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入城

自那日針鋒相對不歡而散之後,燕甯好好地自我反省了一番,覺得自己太容易被人挑起火氣了,簡直失态至極,下次絕對不可如此,同時也暗自決定,礦洞這件事處理好之後,一定立刻、馬上與莊逐言一行分道揚镳!

而莊逐言不知道是被楚時點醒了還是自己想通了,收斂了許多,從環山鎮到翡城,騎馬需要三天,這三天裏,他居然沒對燕甯毒舌一句,就連燕甯都覺得,有點不習慣。

日落時分,翡城外三十裏。

翡城和環山鎮不一樣,是個大城,官道也修的寬敞無比,路上行人、馬車絡繹不絕。道路一側,一行人似乎騎馬騎累了,此時正在路邊休息,這樣的沿路休息的馬隊随處可見,大家都急着在城門關閉前入城,根本沒有人會注意他們,但若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他們有些古怪。

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這群人正中間,一名紅衣女子不斷地上下打量他,時不時上前調整他的穿戴,男子全程面無表情。

“好了,記住不要笑。”

燕甯折騰了好一會,再三交代莊逐言保持面癱之後,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用燕甯說,莊逐言也笑不出來。任誰被人挑剔來挑剔去一整天之後,也不可能還保持心情愉悅,他現在無比後悔,為什麽會想不開假扮樓曦,這種活,讓歸雲來幹就很合适!

莊少爺完全忘記了,是誰在燕甯看中歸雲的時候,恨不得将人家活剮了。

夏冰兒歪着頭,盯着一身白衣的莊逐言,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姐姐說,白衣最容易讓人覺得溫潤清雅,出塵脫俗,樓曦穿上的時候,溫柔得讓人移不開眼,可是現在依她看,莊逐言确實讓人移不開眼沒錯,但是完全沒覺得溫柔啊,那張面無表情,臉黑得快滴出墨來的臉,除了冷豔高貴不可一世之外,她什麽也沒感覺到!

夏冰兒拉了拉燕甯的衣袖,問道:“不是說那位樓公子是謙謙君子,最是溫潤如玉嗎?莊公子這樣冷着一張臉可以嗎?”

不可以有什麽辦法,莊逐言一笑起來,勾人攝魄豔不可當,更加不像樓曦了!死馬當活馬醫吧!她已經盡力了。

燕甯拍拍夏冰兒的肩背,安慰道:“礦洞被人私占,還用來制造兵器,這件事非同小可,樓曦生氣也是應該的,冷着臉也無妨。我們此行最重要的是要利用樓曦的身份給劉宇書壓力,讓他在三天之內,調人前往環山鎮,先控制住礦洞和知縣府衙,打得那些人措手不及,才能保住你爹爹的性命和礦洞。”

夏冰兒睜着一雙清澈地眼睛盯着她,認真地聽着她說話,眼中全都是信任和依賴,燕甯心裏驀然一動,将她拉近了幾分,低聲說道:“冰兒,到了劉大人面前,你只需要表明自己的身份,說清楚你知道的事情就可以了,官印不必拿出來。等你爹醒了之後,悄悄放回去就行了。”

一路行來,燕甯發現這小姑娘傻乎乎的,是真的天真善良,若是真的背上了私盜官印之罪,冰兒無論如何都免不了要受牢獄之苦,一個好女孩就這樣毀了,她舍不得。

“好耶!”夏冰兒忍不住歡呼起來,她完全沒想這麽多,只想着不用把官印拿出來,能悄悄放回去的話,他爹便不會責罵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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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丫頭開心得又叫又跳,燕甯搖了搖頭,也忍不住笑一笑。

楚時一直暗暗觀察燕甯,他發現,這位公主殿下其實是個嘴硬心軟之人,尤其是對身邊相熟的人,她都很寬容,如此的話,若有一天逐言為了西瑜才設計追求她的事暴露了,她應該也會心軟的原諒逐言吧?

燕甯感覺得楚時不時看過來的目光,忽然想起,還沒給楚時安排個身份呢,立刻問道:“楚時你多大?”

楚時眸光一閃,拱手作了個揖,故作潇灑地笑道:“小生明年便及冠了。”

那就是十九了?娃娃臉和小虎牙挺唬人的,她還以為楚時比她小呢,燕甯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說道:“那你和我扮演出門游歷的兄妹,我暫時就叫楚甯吧。我們路上與樓曦相識,一見如故,結伴同行。”

兄妹?和穹岳第一公主扮演兄妹,楚時很高興,笑得眼睛都彎了,立刻得寸進尺,打蛇上棍,笑嘻嘻地問道:“兄妹好,那我就叫你小甯吧,兄長就是應該這樣稱呼妹妹。”

小甯?!才大人家一歲,也好意思叫小甯!莊逐言冷眼看去,楚時立刻覺得脖子森冷,揉了揉後頸,為了和燕甯拉近關系,楚時假裝自己沒感覺!

