧缭繞下,他從來覺得缺少了那麽些感覺的唐心,此刻也是滿溢着自己想要的樣子“唐森在我公司工作的還是不錯,早遇到我的話,說不定也不用跟着你漂泊那麽久。”

“唐森早遇到你,估計就被你抓進去了。沒有我?你還會留着他?”唐心輕飄飄地說着,完全沒有意識到,此刻面前的這個人,是自己在幾天之前還恨到骨子裏面的。說到底,也許是騙的人太多,唐心的內心也多少有些軟弱麻木。習慣了對他人産生或多或少的傷害,而對于他人對自己的傷害,也似乎很輕易能夠放下。

顧令卻只當對方多少還是對自己有點意思,反倒更加放肆地靠近起對方來。挑起那雙璀璨芳華的眼,癡癡說着“所以你還是明白,我對你究竟是什麽感覺的?”

唐心頓住,低垂着眉眼盯着面前燃燒的煙頭。很明顯又被顧令把自己心頭的厭惡勾了起來。于是她直起身子,用面前的玫瑰花葉把火掐滅,狠狠地瞪了顧令一眼之後,掉頭離去。

顧令仍舊站在原地,半晌冷‘哼’出一口氣,看起來,似乎也絕情地要命。

他不懂,自己怎麽就對唐心這麽着迷?怎麽能夠在人家看起來客氣的時候,就那麽急迫地想要和對方更近一步呢?他更恨自己,始終記不住,唐心打從心底裏厭惡自己,不管自己是身為程樂的哥哥,還是她名副其實的丈夫。

就這麽把她牢牢地鎖在自己身邊,顧令似乎也覺察到了無趣。可就是在這無趣的當口,顧令卻收到了一個消息。

舒群把人事部那邊整理好的意見文案交上來,公事公辦地先略過去,倒是一張人事部經理提出的部門內部意見讓顧令有些感興趣。

大體上的意思,就是覺得新來的小職員唐森太過于嚣張,每天在部門內部的同事群裏面發一些不幹不淨的表情包,最惡劣的一次,是在女同事之間互相談論男朋友的時候,艾特了一下同事群裏面的全部男同事,然後發了一張醜熊貓的勵志表情包,下面的文字,是這樣的:不要暗戀,去強·奸!人生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你演內心戲,愛她就去搞她!喜歡就強·奸啊!表白有什麽用還是會被拒絕!追不到就操!操不到就下藥!翻臉就發裸·照啊!大不了蹲監獄!你連監獄都不敢蹲還敢說愛她?

實話說,顧令也不是什麽很潮的人,但是工作之餘,也是喜歡和同事群裏面的人聊一聊的,那些房地産大亨也喜歡發這些毀三觀的表情包,但是就算是态度再惡劣,也很少有在人家女同事談感情的時候發這種東西的。唐森這次,确實是有點嚣張。

但是顧令卻也還是不好開除他的,只是如果不開除他又不給他什麽懲戒,估計以後會更加的嚣張。仔細一想,顧令就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于是便在第二天的時候,叫唐心和自己一起去公司,理由是拿給祖奶奶從國外定的一批保健藥。

走進公司大樓電梯裏面的時候,唐心多少有些不耐煩,而且一想到拿了東西,還是要跟着顧令回家,就更加心塞,話都沒有好氣“你晚上下班的時候拿回來不就好了,幹嘛非要我來拿?”

可是顧令一聲不吭,眼看着電梯的門第二次關上,裏面就只剩下唐心和自己之後,一把就将對方給壁咚到了一旁。

唐心一臉錯愕,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事情的發展,眼睛睜得老大“你幹什麽?”

可是顧令卻仍舊一聲不吭地吻了上去!臉龐,鼻子,嘴巴…唐心手腳并用,用力地想要推開面前的顧令,可是顧令卻仍舊是在瘋狂地吻着自己,一邊問還一邊阻止對方推開自己“你不要動!”

“你有病啊!顧令!你放開我!”唐心很早就意識到自己是無法阻止顧令對自己做任何事情的,可是現在這個情況,對于唐心來說,多少有些太莫名其妙了點。

顧令卻反倒越吻越放肆,兩只手很快就爬上了對方的肩膀,一把扯掉對方外套的同時,電梯的門‘叮’一聲,開了。

站在門口準備走進去的唐森和一位女同事站在原地,表情是同樣的瞠目結舌。

唐心一把推開停下動作的顧令,穿好自己的衣服,低着頭就跑出了電梯。顧令邪惡地笑了笑,兩只手插·進口袋,也不去理會唐森和那位女同事,一聲不吭地跟着走出了電梯。

女同事率先收回了自己的表情,轉而一臉花枝爛顫地和唐森打趣“這顧總和新婚夫人的感情還真是好啊!怎麽在電梯裏,就急不可耐起來了?”

唐森也呵呵笑着走進電梯,随意說了句“對啊!就算是想要,也可以把電梯給按下‘停止運行’按鈕再說嗎!那時候誰知道在裏面幹些什麽!強·奸都沒人管!”

女同事表情別扭了一下,差一點,就想要從電梯裏面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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