燕甯嘴角抽了抽,被這麽個看起來就像沒長大似的少年叫小甯,她渾身不自在,幹巴巴地回道:“你還是叫我阿甯吧。”

楚時也不糾結稱呼,只要能親近就好,喜滋滋地笑道:“好啊,阿甯。”

莊逐言覺得楚時臉上燦爛的笑容白癡得厲害,看着就鬧心,更不想聽他嘴裏再吐出“阿甯”兩個字,直接冷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說道:“劉宇書沒見過樓曦,外形上的裝扮都是其次,想要讓他相信我就是樓曦,總要有些什麽憑證才行。”

明明已經被莊逐言擠到一邊了,楚時還不忘刷純在感,“對啊阿甯,樓曦身上有沒有什麽信物?”

燕甯仔細想了想,樓曦身上并沒有什麽信物,他還不是朝臣,沒有官職自然沒有官印,私印他倒是有,但是樓曦和姨夫不一樣,姨夫的私印,全穹岳的官員都認識,樓曦的私印也就煥陽城中相熟的人知道而已,對地方官沒什麽作用。

燕甯只能在楚時期待的目光中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沒聽說他身上有身邊特別的信物,不過我知道兩件事,第一件,五年,劉宇書向清妃娘娘觐獻了一棵梅樹,名叫‘別角晚水’,它是梅中最珍貴的品種,花期非常晚,寒冬過後才會開放。玫瑰紅色,花淺碗形,香味濃郁,此花最大的特點是花瓣繁密,一朵花上有四五十片花瓣,層層疊疊,豔麗無比,清妃娘娘非常喜歡。第二件,兩年前,翡城一年一度‘百花節’時,樓相和夫人也來賞花,劉大人送了一盒白荷清茶給樓夫人,樓夫人對此茶頗為贊賞。白荷清茶初嘗清淡,回味微苦,但放涼之後飲用,卻清甜芬芳,味道非常特別。”

燕甯轉而看向莊逐言,低聲交代道:“梅花和茶這兩樣東西劉大人都是悄悄送的,尤其是茶,知道的人很少,你只需在與劉大人說話時,稍稍帶出這些內容,他對你的身份,會更相信幾分。”

莊逐言認真聽着她的話,黑眸滿含探究地看着她,等到她說完後,似笑非笑地輕哼一聲,說道:“你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樓家的事?難道你也是什麽世家貴族?!”燕甯暴露得太多了,如果他一直不問,反而讓人生疑。

燕甯也知道,自己說了這麽多,莊逐言若是不好奇,那才古怪,聽他這麽問,燕甯絲毫不惱,将早就想好的答案說了出來,“我和樓家的小姐相識多年,是朋友,所以知道些樓家的消息。”

看着燕甯不慌不忙地說出自認為編得不錯的理由,莊逐言忽然覺得,這人真有趣,有時候戒備謹慎得要命,有時候又傻得将自己的底牌抖露了大半還不自知,其實也傻得挺可愛的,難怪和夏冰兒投緣。

莊逐言強忍下嘴角的笑意,點頭之後,便低頭捋了捋微皺的衣擺,好似對女孩子之前的情誼不感興趣的樣子,沒有多問。

莊逐言不問了,燕甯自然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倒是一旁的夏冰兒傻乎乎地問道:“那姐姐你假扮樓小姐不是更好嗎?反正都姓樓。”這三天裏,她也從楚哥哥那裏打聽出來了,樓相非常厲害,“樓”這個姓氏就足夠讓人敬畏了。既然都姓樓,樓小姐不也一樣可以嗎?

當然不行,她和阿辰、素素偷跑出來的事,也不知道有沒有惹惱家裏那幾位,若是她爹已經派人到翡城暗中查訪過她們的行蹤,甚至為此吩咐過劉宇書留意她的動向,她此刻冒出來說自己是樓辰不是自投羅網嘛。

這種事,燕甯沒法和夏冰兒細說,随便找了個理由,回道:“不行,朝堂之事,自然男子出面才好。”

現在燕甯說什麽夏冰兒都相信,雖然不明白,她還是一臉恍然大悟地直點頭,“原來如此啊。”

楚時一臉不忍直視,趕緊說道:“我們走吧,城門馬上要關了。”

一行人駕馬疾馳,在城門關閉前到了翡城。

翡城不愧為有名的花城,還未進城,城門邊上,就遍植鮮花,遠遠地便能聞到花香沁人。翡城因為鮮花的緣故,往來商旅非常多,城門口兩排黑甲将士守衛,次序井然,一行人沒有費什麽力氣就進了城中。

時間緊迫,同時也為了顯示“樓曦”非常生氣,一行人進了城之後,也沒找客棧安頓,立刻前往劉宇書府邸。

劉大人的府邸離府衙不遠,門堂清雅,青磚紅瓦,光看外表一點也不想官員的府邸,倒像是門人雅士的居所。

此刻,劉府大門開着,門口挂着一排紅燈籠,幾個仆人打扮的男子,正站在門前。不時有馬車、軟轎在門前停下,仆人立刻迎上前去,将人請進府內。

難道知州大人正在宴請什麽人?

他們來的似乎不是時候,也有可能……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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